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生1990周慈意陆江鹤是哪部小说的主角-周慈意陆江鹤全文无弹窗完整版阅读

时间:2023-04-13 09:00:45   热度:37.1℃   作者:网络

“蔓蔓。”
陆江鹤红着眼用力地抱着她,温暖的躯体比那冷硬的木盒真实百倍。
周慈意轻轻环住他,声音就像盛夏中的凉风:“廷川,回去吧。”
“不!”
陆江鹤又搂紧了几分,倔强地不肯松手:“蔓蔓,你不要走,你不要走好不好?是我……是我的错,我娶你不是为了躲避催婚……”
他像一个孩子恳求着,又像个犯错的人在忏悔自己的罪过。
周慈意推开他,带着薄茧的双手捧住陆江鹤的脸,含泪笑着:“你在乎我,我很开心,但是廷川,千万不要忘记我们成为医生的初衷,你一定要要替我好好的活下去……”
“蔓蔓……”
陆江鹤紧皱的眸子颤抖着,看着眼前的周慈意渐渐远去,一种剔骨的痛苦在身体的每一个角落炸开来。
他目眦欲裂地嘶吼着,却再也看不到那张脸……
病房中。
孟云凯刚走进来,便听见昏迷中的陆江鹤嘴里叫着“蔓蔓”。
他皱了皱眉,也只是叹了口气,又不免有些后怕。
如果再晚几分钟,陆江鹤就已经救不回了。
但想到床头柜上那张遗体自愿捐赠书,孟云凯心里更是燃起了一丝怒火。
“蔓蔓!”
陆江鹤痛呼一声,睁开了满是血丝的双眼。
孟云凯走了过来,沉声道:“不要乱动,你伤口才缝合好。”
闻言,陆江鹤急促的呼吸微微一窒,他转过头,看着有些眼熟的孟云凯,眼眸一暗。
他不顾伤口,猛地坐起身攥住孟云凯的衣领:“为什么多管闲事!”
还差一点,明明还差一点就可以和周慈意走,可以永远和她在一起了……
见状,孟云凯抛开了平日的温和,一把推开虚弱的陆江鹤,怒斥:“亏你还是个医生,自杀再将遗体捐献,你这是尊重自己和生命吗?”
陆江鹤瘫坐回病床,心如死灰的目光呆呆地落在洁白的被子上。
那满是青渣的下颚颤了颤,滴滴热泪从那双通红的眼中流出。
他痴傻般笑了笑,却又紧咬着牙呜咽着,俨然快要失去了理智。
“我想她。”
陆江鹤用尽全身的力气将这三个字清晰地说出来。
每一个字都好像饱含了他所有没来得及告诉周慈意的感情。
孟云凯眸色一怔,眼前的陆江鹤恍然让他想起三年前的自己。
他亲眼看着自己深爱的女孩穿着婚纱嫁给了别的男人。
在那一晚,他喝得酩酊大醉,哭的像个孩子。
在被酒精刺激的胡言乱语中,他也含泪大喊“我想她”。

