往后几天,胡老太果然还能在街上捡到东西。
一连捡了六天。
人运气好也不可能好到这种程度。
胡老太自己也不由泛起了嘀咕。
但看着那些就放在路边,伸手就能带走的值钱玩意,胡老太还是忍不住。
第七天,胡老太生病了,发烧,咳嗽。
她自己反而有些解脱,这样一来,自己就上不了街,肯定捡不到东西,那老不死的李半仙说什么捡够七天的事,不就不攻自破了。
胡老太第一次觉得病了也不是什么坏事,高高兴兴地发烧。
门铃却响了。
胡老太的老头儿没了,两个儿子对他还不错,但儿媳妇却都受不了她的脾气,现在一个人住。
自己倒也自在,有什么事,一个电话,两个儿子也都过来了。
外面是快递,送过来一个箱子,沉甸甸的,也不知道是谁寄的。
快递员走后,胡老太疑惑地打开箱子。
剥开一层又一层的包装,里面出现了一个盒子。
胡老太认识这种盒子,她家老头现在就躺在这种盒子里——骨灰盒。
骨灰盒上还有一张照片,正是胡老太自己的,翻着白眼。
还被打了一个红红的叉。
3
胡老太赶紧把骨灰盒从窗户扔下去,她家在二楼,听见下面电动车被砸的滋哇乱叫。
她又给自己两个儿子打电话,让他们赶紧过来。
小儿子来的最早,进屋就看见了胡老太裹着被子缩在沙发上瑟瑟发抖。
得知了那个骨灰盒的事,小儿子不以为然,说不定什么人吓人玩呢,这事他见多了,既然已经扔出去了,就没有事了。
说着话锋一转,小儿子开始询问胡老太在外面捡东西的事,还说自己在外面有搞鉴定的朋友,不如自己拿过去给他看看,看究竟能值多少钱。
胡老太不理他,小儿子就拿出随身掂来的牛奶和水果,说这几天一直要过来看看老太太,结果家里一直没有人。
说着,就把东西往客厅一个放杂物的桌子上放。
小儿子突然声音就变了,盯着桌子说道:「是不是一个枣红色,雕着蛇、蜈蚣、蛤蟆之类的盒子,上面还有妈你的照片?」
胡老太并没有仔细看骨灰盒上雕的画面,但枣红的颜色和照片她却记得很清楚。
小儿子指着桌子就颤抖起来:「你不是扔了吗?怎么还在这里?」
胡老太也是一脸惊恐,让小儿子赶紧再扔出去。
小儿子越看那玩意越诡异,不敢用手碰,找了一张旧床单裹起来跑了出去,过了好大会才回来,说拿到很远的地方烧了。
但他马上又傻眼了,此时大儿子也已经来了,他脚边就摆着一个枣红色的盒子,正是刚刚烧掉的骨灰盒。
大儿子抽着烟,低声说这是自己刚刚在茶几底下踢到的。
事情变得诡异。
这房子胡老太也不敢住了。
兄弟俩商量了一下,在外面宾馆给胡老太定了一间房先住着,房费他俩和胡老太各付三分之一。
盒子,第三次被处理掉,这次是被扔到了水里。
4
但盒子好像跟定了胡老太。
第二天早上,胡老太翻身的时候,就让被窝里一个硬邦邦的东西狠狠硌了一下,胡老太刚骂了半句,就意识到什么,吓得尖叫起来,又是那个骨灰盒。
而自己在慌忙推骨灰盒下床的时候,手就像被什么东西狠狠砸了一下,剧痛不已。
她举起手 发现整个左手都变形了,好像被人拿锤子锤了好多下。
两个儿子来的时候,一个揉着眼睛,一个很不耐烦。
但看到这个样子,还是赶紧把老太太送到了医院。
是粉碎性骨折,医生说很奇怪,这种损伤程度一般在高空坠落才能造成,怎么可能推一下一个盒子就变成这样。
医生当然不知道,那可不是普通的盒子,那是要命的鬼盒子啊。
胡老太留在医院打石膏挂吊瓶。
两个儿子就找人平事,很明显,这骨灰盒要缠人,不解决这个盒子,说不定还有啥事。
而胡老太说自己一直吃斋念福积累功德,根本不知道自己得罪了谁。
大儿子就去快递公司调查寄盒子的是谁,小儿子乱七八糟的社会关系多,打听到乡下有个旧道观水平挺高,求了几张镇鬼符。
寄盒子的,就是本县的人,叫刘潜。
两个儿子还怕盒子凭空而来,现在一听有出处,胆子也大了,用鸡血狗血淋在骨灰盒上,又贴上请来的镇鬼符,用破布包了,开车去找刘潜。
为了以防万一,小儿子还叫上三个平常跟自己很熟的混混,用小儿子的话说,那是揍过自己的伙计,下手狠着呢。
刘潜的家,离县城不远,是一个人口不多的村子。
进村一打听刘潜,村民都露出奇怪的表情,一脸警惕,看着一车凶神恶煞的样子,还是犹犹豫豫指了路。
到了地方,才知道村民为什么那么一副表情了。
刘潜房子的大门,被一张白纸糊得严严实实,上面写着两列漆黑的字,分别是「早脱苦海」和「再待轮回」。
按照我们这里的风俗,一家短时间内暴亡,才会用整张白纸糊门。
俩兄弟和跟来的三个人都觉得汗毛倒竖,找住一个村民仔细的问,才知道刘潜一家四口,五天内全部暴毙。
刘潜一家的死,十分突然。
据说他家八岁的儿子前一段呛水了,引发了急性肺炎,几天后死在了医院里。
儿子死后,他娘精神恍惚,在家带着三岁的女娃做饭的时候,出了事。
当时用的高压锅,高压锅平常煮好了之后有向外喷气的嗤嗤声,但那一天却没有。
她就抱着孩子伸头凑过去看,把高压锅上面的那个放气孔转了一下,没想到,高压锅一下子爆炸了。
娘俩还没送到医院,就都死掉了。
刘潜受不了这个打击,就趁人不注意的时候灌了大半瓶农药。
就这样,一家四口在短短五天之内就全部死了。
5
而寄给胡老太的骨灰盒,却是在刘潜死后第二天寄出的。
但村口承揽邮寄业务的快递点,却说自己从来没有接收过这玩意,刘潜死前更没有来过他这里,死后更不可能,要是见鬼,他会记不得?
