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默良久，姜韶颜绝望闭上眼，苍白的唇轻启:
“好，我留下。"
入夜，营帐内。
半梦半醒间，突然，身后一沉，腰间覆上一只滚烫的大手。
"记住你现在的身份，好好伺候我。"
营帐炉火旺盛，姜韶颜却只觉得寒彻心骨。
直到天亮，喝下避子汤，她已精疲力尽。
可是刚躺下不久，腹部就隐隐作痛，宛如刀搅。
不过片刻，她就痛到浑身冒出冷汗。
姜韶颜只好撑起身体，往外走去。
而她刚出营帐不远，就听拐角处传来对话-
“将军，避子汤有很多种，您为何让姜姑娘服下最猛的一种，这一碗药下去，她此生恐怕都无法有孕。"
“那又如何，她既当了军妓，这就是她该受的。"
冷血无情的话，落入耳中。
只一瞬，她便觉得全身的血液好像僵住，浑身冰凉。
身体支撑到了极限，她再也无力支撑，痛晕过去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她被一阵喜庆的锣鼓声吵醒。
“你昏迷了一天一夜，可算是醒了!”
随着副将的话落音，她的视线逐渐清晰，她撑起身子:“外面这是怎么了?
就听他说:“将军今晚大婚。"
“轰”的一下，她脑海一阵空白。
之前没有想通的事情，也忽然明白过来。
难怪他非要她喝最伤身体的避子汤，是担心她怀了孩子膈应新夫人....
“我们已经向圣上求了旨意，免了你的罪责，不过等你休息好，就要要去驻守五十里外的沙鲁城。”
副将絮絮叨叨说了很多，试图转移她得注意力。
但收效甚微。
夜幕渐深。
她孤身一人，来到了喜气洋洋的主营帐。
往日威严肃穆的营帐披上了喜庆的红纱，贴上了圈'囍’字......
这些场景，她不止一次梦到过。
可惜，今天的新娘不是她。
她的情意，就是一场可悲的笑话。
现在这场笑话，也是时候结束了……
她悄无声息的离开了军营。
离开的时候她没有告诉任何人，只迁了一匹马，带走了惯用的长缨枪。
三个月后，沙鲁城。
血流成河，横尸遍地的城外一-
她撑着长缨枪单膝跪地，咬着牙猛地拔出插在肩膀的长箭。
她孑然一身，依旧坚定的站在城门前，冷眼望着冲上来的敌军。
来一人杀一个，来两个斩一双。
一道一道伤，深可见骨，可姜韶颜就是站在门前，深深又拖了一个时辰。
敌方统帅发怒，一声令下，无数箭雨飞驰而来!
箭矢在瞳孔中渐渐放大，她知道，这一次，她等不到将军了。
过往的岁月瞬间悉数涌来--
早逝的阿爹，温和的兄长，曾经亦待她温柔的阿娘.…还有她深爱的将军。
她这辈子，想要的终究没有留着一样。
这辈子太苦了，如果有下辈子，她希望日子能甜一点....
恍然间，她好像见到阿兄自不远处走来，像从前那样温柔笑着，冲她伸出手:“阿兄来接你了。"
她撑着长缨枪，颤抖递上血迹斑驳的手，说--
“阿兄，我叫……姜韶颜。”
深夜，将军营帐。
营帐被撩开，冷风灌入，接着季崇言提剑走了进来。
女扮男装的姜韶颜连忙迎了上去：“今日怎么回来得这么晚？”
季崇言神色淡漠，越过姜韶颜，在桌边坐下：“有事。”
一阵熟悉的兰姜胭脂味和姜韶颜擦肩，让她脚步一滞，也瞬间明白。
季崇言又去见白梦浅了。
白梦浅是季崇言的心上人，曾是名动京城得大才女，只可惜一个月前白家获罪，连累白梦浅成了罪女歌姬。
姜韶颜微微后退一步，低下头，压下心底的异涩。
当了季崇言三年军师，她知道他不喜欢多问。
季崇言似有察觉，抬头看看了姜韶颜一眼，皱眉：“你不适合穿白色。”
姜韶颜心头一刺，下意识想到了总是一袭白衣，弱柳扶风的白梦浅。
“那我现在就去换。”
说着，姜韶颜准备离开。
“等等！”季崇言叫住了她，“先伺候我沐浴。”
说完，他径直往隔间走去。
姜韶颜踌躇几秒，跟了上去。
两人站在浴桶旁，姜韶颜熟练地替季崇言宽了外衫，脱去里衣，视线在触及男人精壮的胸膛时，忍不住红了脸。
季崇言见状，慵懒勾唇：“又不是第一次伺候我，还没习惯？”
是的，季崇言知道她女扮男装。
她不仅仅只是季崇言的军师，更是悄悄同他做尽了夫妻之事。
姜韶颜咬着唇没有说话，拿着衣服转过身去。
身后传来入水的声音，姜韶颜低头看着手中的里衣，微微攥紧了手。
只见里衣的领子上，有些一抹嫣红，是女人口脂的颜色。
什么样的亲密动作能让口脂蹭到里衣上呢？
姜韶颜不敢深想，她的身份也让她不敢有任何的质问。
三年前，她顶替去世的兄长姜少城的身份混进军营，被季崇言发现，按照律法，她所作所为乃欺君之罪，按律当斩。
季崇言留了她一命，已是仁慈。
她不知道自己是在哪一天爱上了季崇言，发现时已经无可救药。
