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白鸢夕的衣襟和鹅黄色的被褥上满是黑红的血，她的神情也是痛苦不堪。
柳馥兰揽着她微微抽搐的身体，眼泪不断:“千叶，千叶，你撑住，大夫马上就来！”
她不知道白鸢夕为何突然吐血，但大夫说她体内余毒未清，恐怕吐血也是因为这个。
池旭扶着一旁的椅子站了起来，奔至床边，将虚弱不堪的白鸢夕从柳馥兰怀中生生抢了过来。
“千叶！千叶！”他的声音沙哑而低沉，甚至还带着哭腔。
面前的白鸢夕就像他梦中那样，可能随时都会离开一般，他心慌的彻底。
白鸢夕边咳嗽着边吐着黑血，迷糊之中，只觉处在一个陌生的怀抱中。
耳畔是柳馥兰的哭声，还有像是温热的水滴在她的额头上，她吞咽着满口咸腥，缓缓睁开眼:“嫂，嫂子……”
“千叶……”
听到这熟悉至极的声音，白鸢夕长睫一颤。
是池旭的声音！她现在靠的是池旭！？
白鸢夕强打起精神，微微抬起头，一眼撞进池旭的眼神中。
他的眼神蕴藏着太多东西，喜悦、担忧、自责、愧疚……还有她从不曾见过的爱意。
“……是你？”
“嗯，是我。”
池旭苍白的脸上带着几许欣喜，他轻抚着白鸢夕的脸颊，即使手上沾满了湿粘的黑血，他也毫不在意。
柳馥兰怔怔的望着，心中却有几分悲凉：程家用两条命赢得了邵太傅的尊敬。
而白鸢夕在鬼门关走了一遭才跑池旭明白自己的心意，这真的值吗？
白鸢夕差点要沉溺在池旭温柔的目光中而忘了所有，直到左臂的疼痛才将她的心拉了回来。
她用右手拂开池旭放在她脸上摩挲的手，偏过头去:“我没事，邵少爷不必担心。”
无比疏离的语气让池旭一愣，白鸢夕在排斥他，她不叫他阿循，竟然叫他邵公子。
他心中渐渐浮上了不甘和一丝怒意，可当看见白鸢夕暗淡的双眸时，他却只有怜惜和后悔，他有什么资格不甘，又有什么资格生气。
“咳咳咳咳……”
随着白鸢夕几声咳嗽，她口中有流出了血。
柳馥兰连忙用手帕去擦:“千叶，你忍一忍，大夫马上就来！”
白鸢夕的注意力却在池旭身上，她撑着床沿，离开池旭的怀里:“你走吧，我没事。”
此时的她心中只有疏离感，不愿意让池旭看见她现在这幅模样，她也从未在他面前感到这样狼狈过。
池旭看着白鸢夕闪躲的眼神，心狠狠一抽，他没有说话，只是静静的守在一边，不肯离开。
等大夫来后为白鸢夕把了脉，安慰说这是她喝了药以后吐出的毒血，每日服药便可解了。
听了大夫的话，柳馥兰这才松了口气，送大夫出门时，柳馥兰瞥了眼房内两人。
罢了，让他们好好谈谈吧。
随着关门的声音消失，整个屋子都一片寂静。
白鸢夕躺在床上，并未去看坐在身边的池旭，她本想等程毅下了葬，她便去卸任将军一职，找个僻静地方过自己的日子，也再也不见池旭，没成想池旭居然跑来了将军府。
两人的沉默让气氛更加压抑，良久，白鸢夕才道:“你回去吧。”
她依旧是不冷不热的语气。
池旭紧了紧双拳，而后又缓缓松开，沙哑的声音中透着无奈:“你怨我吧。”
怨他才发现自己对她的心意，白白辜负了她十二年，怨他在他们大喜之日他以棺材羞辱她，之后从未给过她好脸色，甚至还以程云韬的事讽刺她。
白鸢夕苦笑一声，她有过怨，但现在却不知该怨什么，池旭从头到尾都没有什么错，他只是不爱她。
“不怨，只有不甘。”白鸢夕沉重的吐了口气:“我嫂子怀有身孕，我也是半个废人了，程家再无能将冲锋陷阵，你和邵太傅也多该劝皇上重视培养武将了。一个朝廷唯文无武能守住江山吗？”
池旭神色凝重，白鸢夕的话自然在理，可是她却偏偏避开了他。
他似是感觉到自己对她来说好像已经不如从前那般重要了。
“千叶。”他轻唤了一声。
白鸢夕一怔，十二年来，她何时听过池旭这么温柔的唤她，若真有，恐怕也是在她的梦里。
“池旭。”白鸢夕目光依旧未停留在池旭身上，而是看着窗外:“我再不是从前那个只知道追着你跑的疯丫头了。”
“我肚子里的墨水没有你多，我就是个粗人，但我也明白了:强扭的瓜不甜。”
“若我早点懂的这些，也许我们过得都会比现在好。”
“所以，请你，我请你走吧。”
池旭听着她语气越渐狠绝，心中的一点希望也随之缓缓消失。
白鸢夕已经不愿意接受他了，甚至说她也后悔了，曾经那样倔强坚韧的白鸢夕也后悔了……
池旭缓缓站起身，额头的汗顺着脸颊缓缓滑落。
“好，我走。”他不知自己用了多大的力气才将这几个字说完。
只知道再回过神来时，他已经站在了房门外，邵太傅正站在他面前。
隐忍了许久的池旭终于支撑不住，一头栽倒下去。
“循儿！”
“爹……小，小声些……”池旭拉住揽住自己的邵太傅，全身都开始颤抖，而目光却放在了身后那扇禁闭的房门上。
邵太傅看着他脸色和唇色都开始变白，身体也烫的厉害，连忙唤来小厮，将半晕厥的池旭送回了邵府。
直至巳时，程毅出殡下葬，皇上亲自来祭拜。
当听闻白鸢夕还活着时，皇上又惊又喜，连声说要召见白鸢夕，赐她护国将军的殊荣。
但柳馥兰说白鸢夕重伤在身，等她伤好以后再进宫谢封，皇上便命将太医院的太医一大半都派往了将军府。
而白鸢夕一连几日都浑浑噩噩的，似是在想什么让她难以抉择的事。
柳馥兰将药放下，帮她拭去嘴角的残药汁，忍不住问道:“你在想什么？”
白鸢夕抬眸，欲言又止，那日池旭走出房间时，他煞白的脸色和摇晃的身影让她心中下意识的担忧起来。
而后她又嘲笑自己，都把话说清邵了还要对他念念不忘，这样婆婆妈妈实在不是她的作风。
“明日我进宫去见皇上。”
柳馥兰立刻蹙起眉头:“你伤还没好全呢，等过几日再去吧，皇上也不会怪罪你的。”
白鸢夕却摇摇头:“没事，我……有事求皇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