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深吸一口气。
有一种释怀的感觉。
可这种释怀的感觉并不真实。
就好像我在自我欺骗一样。
大家或许觉得没什么问题。
但我毕竟追查这件事情足足三年了。
三年来,我觉得我比闷葫芦自己还更了解他。
只是买卖学历而已,怎么会让他产生自杀的念头?
难道说他真的是因为抑郁症自杀?
如果是因为抑郁症自杀,那他为什么把银行卡和密码留给我?
不是应该直接转账给他的父母吗?
我觉得事情也许还有更深的真相。
49.
老实说,单单掌握这个银行账户,我只能确定这事情和买卖学历有关,但我还不能证明这个事情和校长有关。
因为这个银行账户是不是校长的也很难说,毕竟没写名字。
所以我假装自己是个想买学历的专科生。
打通了那边的电话。
但电话没打通,被挂断了。
然后我就收到了那边的短信。
「别打电话,短信联系,传媒专业十万,财经专业十五万,法律专业二十万,先交一万保证金,给你安排教务工作。」
短短一段话,快得就像是复制粘贴。
买个学历随随便便就要十万,我没有这么多钱,但我有自己的方法。
50.
我去到校长办公室门口,我知道半个小时后是学校的例会时间,例会开始前,校长会在办公室里。
所以我敲门。
「进来。」
我推门而入。
校长抬头,一看是我,有些奇怪。
「你是……我对你有点印象,你是……」
我不紧不慢地说:「我是闷葫芦的室友。」
一提到闷葫芦,校长的脸有明显抽动的反应。
我感觉自己找对了。
校长推了下眼睛,问:「对对对,想起来了,你来干什么?」
我一边装模作样地说话,一边把手插进口袋里,按下了早就准备好的通话键。
「哦,我马上要去实习了,希望您能帮我推荐一些好的单位。」
在我说话的时候,校长的桌子发出了手机振动的声音。
我看了眼,不是他桌面上的手机。
就看见他打开抽屉,掏出抽屉里的手机,按了下挂断。
然后,我口袋里的手机,也停止了拨号。
抱着确认一遍的心态,我又按了一次拨号。
果真看见校长刚放进抽屉的手机又发出振动。
校长不耐烦地立刻挂断,口袋里的拨号也停止了。
这下,我确定了。
51.
但确定这个也没什么用,只是让我确认了校长真的在买卖学历。
以及……
那每个星期都会转账给闷葫芦的银行账户确实是校长的。
校长把手机放回去,然后跟我说:
「找工作这种事情,我是不好插手的,如果都要校长推荐工作,那校长的权威呢?以后我的工作就难做了。」
我听完,假笑道。
「也是,不好意思,打扰了。」
说着便鞠了个躬。
弯腰的时候,我看见了校长桌上的相框。
那是他的全家福。
校长、校长夫人、大儿子和一个小女儿。
这个小女儿,和闷葫芦家教工作中的那个女孩,长得一模一样。
……
52.
找到了那个名叫「XX-家教」的联系人,发了一则消息过去。
「在吗?」
那一边,女孩可能被吓到了,她肯定是知道闷葫芦死了,毕竟她是校长的女儿。
一个死掉的家庭教师,居然还给她发了消息。
这得多惊悚?
就像是午夜凶铃一样。
眼看着微信顶部不断在「名字」和「正在输入」之间转换。
我知道,我确实吓到她了。
……
53.
她踌躇了好久,终于发了一个消息过来。
「是本人吗?」
我回应。
「我是他同学。」
这个消息发完,还担心她不放心,又发了一条语音消息给她。
「我是闷葫芦的同学,来找你是想打听个事。」
听到真人的声音,她才放下心来。
「你想打听什么?」
「我想知道闷葫芦之前是你的家教吗?」
「是啊。」
「每周都是什么时候上课?」
「你问这个干什么?」
「我在追查闷葫芦自杀的真相。」
「……」
她显然在犹豫,思考了很久,只问了一句。
「老师不是因为抑郁症上吊自杀的吗?」
「我感觉没那么简单,所以想问问你,他都是什么时候去给你补习,补习地点在哪呢?」
女孩这次沉默得更久了,干脆就没回我消息。
……
54.
后来,我害怕极了。
我忽然意识到我太冲动了。
她很可能会把这件事情告诉校长,结合我今天的反常举动,校长很可能注意到我了。
牵扯到了学历买卖,这背后莫名的旋涡竟让我觉得自己的处境很危险。
回寝室收拾东西决定今天就离开学校。
可就在我收拾东西的时候,女孩给我发了一长串的消息。
「每周五、周六、周日,晚上七点至九点。」
「地点在滨江花园一带,不能说得更细。」
「一周补六个小时的课,每个课时 50 元,一周结 300 元。」
「我不知道你为什么调查这些事情,但我也不相信老师会轻易自杀。」
「他教我的时候很乐观向上,还鼓励我勇敢面对难题。」
「我不信这样的人会自杀。」
「如果查到了真相,拜托你告诉我。」
我看到这些文字,只觉得这是个好女孩,她应该不会把这件事情告诉校长。
但为小心起见,我又发了一条消息过去。
「这件事情,别告诉你父亲。」
那边回应:「好。」
我想了想,又问:
「他会拖堂吗?」
女孩回:
「不会,九点钟下课,很准时。」
「可他家教工作结束后,经常不回寝室。」
「不回寝室?不会吧,每次都是我父亲开车送他回学校的,说怕耽误门禁。」
「校长开车送他回来?」
「对,每次都开车送他回学校。」
我愣住了,如果每次下课回来都是校长开车的话,他们没回寝室,去哪里了?