姜韶颜压下心口酸胀，走到床边熟练铺床。
不多时，身后传来脚步。
只见季崇言在床边坐下，淡漠的嗓音透着无法拒绝的语气：“明日起，你不用再来了。”
姜韶颜神情一滞，有些错愕看向他：“为什么？”
季崇言冷峻的脸难得露出一丝柔情：“我已为梦浅赎身，不日我们就将成婚。”
话音刚落，姜韶颜脸色瞬间苍白。
季崇言扫了她一眼，却吩咐：“一个月后你离开军营，辞呈我已经为你备好。”
话入利刃，刀刀正中姜韶颜的心口。
“就因为你要和白梦浅成亲，所以就要把我赶出军营？”
姜韶颜声音微微颤抖，手也攥得更紧：“季崇言，我们这三年的相伴……在你眼里到底算什么？”
她终于鼓起勇气问出藏在心里的话。
季崇言神色一冷，直直盯着她：“你算什么？自己不清楚？”
姜韶颜彻底僵住，喉咙紧塞。
当初说好，季崇言替她隐藏身份，她便什么都愿意做，无怨无悔。
现在又去质问他，怎么看都是自己在得寸进尺。
可是这三年日日夜夜的相伴，战场上生死相依的情分，她以为，他心里至少也有她一席之地。
“抱歉，是我逾越了。”姜韶颜声音发涩，强忍着哽咽。
但她越强忍，心里的委屈却越甚。
季崇言皱了皱眉，收起面上冷意，抬手将姜韶颜拉到怀里，恩赐般抬起她的下巴。
“放心，你跟了我一场，回京后我会为你寻得良缘，让你后顾无忧。”
说罢，他理所当然扯开了她的衣带。
第2章
姜韶颜下意识想挣扎，却被季崇言狠狠地握住了手腕。
她的抗拒，令他不悦。
季崇言拉过姜韶颜，俯身看着她：“留着力气，等会儿闹腾。”
说完，不容她挣扎，俯身而下，动作比往常更重几分。
姜韶颜的眼泪顺着眼角隐入乌黑的发丝，在他这里，好像从来没有把她当做一个有感情的人……
营帐外夜色渐褪。
季崇言起身离开时只留下一句话。
“以后我不想在我的私人营帐看见你。”
三年亲密，他说收回就收回。
姜韶颜从心底泛起一股难以言说的凄凉。
穿好衣服，她趁着外面无人，悄然离开。
季崇言的命令，她从来无法拒绝。
一个时辰之后，军营外。
姜韶颜穿着黑色的男装，如往常般来到练兵场。
“姜军师。”
‘姜军师早！’
几个将领娴熟的和姜韶颜打着招呼，姜韶颜礼貌颔首，视线却落在不远处季崇言的身上。
人群中，季崇言身姿挺拔，墨发随风，整个人清冷又威严。
姜韶颜看得有些失神。
愣神之际，季崇言已经来到姜韶颜的身前。
“在看什么？”
姜韶颜回神，连忙行礼：“见过季将军。”
季崇言微微垂眸看着她，声音淡淡：“起来吧。”
“是。”
姜韶颜起身，装作如常，眼睛却不敢看他。
这时，季崇言手下的两个副将江卫和蒙哲走了过来。
两人行礼：“见过季将军，已经召集所有将领至议事营帐，只差姜军师了。”
姜韶颜蹙眉，军师是大军的妙计囊，往日议事，她都是第一个被通知，这次怎么……
她攥紧手，心中莫名不安。
还没等她想通，就听季崇言催促：“还不跟上？”
片刻之后，营帐内。
季崇言坐在上首，姜韶颜和一众将领站在下首。
季崇言看向众人：“此次召集各位，是有一事告知各位，此次羌谷关之战，姜军师不必参与。”
此话一出，姜韶颜愣住，众将领也议论纷纷。
“季将军，您这是何意啊？”
“对啊，这三年征战，多亏了姜军师的锦囊妙计，羌谷关之战，我们的比例足足比对方少了一半，没有姜军师，胜算就更少了。”
“还望将军三思！”
众人议论，只有姜韶颜一言不发。
她不傻，联想季崇言昨晚的话，便知道今天这一出，是他早就计划好了的。
他就是铁了心要赶她走。
果然，接着就见季崇言缓缓起身，示意众人安静：“这次随行的军师，另有其人。”
话落，毡房的门帘被人撩开，大家转头望去。
只见一个身着白色纱裙的女子出现在门口。
那女子面容恬静，气质淡雅出尘，美眸流转，顾盼生辉。
姜韶颜浑身一顿，连呼吸也滞住。
白梦浅？！
接着，她看见季崇言满脸笑意走向白梦浅，伸手揽住对方的腰，宣告两人的亲密。
姜韶颜只觉得心被劈成了两半。
“诸位，这是我们的新军师白梦浅，亦是我的未婚妻。”
第3章
季崇言说完，众人喧哗。
“女军师？可律法规定，女人不得入军营啊！”
“姜军师又没有做错什么，为什么让别人代替她的职位？”
“就是，白梦浅区区一介歌姬，怎么懂行军布阵？又如何配得上手握三十万人马的季将军？”
白梦浅听到‘歌姬’两字，很是委屈看向季崇言。
季崇言当即冷冷扫向众人，甩出一句——
“上次与陈国一战，战势凶险，多亏梦浅提出‘火石之计’，才得以获胜，陛下龙颜大悦，特此准许梦浅以女儿之身进军营，你们还有异议吗？”
众人不敢再说话。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