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顾两无言,厅内沉默一片。
顾赵氏许是已经明白谢渊的心结,她点了一炷香,叩了头后将香插在香炉鼎中:“多意头七刚过。”
“嘭——”
秦眠的牌位被摔在地上断成了两截。
“你……你这是干什么!?”顾赵氏颤抖着将牌位捡起来,不可置信地瞪着谢渊:“你,你……多意活着的时候你不曾好好对她,如今她死了,你不肯相信就算了……可是她的头七才刚过啊!你,你竟然将她的牌位……你就这么希望多意成为孤魂野鬼吗?”
谢渊闻言,竟讥讽道:“无需装了。”
别人说秦眠死了也就罢了,连她亲娘也说她死了。谢渊一心只觉可笑,但也没关系,他知道秦眠还活着就好。
晋宁被前厅的声响惊醒,等她跑来,只看见顾赵氏搂着已经被摔成两截的秦眠的牌位掩面哭泣,老管家在一旁安慰着,而罪魁祸首谢渊则是冷漠地站在了一旁。
“轻寒!”
晋宁走上前拉住他,又气愤又难过:“这是你摔的吗?”
看见晋宁在这儿,谢渊先是一愣,而后将手抽开,反问:“你为何在这儿?”
他不会忘记那日在太后宫中听到的话,对于这个姑姑,他只有满心的厌恶和怨恨。
晋宁还未答话,谢渊又道:“你以为多意还愿意看你歹毒心肠的样子吗?”
“谢渊!”晋宁忍无可忍地怒吼着,她真的觉得谢渊已经无药可救了:“你到底还要闹到什么地步?姑姑我的确错了,这一切的一切几乎都因我而起,可你呢?你扪心自问一下,你对多意是问心无愧的吗!?”
谢渊眼瞳一震。
晋宁看着谢渊,凄凄低声:“当初我是为了你才同意你和多意的婚事,而你不爱多意,我才想将多意赶走。但是这几年,你有一丁点关心她吗?但凡你早点承认你对多意的心意,她也不会抱恨而终!谢渊,除了我,最对不起多意的人就是你!你还有什么资格在她的灵前胡闹!?”
“够了!”谢渊双目突然赤红,他恨恨地看着晋宁,又看了看顾赵氏和老管家,仿佛在看仇人:“你们……你们都希望她死,本王说了,多意没有死!没有死!”
“你若不信就……”顾赵氏在老管家的搀扶下站起了身,看着暴怒的谢渊,含着泪,用颤抖的声音说道:“开棺验尸。”
开棺验尸。
这是对死者天大的不敬,况且还是她的女儿,她怎舍得。
可是谢渊已经快要失去理智,顾赵氏不想再有恩恩怨怨的纠缠,若真能了断顾家和皇家的一切,她也只能这么做。
“夫,夫人……”老管家震惊地看着顾赵氏。
谢渊看向顾赵氏决绝的眼神,呢喃着后退了两步。
他在害怕什么?他不停地问自己,秦眠还活着,他为什么要害怕开棺验尸?
谢渊脑子一片混乱,他只觉得脑子中一片混乱,不知如何回答顾赵氏。
他恼怒自己的犹豫不决,却又无可奈何。
“放下吧,轻寒,对你对多意都是解脱。”晋宁语气放缓了下来。
“放下……”谢渊痴痴地望着已经开始亮起来的天:“做不到。”
十几个酒壶四散倒着,洒出的酒肆溢在桌上和地上。
谢渊不停地将酒猛灌到自己嘴中,顺着嘴角流下的酒不断地浸透早已湿成一片的衣襟。
“王爷,您不能再喝了,您这还生着病呢……”
小厮看在眼里急在心里,其实不过是担心自己罢了,若是王爷出了事,太后怪罪下来,吃亏的还是他们这些做下人的。
“滚出去!”谢渊将手中空了的酒壶狠狠砸向小厮,“滚!”
小厮险躲过酒壶,再也不敢多言,忙退了出去。
没人再打扰,谢渊仰头再次将一壶酒喝尽。
“为什么……为什么你又走了?”谢渊撑着酒壶,呢喃着,眼神飘忽又空洞。
“多意!”谢渊对着空荡荡的书房嘶吼着,不停地叫着秦眠的名字。
不只是酒的作用还是排山倒海的思念,他紧紧抓着酒壶哭了出来。
他错了,他真的知道错了!
如果秦眠要报复他,他心甘情愿的接受。
他也觉得自己是个混蛋,从始至终都是一个混蛋,明明心中那么爱秦眠,偏偏任由着自己那可笑的自以为是伤害着她……
但秦眠的来来去去让他患得患失,快要逼疯他了。
“多意……你要是恨我,你就,骂我打我,不要呃……”他的声音越来越低,最后也只剩下喘息着的抽泣声。
谁也不会相信,那个冷傲不苟言笑的摄政王谢渊会有这般狼狈的醉鬼模样。
轰隆一声响雷,外面渐渐下起大雨。
谢渊伏在桌上,伸手摸索着新的酒壶。
“……!!”
手被另一只小小的手握住,谢渊睁大了双眼,抬起了头。
秦眠正低着头看着她,眉眼之间有些微怒:“王爷,你不要命了吗?”
谢渊目不转睛地看着她,她到底是真的在这里还是他酒喝多了出现的幻觉?
秦眠将酒壶放远,坐了下来。
她望着脸色苍白满脸眼泪的谢渊,柳眉紧蹙,伸手拭去他脸颊上残留的泪滴:“你哭了。”
谢渊心一紧,挥开秦眠的手,痛苦地怒吼着:“秦眠!你是在耍我吗?”
秦眠黑眸一闪,沉默了一会儿,起身转了过去:“王爷若不想见我,我走便是。”说着,便就要往外走。
“不!”
谢渊从后面紧紧地抱住秦眠,头埋在她的肩井处,努力地吸取着让自己安心的清香:“多意,你若再走,我真的会死的。”
他在祈求,祈求秦眠给他一点希望。
谢渊不觉他现在有多卑微,现在秦眠让他跪下他也会毫不犹豫,只要她不走……
秦眠微微抬着头,看着门外的雨帘,幽幽说道:“我不希望你死……我想让你好好活着。”
“你要我怎样才不走,告诉我。”谢渊又收紧了三分力。
“怎样……我也不知道。”秦眠无奈地笑了笑,竟露出了不合年龄的沧桑感。
谢渊从她肩井处抬起头,摩挲到她小巧的耳垂旁,沙哑的声音混着浓烈的酒香:“你说你要做平常女子,想要平凡姻缘,那我们就做一对平凡夫妻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