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从那日之后，府里的气氛说不出的宁静于祥和。
陆安寻去姜书艺院落的次数越来越多，两人的交谈也越来越多。
他发现姜书艺在一些事情上跟自己很聊得来。
“若论茶，自是滇南普洱为最，小壶闷泡，茶水随着碗盖缓缓流到壶中，如此泡法最是甘甜清香。”
“本朝之画自是最喜李牧之先生，形神之韵难以言赞。”
陆安寻看着侃侃而谈的姜书艺，心里也不禁颔首认同。
……
日子一天天过去。
陆安寻和姜书艺心意相通，夫妻恩爱的传言传遍了京中。
听着玉泉打听回来的风向，姜书艺也明白自己离开的时机大概到了。
她想了想，决定将自己要离开的事告诉皇兄，便进了宫。
自己她与皇兄一母同胞，他向来最疼她，也会随她。
永乐殿。
姜书艺研磨，看着处理奏章的皇兄，低声说：“皇兄，我想离开去静心庵。”
闻言，叶清丰翻阅奏章的手顿了顿；“为何？可是陆安寻对你不好？你同朕说，朕替你去教训他。”
姜书艺心中一暖，鼻尖微酸。
她知道，这一走与皇兄便是永别。
“不是的，我只是想去静静心，也不知这一去何时回来，便想着来同皇兄说一说。”
姜书艺半真半假的回着。
没有说自己命不久矣，也不想皇兄因为自己迁怒陆安寻。
事到如今，都怪她自己看不开。
叶清丰抬头看向她，眼里满是探索。
姜书艺垂下眼睛，不銥誮敢与之对视。
见状，叶清丰好像明白了什么，但是也没多说，只是问：“你想好了？”
姜书艺沉默了一会儿，说道：“……是，想好了。”
闻言，叶清丰听后，点了点头：“朕知道了。”
两人再没有说话，无声的静弥漫了整个大殿。
姜书艺低头研墨，感受着皇兄落在自己身上的目光，心里的酸涩渐渐蔓延。
终究是她任性，抛下皇兄一个人在这冷冰的宫殿。
天色逐渐暗下去，姜书艺也告退离宫。
叶清丰站在殿门口，看着撑着伞逐渐消失在皑皑白雪中的人，眼底情绪不明。
母后去世的早，他与姜书艺相依为命。
他最宠这个妹妹，也希望她能一世无忧。
却没想，自己护了她这许多年，却终究不能保证给她幸福。
叶清丰看着那飘落的雪，陷入了沉思。
指挥府。
姜书艺刚回到院子，就看到了坐在屋子里的陆安寻。
她的脚步顿了顿，迟疑了片刻，还是走了进去。
陆安寻循声看来，眼里中情绪复杂。
他今日照常来寻姜书艺，却听下人说她进宫了。
便想着在这儿等等，可不想进来后却发现，属于姜书艺的衣衫、书画、绢帛都不见了。
只留下空荡荡的房间格外凄凉。
她，当真要走？
陆安寻现在有些不敢确定。
良久，姜书艺看着沉默的陆安寻开口：“是我忘记说了，今日起你便不用过来了。”
陆安寻眼神一沉：“公主这话是何意？”
“去往静心庵一事我已同陛下说过，你可放心，等三日后我拜别母后，便会自行离开。”
姜书艺说着，语气甚是平静，平静到仿佛这只是一件不值一提的小事。
烛火微微。
陆安寻的半边脸隐在其中，脸上的神色看不真切：“三年了，你还要胡闹到何时？”
听到这话，姜书艺一怔。
她以为这几日他们二人也算是相谈甚欢，以为陆安寻多少能有些了解她是什么人。
可现在看来，不过是妄想。
“我……”
姜书艺刚要说些什么，屋外一阵喧哗。
紧接着，一个太监走了进来，对着她施了个礼：“公主，皇上请您进宫。”
她愣了一下，看了眼陆安寻后，转身随太监离去。
陆安寻站在屋子里，眉心紧拧。
宫内永乐殿，灯火明亮。
姜书艺刚走到门口，就看到叶清丰背对门口站着，不知在想什么。
“皇兄，你找我何事？”
她问着，迈步走了进去，可就在这时，身后殿门却倏然合起。
姜书艺回头看了一眼，又不解的看向叶清丰。
叶清丰没有说话，只是转过身瞧着她。
许久，才开口：“你当真想好，要去静心庵？”
