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陆屿川那边的高朋满座不同的是,裴玥本就没有太多的亲朋好友,这次的葬礼又办的仓促,因此并没有多少人来参加。
会场之中只有稀稀拉拉的宾客就坐,倒像是更给这气氛伤感的现场蒙上一层悲剧色彩。
陆屿川穿着一袭黑色西服走进来的时候,因为过于格格不入,很快便引来了大家的瞩目。
而正在操控全局的何叶很快也发现了他。
她擦了擦自己脸上的泪,疾步朝陆屿川走来,冷声质问道:“陆屿川,你跟来做什么?这里不欢迎你。”
陆屿川再也没有了方才的嚣张气焰,只是哀伤的说道:“何叶,我只是想来送玥玥最后一程……”
何叶冷冷的睨了他一眼,无情的说道:“你一身黑西服出现在玥玥的葬礼上,是想宣告着自己有多与众不同吗?”
陆屿川像是才意识到自己有些格格不入的装扮似的,他连忙脱掉了自己的黑色西装,露出里面打底的白色衬衫来,奈何他的黑西裤却依旧扎眼,陆屿川不由得僵住了。
他像是在哀求何叶,又像是在恳求裴玥,“我只是想送她最后一程……”
何叶拂袖离去,留下一句冰冷的话语:“玥玥她不需要你送。她自杀之前,只给我留下了一句话,说她不会再等你了。这也就意味着,从今往后你和她之间再无关系。既然该在的时候你没有在她身旁,那么现在你也不必在了!”
陆屿川没有再前进一步,只是呆呆的看着葬礼现场内,那张巨幅的黑白色遗像。
他一眼便认出来,那张照片是刚刚满十八岁的裴玥。
那时候的裴玥,刚刚脱离家庭的牢笼,考上了大学,搬离了裴家,真正的开始了独自生活。
陆屿川还记得,那时候裴玥笑靥如花,对他说道:“屿川,我的美好人生才刚刚开始,对不对?”
那时的陆屿川看着在朝阳下自在如风的少女,也被她脸上含着期许的明媚笑容所蛊惑。
他面上也浮起了一抹笑容,回应裴玥道:“是啊,我们玥玥的美好人生才刚刚开始。”
巨幅的黑白相片上,裴玥的眼神仿佛有穿透人心的力量,让陆屿川又忍不住想起,五年前,他登上从云城飞往昆士兰州的飞机时,曾对在机场来送机的裴玥许下承诺。
他说:“玥玥,等我回来,我有话跟你说。”
当年裴玥眼中的雀跃和欣喜,陆屿川直到现在还记得清楚。
他也猛地想起,当年自己飞往昆士兰州,是为了替陆氏集团在澳洲的分公司开拓海外市场,而陆屿川也正是想通过这一仗,让陆父对他刮目相看。
同时,他也正是想在结束完那边的一切回来之后,向裴玥表白自己的心意。
一时之间,无数记忆纷至而来,陆屿川只觉得自己头痛欲裂。
他痛呼一声,痛苦的捂住了自己的头部,缓缓倒在了裴玥的葬礼现场。
意识消失之际,陆屿川还是忍不住伸手,想要抓住那花束中心,笑靥如花的面庞,却终究是触及不到半分,沉沉的昏了过去。
他听到的最后一句话,是何叶的嘲讽:“陆屿川,别死在玥玥的葬礼上,脏了她的轮回路。”
======第十五章======
“玥玥!”
陆屿川猛地从病床上惊醒,入目处便全是刺痛他双眼的白色。
空气中充斥着消毒水的气息,让陆屿川意识到他此时正身处医院的病房内。
他什么都想起来了!
此前,回到云城遇到裴玥时,陆屿川总是觉得对方的眼神中有他看不懂的深情。
这让陆屿川觉得十分奇怪,却又百思不得其解,他实在想不起裴玥对她的这份感情从何而起。
原来,是当年飞机失事之后,陆屿川头部的伤势过重,经过五年的修养虽然已经不会影响生活,但他的大脑中始终都有一块无法消散的淤血。
昆士兰州的医生说,正是这一块始终都没有消散的淤血,影响了陆屿川脑海中的记忆区间,让他始终都有一段无法回忆起也无法连贯起的记忆。
原本在昆士兰州刚刚醒过来的陆屿川,是不认识任何人的,这也是为什么这五年来,陆屿川都迟迟没有联系远在云城的家人的原因。
而苏若晚也正是借这个机会,趁虚而入,谎称自己和陆屿川有过一段过往。
陆屿川见这些年来,的确都只有苏若晚围在自己身边,便久而久之也相信了她的这番说辞。
奈何,随着时间的推移,陆屿川脑中的血块越来越小,他恢复的记忆也就越来越多。
他想起了云城,想起了自己的家人,想起了自己的父母,想起了自己过往的亲朋好友,却独独忘了自己对裴玥曾经埋藏在心底的那一份感情。
所以他才会忘记自己五年前原本要对裴玥所说的话,忘记了裴玥的生日,忘记了裴玥这些年来对他的情深不悔。
但随着回到云城之后,陆屿川和裴玥碰面的次数越来越多,他记忆松动的次数也越来越多。
苏若晚也意识到了陆屿川的改变,她觉得大事不妙,便任性的让陆屿川和裴玥疏远关系,尽快和她完婚。
但谁也没能想到的是,在挚爱离去的重大打击之下,陆屿川将过往的一切都想起来了。
明白了所有前因后果的陆屿川呆呆的坐在病床上,有些生无可恋。
听见病房内的动静,刚刚出门去打热水的陆母连忙走了进来。
“屿川,你终于醒了!你知不知道,你简直要吓死妈了!不过就是一眨眼的功夫,你怎么突然晕过去了!”