第十六章 册子

孟云凯转头掩去眼中的情绪后看向陆江鹤:“我想能让周慈意决定留下来,不只是因为她放不下那里的病人,或许和你也有点关系吧。”
他还记得那天他看见陆江鹤和叶知薇两人站在坡上,遥遥望着太阳慢慢从地平线升起。
在得知他和周慈意是夫妻后心底更是替周慈意不值。
甚至对陆江鹤的不珍惜感到生气。
然而周慈意已经走了,陆江鹤因为她的离去选择自杀,孟云凯心底只剩下了遗憾。
他和他爱的人分开了,但他还能亲眼看见她过得幸福。
但陆江鹤和周慈意不同,他们甚至连告别都没来得及。
孟云凯眨了眨酸涩的眼,从口袋里拿出两本巴掌大的册子递给陆江鹤。
陆江鹤木木地转过头。
两本册子大小一样,但是一本比较新,另一本却很陈旧,皱褶处都已经变白,像是被人翻阅过很多遍。
“这是她的。”孟云凯解释道,“她说如果她回不来了,就让我把这个转交给你。”
闻言,陆江鹤眼眸一震。
他立刻伸手接了过来,翻开了那陈旧的一册,里面是陌生的字迹,很多地方墨水都被晕开了。
首页左上角,写着“顾成骁”三个字。
陆江鹤愣了愣。
是周慈意的爸爸!
里面记录着顾父在做无国界医生时的点点滴滴。
而另一本新的册子是周慈意的,那片娟秀熟悉的字迹就像炭火烧红了陆江鹤的眼。
第一页就写着她做医生的初衷,不只是为了救死扶伤,她还想像顾父那样大仁大义的无国界医生。
而后便是在A国援助的每一件事,每一次感慨。
在最后一页,她画了一面国旗,下面的字迹已经不如前面工整。
——若我还能回到故土,必走遍山川,将“生”的希望带到祖国每一个角落。——
在边角处有一滴眼泪落下的痕迹。
陆江鹤看着,心如刀绞。
他不知道周慈意是在承受着什么样的折磨中写下这段话的。
但他可以感受到周慈意想活下去,她不只是想活下去,她还想让其他人活下去。
她很努力的求生,只希望能健康的回到家,去救助更多被困在疾病伤痛中的人……
孟云凯看着陆江鹤将册子贴在胸口无声地哭着。
他也忍不住哽咽道:“她在那样绝境里也没想过要放弃,而你呢?你捐献遗体,可你全身的器官能救活千千万万个饱受病痛折磨的人吗?”
孟云凯的话就像一颗响雷在陆江鹤脑子里炸开。
这样的奉献从来都不是医护人员想要的。
他们是时时刻刻与天争命的人,是从不向死亡妥协的战士!
“对不起……”
陆江鹤嘶声低喃了一句,颤抖的双手小心地护着怀中的册子。
这像是在为自己的冲动懊悔,又像是在向周慈意的亡魂道歉。
孟云凯低头松了口,放下了悬着的心。
“好好活下去吧,她一定也是这样想的。”
闻言,陆江鹤心底淌过一丝暖意,好像周慈意就在她耳边告诉他一定要好好活下去。
也像是在梦中那样,她说要替她好好活下去。
陆江鹤抬起头,一字字道:“我知道该怎么做了。”

第十七章 心烦意乱

“什么?你要辞职?”
宁静的午休时间,主任办公室传出一声不可置信的惊呼。
主任震惊地看着眼前脸色还很苍白的陆江鹤,语气里满是不解。
陆江鹤点点头,带着不可转变的坚定:“我已经想好了。”
主任站起身,走到他面前,苦口婆心地劝道:“廷川,我知道你因为蔓蔓的事很难过,但是我们是医生,有些事必须要扛过去……”
“主任。”陆江鹤打断他的话,眸光微亮,“我要去完成蔓蔓的遗愿。”
闻言,主任愣住了:“遗愿?”
陆江鹤又点了点头,微涩的眼眶泛了红。
他并不是不当医生了,而是要替周慈意带着“生”的希望走遍山川。
他知道祖国很大,他走不完,但“漫天星辰,微光不灭”,哪怕夜再黑,这光芒也不会被磨灭。
主任深知陆江鹤的性格,他一旦决定的事情十头牛都拉不回来。
良久,他沉叹了口气:“好吧,我尊重你的选择,也希望你明白,这里永远会等你回来。”
在接到上级的批准后,陆江鹤开始收拾行囊,定下准备出发的日子。
他将装着周慈意骨灰的木盒小心翼翼地放进包内,而后拿起一张他们的合照看了好一会儿才一起放进去。
陆江鹤红着眼,忍泪笑着:“我们一起走。”
“叩叩叩——”
剧烈的敲门声像雷一样在整个房间炸开,刺耳的让人心烦意乱。
陆江鹤微蹙起眉,走去开门。
是顾母和顾天翎。
顾天翎与上次见面没什么变化,只是顾母像是老了十几岁。
她双眼通红,头发白了大半,脸上的皱纹让原本苍白的脸更多了几分憔悴。
“妈……”陆江鹤眸光微暗,心头更是发闷。
“蔓蔓呢?”顾母伸手推开他,不过顾天翎的劝阻冲了进去。
她掀开沙发靠垫,又将茶几的抽屉一个个打开,哑声念叨着:“蔓蔓呢?蔓蔓在哪儿?”
顾天翎心痛地看着顾母:“妈,您就让姐跟他走吧。”
闻言,陆江鹤心一震。
他望向顾天翎,哀戚的目光中多了丝感激。
他大概也猜到了,顾天翎是瞒着顾母将周慈意的骨灰给他的。
而顾母却发现了,所以才来这儿找他的。
顾天翎的话像是刺激了顾母,她将手里的书狠狠砸在地上:“她是我的女儿!”
她瞪着陆江鹤,像是在控诉他这两年对顾家、对周慈意的薄凉。
在她心里,周慈意是她的女儿,而不是陆江鹤的妻子。
面对顾母的抗拒,顾天翎没有办法,只能将目光放在陆江鹤身上。
如果不让顾母放下,她绝对不会让陆江鹤带着周慈意离开。
陆江鹤深吸了口气,抑着和顾母同样的心疼走上前:“妈,我要带着蔓蔓……”
谁知道他话还没说完,就遭到了顾母的激烈反对。
“不行!”顾母已全无人师的冷静和沉着,她此刻就是个失去孩子的无助母亲,“我不能再让蔓蔓离开我……”
“嘭”的一声,她瘫坐在地,陆江鹤和顾天翎赶忙上去扶住她。
陆江鹤伸手间,露出了手腕上的一圈绷带。
顾天翎一愣:“你……”