姜书艺不明白为何他特地叫她进宫，只是问一个已经问过的话。
但还是说：“是。”
“不后悔？”
“不后悔。”
她回答的很果断，且坚定。
叶清丰沉默了片刻，走上前将一个被掌心捂的温热的白瓷瓶放到了她手中。
“既如此，你离开前，就替皇兄做件事吧。”
姜书艺诧异的看着手里的瓷瓶，还没来得及问，拿着白瓷瓶的手猛然被握紧。
她下意识的抬头看向叶清丰，却听他说：“你死后，朕要以此为由收回锦衣卫掌权。”
那瓶子很轻，轻到一只手便可以轻松拿住。
那瓶子又很重，重到承载了她的一条性命，还有这二十余年的亲情。
最是无情帝王家！
在这一刻，姜书艺才算是真正体会到。
她怔怔看着眼前的瓷瓶，目光落到叶清丰身上，再看不到曾经的疼爱与宠溺，只有身为皇帝的狠厉！
“皇兄……”她唤着，语气中带着丝丝的祈望。
可叶清丰的话却打碎了一切：“别让皇兄失望。”
随后，他慢慢抽回了手，背过了身。
温度远离，姜书艺冷意席卷，直入骨髓。
她凝视着叶清丰的背影，再无话可问。
而后转身一步一步走出大殿，步履僵硬，满身失魂。
守在门外的太监见她这样，走进殿内对叶清丰说：“皇上，您为何不告诉公主那是假死药？”
叶清丰睨了他一眼：“这件事若透露了出去，小心你的脑袋！退下吧。”
太监忙退了出去。
殿门缓缓关合，孤寂充满了殿内。
叶清丰看着缓缓燃烧的烛火，眼里一片黯色。
这是皇兄唯一能想到的让你自由的办法了。
也只有这样才能让你忘却这京中的所有，过你想要的日子，幸福的活下去！
大雪一直下，铺满了长街。
鞋袜已经被雪打湿，凉意从脚底直直地窜进心里。
姜书艺就这么走着，一步一步走回了指挥使府。
走进院子的那一刻，她看着还在屋子内的陆安寻，有些惊讶。
他……竟然还在？！
姜书艺站在原地，手中攥着的瓷瓶愈加沉甸，脑海中叶清丰冷漠的神情话语不断闪现。
一瞬间，她有些迷茫。
她曾以为自己身上长达几年的毒一定是陆安寻下的，但是现在她不能确定了。
姜书艺将瓷瓶塞进袖口，走进屋子。
“你怎么在这？”
陆安寻并没有回答她，反而问道：“皇上召你进宫说了什么？”
姜书艺满身风雪，但陆安寻就像是没看见，
这原本已经习惯的事，此刻她却有些承受不住：“你在乎吗？”
陆安寻眉心微皱：“公主莫忘了，臣是你的驸马。”
驸马？
之前他总是强调他们是君臣，现在却突然说他是她的驸马？
姜书艺不免感到讽刺：“成婚三年，你可有片刻将自己当成我的驸马，我的夫君？”
陆安寻没有回答，姜书艺心里的委屈和怨怼没有控制住，倾泻而出。
“成婚三年你从未碰过我，甚至若非我叫人请你，你甚至不愿进我院子半步，前几日更是将陈冰言接进府中！”
想起那日碎玉阁内亮了整夜的烛，还有面前这个在那儿留了一夜的男人。
她不自觉攥起拳，指甲抠进掌心，一阵刺痛。
陆安寻听着这些，心中莫名生起几分烦躁：“公主是在指责臣没有尽到驸马的义务吗？”
姜书艺没有明白他这句话的意思，刚想说什么，手腕却被人一把钳住。
紧接着，就看到陆安寻吻过来的唇！
一瞬间，四目相对。
陆安寻的眼底一派冷漠，瞧不见丝毫的情意。
姜书艺看着，心里充满了无力。
她别过脸，错开唇，慢慢将人他推开。
“指挥使大人何必勉强自己？我累了，你走吧。”姜书艺沉声说着，不愿再看他。
陆安寻看着她，眼底闪过抹异样，但最后还是沉默离去。
脚步声越来越小。
姜书艺慢慢转身，看着门外陆安寻逐渐隐在黑暗中的身影，她眼眶一阵湿润。
原来不爱时，夫妻间亲密的行为也只能沦为疏离的义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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