55.
我来到滨江花园一带。
思考起女孩的话。
如果没回寝室,他干什么去了?
这五千元是校长用秘密账户打给闷葫芦的。
闷葫芦是校长女儿的家教老师。
下了课也是校长开车送闷葫芦回宿舍的。
所有的一切都指向校长,老实说,我心里有了一个主观臆测的答案,只是还不敢肯定。
我一直蹲点到晚上,看见校长的车开进小区。
然后没开出来。
等到深夜,我也就没等了。
默默地回到了学校。
56.
回到寝室,躺在床上。
我感觉事情就如我想的一样,但我没有证据,我也没办法找到证据。
我脑子里的这个臆测真相,实实在在地震撼到我。
经过一晚上,我想了很久,决定就到这里吧,不再追查下去了。
57.
如果大家还在等后面的故事的话,就不必浪费时间了。
因为后面,我确实没有继续查下去。
直到现在,事情已经过去好多年了,我都没有再去追查。
相信很多人已经猜到了我主观臆测出来的真相。
闷葫芦每周末晚上七点到九点都会去给校长女儿补课。
补课结束后,校长会亲自开车送闷葫芦回来。
但闷葫芦通常都是第二天白天才回寝室。
他的银行卡里,每周都会收到校长用秘密账户打来的五千元。
如果本该回到寝室的人,好几个夜晚都和校长在一起,那么除了肉体交易,我实在想不到别的可能。
这也许就是闷葫芦自杀的真相。
就到这,点到为止。
故事到这里就结束吧,这就是我要和大家讲述的第二个版本。
不必去查,不必深究。
58.
有人私信问我,我的枕套是拉链的,还是套袋的。
我知道问我这个问题的人,到底想问什么。
既然你问了,我也不怕说出来。
我的枕套是拉链的,我们整个寝室的枕套都是拉链的。
对。
闷葫芦自杀那晚,他并不是选中了我,而是因为三个人中,只有我的枕头拉链对着床外。
他拉开了我的枕头拉链,把纸条塞了进去。
老实说,那个时候,我被拉链的声音弄醒了。
但我没有立刻清新,只是在半梦半醒间徘徊。
隐约中,我听到了闷葫芦发出的奇怪的声音。
但是我没在意,就那么继续睡去。
最后,有人问我为什么我对调查闷葫芦自杀的真相那么执着,甚至发展得像是执念。
我会告诉你们,因为那天晚上,他把纸条放进我枕头里的时候,我在半梦半醒间察觉到他回来了。
我甚至还听到了他发出一些奇怪的声音。
当时我本来可以阻止他,可我睡过去了。
第二天,当我看到监控里的内容,我看到他在走廊里游荡,像一个鬼魂。
我难以想象他当时到底有多绝望。
同时,我也觉得羞愧。
如果我当时起床问他一句,哪怕只问一句,也许他就不会成功自杀,也许他现在也快要毕业,苦尽甘来。
所以我把自己代入他的角度,尝试着共情。
他去给女孩辅导功课的时候,恰好是周五。
他自杀的那天,也是周五。
他该有多害怕周五的到来啊。
给女孩补习结束后,闷葫芦就会面对他最讨厌的事。
一个男生。
一个男大学生。
一个家庭不富裕的男大学生。
一个家庭不富裕并患有抑郁症的男大学生。
当他遇到了那样的事情,持续了足足两个多月,羞于启齿,又无法反抗,无法拒绝。
我想,那个周五,他一定很难受。
他一定是吃下了一整版的抑郁药物试图麻痹自己。
可那没用,深处的情绪还是吞没了他,他无法逃避,又不敢面对。
大约是在这样无限的折磨中,才使他一次又一次地站上窗台吧。
我是怀着深深的愧疚,想要去查看这个真相。
但如大家所见的,这个真相太离奇了,似乎不查出来更好。
时隔多年,我看到学校调任新校长的新闻时,莫名地激动,趁着这个日子,我决定在这里用匿名的方式把这段往事分享给大家。
还是那句话。
不必去查,不必深究。
《最后的真相:闷葫芦视角》
(该篇所有闷葫芦的【想法】,均为作者臆测,与第一篇内容没有关系)
1.
二月底的时候,学工处的赵老师告诉我,食堂勤工俭学的名额已经给了另一个更困难的同学,如果我愿意,可以把我调到图书馆。
赵老师和我说:
「图书馆没什么不好的,又清闲,又能学习。」
也许在赵老师的眼里,我还没困难到那个地步,只是想在课余时间赚一些外快。
但是赵老师不知道,我需要吃药,那种药一百元一盒,一盒只有十片,一共 200mg。
我情绪好的时候,一天吃 30mg。
情绪差的时候,一天吃 60m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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