兄弟俩人无法再往下追查,也弄不明白这刘潜一家跟自己的老妈有什么关系,商量了一下,就跑到刘潜的坟头那,将那骨灰盒劈碎后,又烧了个一干二净。
他俩便烧还边嘟囔:「如果再不安分,就把你挖出来挫骨扬灰,让你变成孤魂野鬼,不得投胎。」
这自然是说给埋在地里的刘潜说的。
转过一天的上午,兄弟俩又来到医院,在从放在病床头储藏柜拿东西的时候,发现里面又多出来一个报纸抱着的方形盒子。
心惊胆战地揭开,没有意外,又是那个骨灰盒。
这边还在心颤,那边胡老太又「嗷」得一声惨叫起来。
她半坐起身,挥舞着手臂,乱挥乱舞,嘴里想说什么,又说不出来,过了好一会,她才挤出一个字:「脚!」
她脚下的被子里有烟冒了出来,还是皮肉被烧糊的特殊臭味。
赶紧掀开被子,就发现胡老太的左脚像闷烧的柴火一样,冒着浓重的白烟,一接触到充足的空气,就剧烈燃烧起来。
病房的人顿时手忙脚乱,好容易把火扑灭,将胡老太送到急救室的时候,她的整个左脚已经被烧成了黑炭,甚至感觉一碰就变会成渣。
这事极为怪异,医院领导赶紧让腾出一间单独的病房,让老太太住进去,还找到大儿子,对他说:「胡局长,这事咱这种小医院估计招呼不过来,我给你联系市里或者省里的医院怎么样?来之前,我这里只管住,我们尽最大努力照料。」
这实际上是逐客令。
兄弟俩看着在病床上吭吭唧唧的老娘,知道这是严重了。
他们又想起来李半仙对胡老太太说的那些话,当时只觉得可能是这李半仙想赚点钱的套路,现在想来他可能真看出了点什么。
他们找到李半仙的时候,还没有说话,李半仙就让他们走,说自己当初的话没人信,现在到了这地步,谁也没有办法了。
兄弟俩赶紧递烟说好话,而接了烟的李半仙也叹了口气,问他们你们把那不断出现的骨灰盒怎么了?
第一个摔了,第二个烧了,第三个扔河里了,第四个劈开又烧了,第五个现在没敢动。
李半仙越听眉头皱得越狠,解释说:
「你们老妈路边捡到的钱财,是她的买命钱,用于买她的阳寿。」
「到了第七天,送来的骨灰盒,是最后的签字画押,拿到手了,就相当于签合同写名确认了。」
「如果你留着盒子,死,也会舒服一些死掉。」
「每损坏一个,就会直接作用于被买命人身上,盒子总共会出现七个,依次对应着四肢、腹、胸、头。
第一个盒子,你们摔了,左手就粉碎性骨折。
第二个盒子,你们烧了,左脚就被烧成了炭。
第三个盒子,你们扔水里了,右手会直接变成泡烂的样子。
第四个,你们更厉害,又劈又烧,她的右脚也保不住了。
幸亏啊,你们没有碰第五个盒子,否则啊……」
兄弟俩面面相觑,忙问怎么办,有没有补救的办法。
李半仙说自己道浅薄,这种事自己化解不了,只有找到背后买命的人,和他商量,人家同意了才有可能解决。
兄弟俩又把自己调查到的情况说了一遍。
李半仙则说还可以在明天胡老太右手发作的情况下施法,找到那个人。
大儿子就问:「那我娘的那只手就保不住了?」
李半仙叹了口气,说现在能保住一条命就不错了,这终身残疾是在所难免的了,就看残疾成什么样子了。
他看看兄弟俩,又说:「倒是有个转移的法子,自己可以施法把胡老太即将遭受的痛苦转移到直系血脉身上——替她手脚残疾。」
最近的直系血脉,不就是他兄弟俩吗?
他俩互相看看了,都没有说话,沉默了好一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