顾天翎眼底满是诧异,他不敢相信陆江鹤会想不开。
陆江鹤装作没有看见那震惊的目光,只是默默地承受顾母的怨怼。
“妈,我们回去吧。”顾天翎揽着已经脱力的顾母,沉声劝道,“姐一定不想离开他的。”
顾母低泣着,泪眼迷蒙中,她看见了陆江鹤缠着绷带的左手腕。
她怔了怔,心里的一阵悲叹。
她并不是不知道周慈意对陆江鹤的感情,可她失去了丈夫,又失去了女儿,甚至连女儿的骨灰都要离开她,她又怎么舍得。
顾母紧紧闭了闭眼,再落下两行清泪:“让我……再看看她。”
闻言,陆江鹤面色一僵。
顾天翎朝他点点头,他明白这已经是顾母最后的请求了。
陆江鹤进了房,将木盒小心地抱了出来。
顾母看着那暗红色的木盒,竭力忍住眼泪,像接婴儿一样抱了过来。
恍然间,她好像回到了二十多年前生下周慈意那一刻。
因为胎位不正,她差点难产,又疼得死去活来,叫着再也不生了。
可是当护士把孩子抱到她面前,她瞬间忘了生产的痛苦。
那小小软软的一团,好像让她的心化成了一潭清水。
顾母颤抖着抚着盒面,弯起了唇角:“蔓蔓,告诉你爸,下辈子我还找他。”
一句话让顾天翎和陆江鹤心一涩,更加说不出话。
顾母因为顾父的死,对周慈意从医抱有最大的抗拒,但是她从没怨恨过他们。
她心里比谁清楚,这辈子,顾父不是她一个人的英雄,周慈意也不是她一个人的骄傲……
再将顾母送上车后,顾天翎看着陆江鹤的手腕,眼神复杂。
陆江鹤心知肚明地开口道:“放心吧。”
闻言,顾天翎郑重地点了点头,转身上了车。
看着两人离开,陆江鹤目光一转,落在了远处的夕阳上。
火烧云如同卷成棉花的火焰,金红色的光芒洒满了整座城市,初秋的风带着似有若无的凉意席卷而来。
他仰起头,望着渐渐暗下来的夜空,仿佛看见了漫天的星辰。
三天后。
陆江鹤站在他和周慈意的婚纱照前,眼神深沉。
他这一走,或许不会再回来了,又或许再回来时,他已经两鬓斑白。
但他不会改变主意,只要周慈意在身边,哪里都是家。
陆江鹤将婚纱照小心地取下,用布轻轻地盖住,以免落了灰。
天阴沉地像被铺了一大块灰色的绒布。
陆江鹤背着包,拖着一个小行李箱下了楼,却见叶知薇站在路边,她倚着车门,神情踌躇,像是在犹豫什么。
看见他出来,立刻站正了,可见他拿着行李,满脸诧异:“廷川……不,傅医生,你,你要去哪儿?”
即便知道她的爱是无望的,但她还是忍不住地去关心陆江鹤。
叶知薇不想承认她心里有一点自私的欣喜。
周慈意不在了,她可以陪着陆江鹤。
可每每这么想,一种罪恶感又能占据她的心。
她就像一个迷失在大海的人,找不到正确的方向。
陆江鹤目光冷淡地点了点头。
叶知薇紧紧攥着衣角,几番挣扎后试探开口:“让,让我照顾你好吗?”

