奶奶故意把我叫出去,给男人倒水。
男人的目光一直落在我身上,时不时地笑两声,眼神赤裸裸的,好像一头饿疯了的狼。
我躲进厨房,听到奶奶这样说,「妮子这么水灵,我养大她不容易,一万五,不能再少了。」
我很绝望。
奶奶已经找到下家,再过几天,就要把我卖掉。
晚上,我跪在枯井前面,哭诉遭遇。
咔嚓!
插在坟头的香烛忽然熄灭,天更黑了,一股阴风倒灌过来,将坟头纸卷得到处乱飞。
青龙石下面传来窸窸窣窣的声音,土壤鼓起了包,除了大量白蚁,我还看见一条条蠕动的小蛇。
密密麻麻地缠在一起,让我头皮发麻。
我很害怕,转身就跑下了山,躲进被窝,用被子蒙着头,迷迷糊糊睡着了。
第二天天还没亮,我就听到奶奶撕心裂肺的哭喊声,「我的儿啊,杀千刀的,你怎么抛下妈走了。」
奶奶凄厉的喊声让我一哆嗦,迷迷糊糊地走出房间,发现家门口围了好多人。
我爸的尸体被一块白布盖着,搁在院子中间。
他是被蛇咬死的。
村里人说,我爸昨天约了一群狐朋狗友在村口小卖部打牌,直到后半夜,钱输光了,才骂骂咧咧回家。
不知怎的,就跌进了一个土坑。
坑里的蛇群受了惊吓,疯狂攻击我爸…
等村民发现他的时候,尸体早已冰凉。
我爸身上到处是伤口,皮肤发黑肿胀,渗出乌黑的脓血,臭气熏天,谁也不敢靠近他。
我一点都不伤心,甚至还有些小窃喜。
家里要置办丧事,奶奶就不能这么快把我卖出去了。
可联想到我爸的死因,心里却莫名不安。
一切都太凑巧了,不像是单纯的巧合。
丧事期间,奶奶让我跪在灵堂前,不准离开。
她自己却抹着眼泪去找太公,哭哭啼啼地说了很多话。
太公的脸色也格外难看,却不许奶奶再说下去,只是意味深长地看我一眼,转身便走出了灵堂。
那几天,我一直没找到机会外出。
直到我爸出殡的第二天,我才找到机会,再次溜到后山。
正当我要割破手指的时候,一道低沉的声音从背后传来,
「小妮,快住手!」
我吓得发抖,回头看见太公站在我身后。
他脸色特别难看,咬着后槽牙说,
「怪不得周勇(我爸的名字)会出事,原来是你在…谁教你这么干的?」
7
太公脸色很阴沉,怪吓人的,我没敢说话。
他走向我,踩着松软的泥土,看向被血渍浸泡过的地方。
青龙石裂开的口子更大了,里面还有很多急躁不安的白蚁,在青龙石下面爬来爬去,似乎等待我用鲜血去浇灌。
太公咬紧了后槽牙,「白蚁抱穴,这招可真毒!用你的血吸引白蚁筑窝,这些白蚁啃坏了你妈的棺木,坏了这里的风水,难怪会有坟鳝害人…」
我怯怯道,「什么是坟鳝?」
「坟鳝就是蛇,那些咬死你爸的阴蛇!」
太公盯着我,眼中浮动着冰冷,让我毛骨悚然。
旧时候,人们喜欢将坟头建造在比较低矮的地方,一旦遇上暴雨,坟堆受到雨水浸泡,里面的棺材就会下沉,被浸在水里。
有一种蛇,专门在这种坟墓中筑巢,靠着吃死人的腐肉长大。
因为常年生活在墓穴里面,又吃了死人的腐肉,所有蛇会变异,成为剧毒的「坟鳝」。
咬死我爸的蛇,就是从我妈坟墓爬出的。
太公说到最后,眼中充满了严厉的审视,「小妮,告诉我,究竟是谁教你这么干的?」
我紧闭着嘴唇,不做声。
我痛恨奶奶,痛恨我爸,同样痛恨太公。
当初,是他亲自选的坟地,把我妈镇压在这种地方,害她饱受煎熬。
太公看出了我的想法,长叹一声,「小妮,我知道你怨我,不该用这种法子治你老妈,可我也是出于无奈,我那么做是为了保你全家,更是在救你呀!」
救我?
太公没有理会我的惊讶,神情阴郁道,
「你妈是上吊死的,吊死鬼头不沾天、脚不挨地,怨气特别重。」
其次她死前,还故意割破手腕,用鲜血涂满整个上衣。
「穿红衣而死的人,最易变厉鬼,她这是怀恨在心,想通过自杀复仇,而且绝不会放过你们家的任何一个活口。」
「你…胡说。」
我张大了嘴,我妈怎么会害我?
太公继续说,「我利用这口井来布局,是为了化解你妈的怨气,等到三年后,她的冤孽气被泄到地下,就能起棺迁葬,给她换个更好的坟地了。」
说到这里,太公顿了一下,脸上的肌肉在诡异地抽动,
「可有人不想让我这么干,反倒利用你妈来养厉鬼,如果我今天不阻止你,再过几天,等到井下的怨气彻底冲破了青龙石,你和你奶奶都会死!」
我毛骨悚然,眼前立刻浮现出神婆那张布满褶子的老脸。
「这个做局的人,用心很险恶,先用你的血引来白蚁筑巢,等破了这里的风水,再用你妈的血肉养坟鳝。」
太公说,「用坟鳝咬死你爸,只是养厉鬼的第一步,接下来倒霉的人是你奶奶,然后是你,只有杀掉所有亲人,才能养出真正的恶煞。」
我脸色惨白,彻底呆立原地。
太公问我,「你最近是不是经常看见你妈?」
我傻傻点头,你怎么知道?
自从我开始在坟墓滴血后,我妈出现在梦里的频率,的确变多了。
太公叹气说,「这可不是好事,说明这口井已经镇不住她了,再过几天,就是你家绝户的日子。」
我脑子空空的,已经没办法思考。
我被太公握住冰冷的手背,强行带回了村子。
临别时,他还递来一个黑色的香囊,
「小妮,其实我已经猜到教唆你的人是谁,那个老婆子盯上你家不是一两天了…你先把这个收好,我要马上赶去阻止她,希望能来得及。」
他顿了顿,看着我手上的香囊,加重语气说,
「如果我失败了,她肯定会控制你妈,第一个来找你,到时候,这个香囊是唯一能救你命的东西。」
「记住,无论谁敲你的门,都别让他进来!」
说完,他脸色铁青地走了。
我握住香囊,感到无比的心悸。
我妈,真的连我也要带走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