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南依这点女儿家的小心思若是放在别的女子身上倒也没什么,但她却不同,别人会说她痴想妄想,做了仵作还想着那个男子会要她。
见叶南依手忙脚乱的将香囊袋往袖子里塞,脸色红的像要滴血,厉北寒心里却堵得慌。
“你要送给谁?”他压着有些沙哑的声音问道。
厉北寒觉得,若是从叶南依嘴里听见其他男人的名字,他保不准会去砍了那男人的脑袋。
叶南依被他这么一问,脸颊滚烫的想被烈日晒了一般:“没,没打算送给谁,我只是自己做着玩玩的。”
嘲她的人已经够多了,她虽然也不在乎多一个,但她却莫名的不想厉北寒是其中之一。
厉北寒看她一脸扯谎的样子,心里更觉有块石头压着一样闷得慌。
“你有心仪之人?”
他觉得这句话每一个字都带着一根刺,扎的他说话都觉难受。
叶南依一怔,心仪之人……
她有心仪之人吗?
头又开始隐隐作痛,那些支离破碎的画面不断的在脑中闪过。
湖边正在放风筝的男女、冰天雪地中跪着一个瑟瑟发抖女子,她面前站着一个玄袍男子、皑皑白雪中的一片血迹……
叶南依捂着头痛苦的呜咽了几声:“我想不起来了……”
第二十四章 醉话
这每一幕好像都是叶南依亲身经历一样,但她却怎么也想不起来。
厉北寒慌忙扶住她颤抖的身子,心中有些后悔,方才那句话许是刺激了她不断的想从前的事,虽然他想让叶南依记起来,但也绝不想让她受到伤害。
叶南依已经在他面前“死”过一次了,他不敢再想这种事若是再有一次,他不知道他会怎么办。
待叶南依稳住身子,才发现自己被厉北寒搂着。
脸上好不容易褪下的红晕又爬了上来,从未与男子这么亲密过的她面红耳赤的挣开厉北寒:“多谢,失礼了……”
厉北寒怀抱一空,眼底尽是隐忍:“是我冒昧了。”
一时间,两人都默默无言,若此时一根针落在地上恐怕都能的一清二楚。
突然,院门被打开的声音打破了这宁静。
“徒弟!”
林思鹤这一嗓子直接把叶南依给吼的吓了一跳。
她连忙跑了出去,看见林思鹤一手里提着两个酒壶,一手还提着一个食盒,没有一点风尘仆仆的模样,若不是她半月都不曾回来了,叶南依还以为他只是出去喝了顿酒。
“师父,你可回来了!”
叶南依一愣,反应过来以后差点想把林思鹤脑袋按水里清醒清醒。
她气哼哼的奔进厨房,懒得再理他们。
林思鹤摇摇晃晃的走到桌边,将食盒和酒壶放在桌上,招招手让厉北寒坐。
厉北寒看了眼厨房,才慢慢走过去坐了下来。
一股浓郁的酒气冲的厉北寒直蹙眉,他放缓呼吸,不满的看着林思鹤。
“那什么,以后,以后我徒弟就交给你了。”林思鹤半眯着眼,挺直了腰板对厉北寒拱着手。
虽然知道他此刻说的可能都是醉话,但厉北寒还是认真的点点头。
林思鹤放下手,回头望了眼厨房,莫名的笑了一下。
待他回过头,厉北寒竟发现他眼角还带着泪。
林思鹤好像是真的醉糊涂了,他眼中带着泪,手覆在酒壶上:“你们不要像我一样才好……”
他的语气是从未有过的哀痛,好像触及到了什么让他心痛的东西。
厉北寒与他并不是很熟,两人唯一的联系便是叶南依,自然是不知道林思鹤发生过什么。
但是他这一句,却引起了厉北寒的兴趣。
林思鹤也是仵作,现在虽已三十有六,但若不看那鬓边的几丝白发,他的模样也不过二十六七。
既然说不要让他和叶南依与他一样,那难道从前林思鹤也曾因仵作的身份发生了什么吗?
厉北寒虽然好奇,但也并未询问。
林思鹤垂下头,右手抚着左袖,目中满是思念和爱意:“这衣裳,还是当年她做给我的……”
忽然,他将脸埋进肘内,双肩颤抖像是在哭,声音变得沙哑:“阿茹……阿茹……”
没等厉北寒反应过来,叶南依走了过来,看到林思鹤这模样叹了口气:“那个,帮忙把我师父扶回房吧。”
第二十五章 身不由己
将醉的不省人事的林思鹤扶回房,厉北寒将外袍脱了下来,他觉得自己衣裳都有股难闻的酒味。
直到两人吃完饭,撑着叶南依洗碗之际,厉北寒才走到她身边,问道:“他怎么了?”
叶南依有些惊讶的望向他:“你和师父不是好友吗?他没告诉你?”
若不是林思鹤看见厉北寒是一副认识的人的模样,她还真的就觉得厉北寒是个骗子。
厉北寒从容的回了一句:“他的事我也不是尽知。”
好半天,叶南依也像林思鹤一样叹了口气:“或许这都是做仵作的命。”
厉北寒一怔,对此话甚是费解。他知道仵作身份被世人不耻,但不信天下仵作都跟叶南依一样。
叶南依看着盆中有个缺口的碗,幽幽道:“十多年前,师父有一心爱的妻子,叫柳娉茹,是一个富家小姐。”
“那时候师父才做仵作不久,柳家自然是看不起他的,但是师娘喜欢师父,硬是嫁给了一贫如洗身份低贱的师父。”
“师娘快要临盆之时,当时知府受审重案,师父被留在府衙整整五日,等师父回去,师娘却已经撒手人寰,稳婆说连孩子一生下来就没气儿了……”
叶南依停了下来,声音也有些哽咽,也是因为这事儿,林思鹤恨自己无能,仵作之事做的少了,更多是去习武。
她眨了眨酸涩的眼睛,笑得苦涩:“师父说人世间最痛苦的事情不是没有拥有,而是当你好不容易得到了却又失去了。”
说到这儿,她像是感同身受一般,心里就像是有冰锥刺着,又冷又疼。
若不是知府强留,师父本该可以见师娘最后一面,而这一场意外,外人却说是因为师父对太多死者不敬所遭受的报应。
一句句像是在师父的伤口上撒盐,可她知道,师父在乎的不是外人怎么看他,让他悔恨一生的只是没能见妻子最后一面。
明明是林思鹤的往事,厉北寒却因叶南依最后一句话而感到一丝心疼。
莫说林思鹤,他也曾亲生感受过那种好不容易得到却又失去的感觉。
但比林思鹤好一些的是,他所失去的还在,他还有机会拥有。
叶南依用湿漉漉的手抹开眼角的眼泪,扯了扯嘴角:“人生在世,身不由己而已。”
厉北寒微蹙着眉,迟疑了一会儿才将手伸出去握住叶南依的冰凉的右手。
“锦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