陆屿川呆滞的转动了一下自己的眼珠,泪水早已无声的滚落。
他一开口,这才发现自己的声音沙哑至极:“妈,我昏睡了几天了?”
陆母看见陆屿川无声流泪的样子,心也跟着疼痛。
她坐在陆屿川的病床边,替他擦干了眼泪,说道:“你昏睡了三天了,好孩子,醒来就好,醒来就好。”
“三天……”陆屿川喃喃道。
三天,裴玥的葬礼早就已经结束了,他竟然连裴玥的最后一程都没有送到,他竟然那么窝囊的昏倒在了裴玥的葬礼上。
一颗心早已痛到麻木,陆屿川忍不住右手握拳,狠狠捶打自己的心脏。
陆母却被陆屿川的动作吓了一跳,连忙哭喊着拦住陆屿川的动作,“屿川,你这是做什么!你怎么能这样糟蹋自己的身体!”
陆屿川哀嚎出声,“妈……我好痛,我的心好痛……为什么……为什么要让我现在才想起来!我真的……太对不起她……”
======第十六章======
陆母听着陆屿川语无伦次的哭嚎,这才后知后觉的意识到,陆屿川如今的反常竟然是为了裴玥。
裴玥这些年来痴恋陆屿川的事情,陆母一直都是知道的。
如果不是因为苏若晚的存在,其实对于裴玥和陆屿川的事情,陆母也是十分乐见其成的。
毕竟裴玥是她看着长大的孩子,为人处世陆母都很满意,家世更是知根知底。
而这些年来,裴玥对陆母的关心与陪伴,陆母都是看在眼里的。因此裴玥和陆屿川如果能够走到一起,陆母无疑是最开心的。
只是谁能想到,陆屿川回国之后,带回来了一个苏若晚。
五年前,陆屿川的失踪成了陆母心中最大的一个伤口,因此在找回陆屿川之后,陆母便暗暗发誓,对自己这个失而复得的儿子,她要百依百顺,来感激上天给她这样一个母子重聚的机会。
因此,陆母虽然心疼裴玥爱而不得,但她也实在做不到让自己的儿子放弃心爱的女人,改娶裴玥。
尽管,陆母对苏若晚并不是那么的满意,因为觉得她有些心浮气躁,功利心太重。但只要自家儿子喜欢,陆母这个做母亲的也不好一再充当一个恶婆婆的角色。
知子莫若母,陆母如今看着陆屿川这副模样,又怎么可能意识不到,原来陆屿川心底的那个人一直是裴玥。
但她还是有些惊讶的问陆屿川,“屿川,你喜欢的人,一直都是玥玥……?”
陆屿川双手握拳,头狠狠垂下,早已哭得泣不成声。
“妈,你知道为什么我分明活着,这五年却一直没有联系你们吗?”
“那是因为当年我受到了强烈的头部撞击,引发了脑死亡,导致我整整一年的时间,一直都是以植物人的形态存活的。”
“后来,幸得医生没有放弃我,想尽各种办法为我治疗,我才终于在第二年的春天醒了过来。”
“奈何,我虽然醒了,大脑中却始终有大部分淤血,影响了我的记忆区间,导致我忘了一切,也忘了你们。”
“是在我不间断的康复训练之下,我脑海中的淤血才渐渐的散去,我这才想起了过往的事情,这才回到了云城,回到了你们身边。”
“但为了不让你们担心,我始终都没有告诉你们的是,我的脑海中其实还有一个小小的血块久久没有消失。医生不建议我进行开颅手术,怕那样会影响我的其他部位,此事便一直搁置了。医生说是,日后可能会在某个时候,淤血便散了。”
“而我也一直都想不起,那段被我忘记的过往,究竟是什么。直到我和裴玥重逢之后,我看见她眼中那饱含的我看不懂的深情,才让我后知后觉的意识到,我可能忘记了自己过去最为看重的一段感情。”
“也正是在裴玥去世之后,我受到了强烈的刺激,这才……想起了一切,这才想起了我和玥玥之间的过往,和我爱她的事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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