第十九章 黄土

话一说出口,叶知薇有些懊悔自己的冲动,但又忐忑期盼着陆江鹤的回答。
陆江鹤却道:“谢谢,我有她足够了。”
他拒绝的很快,几乎没有任何思考。
虽然知道是这样的结果,叶知薇的心还是忍不住一疼。
但看着这样干脆的陆江鹤,她又生了丝不甘:“为什么?周慈意已经不在了,你为什么不能放下?”
闻言,陆江鹤眉头一拧,冷冷地看了她一眼后转身就走。
叶知薇一怔:“廷川……”
然而陆江鹤并没有停下脚步,他头也不回地走着,离开了这座城市。
叶知薇眼眶一热,落下了泪。
她低泣了几声,只能落寞地望着他消失的方向。
……
蜿蜒的山路如龙盘踞在山间,陆江鹤忍着大巴车中难闻的气味,翻看着周慈意的笔记。
她上大学时,跟着导师去过一次山区,为那儿的人义诊。
也是在那儿,她亲眼看着一个老人因为冠心病在送医的途中去世。
周慈意受到了人生的第一次冲击,甚至开始自责。
如果她再快一点,医术再好一些,老人是不是还有活下去的希望……
看着字里行间的自责和无奈,陆江鹤红了眼。
周慈意所经历的远比他想象的沉重和艰难,他甚至能想想有多少个日日夜夜她为那些逝去的生命默默落泪。
陆江鹤不忍再看,将笔记本轻轻合上放进包里,望着窗外远处的山峰,心底一片沉闷。
大巴在一条黄土大路旁停了下来。
陆江鹤下了车,右边是一片还没收割的金黄色晚稻,左边便是一条陡峻的山路。
锦山芦云村,是离桐城最远又最穷的一个小山村。
当年周慈意就是在这儿做了一个月的义诊。
陆江鹤怔怔看着那条用细石铺成的小路,心间泛起阵阵微痛。
或许在周慈意那年,还没有一条像样的路。
这时,一个看起来三十五岁左右的男子从那条路大步走了下来。
“您就是陆江鹤医生吧?我叫杨钊,是芦云小学的老师。”
杨钊和陆江鹤握了手后帮他提起了行李箱。
陆江鹤打量了他几眼,杨钊样貌端正,皮肤有些黑,笑纹让他看起来很是亲切。
两人一边走一边闲聊着。
“杨老师,您在这里几年了?”陆江鹤忍不住问。
杨钊回道:“我大学毕业就来这儿了。”
闻言,陆江鹤心忽地一窒:“那……你还记得一个叫周慈意的女孩吗?八年前,她曾经来过这儿当义诊医生。”
或许是因为过于思念,只要是跟周慈意沾一点边的,他都觉得难能可贵。
杨钊微微蹙眉细想了一下,而后点点头:“记得,当年她跟着她导师一起来的。”
说着,他眼中多了几分遗憾:“我现在都没忘记她那天因为李奶奶发病去世后大哭的模样……”
陆江鹤喉间一紧,垂下了黯淡的双眸。
“傅医生,你认识她?”杨钊诧异地看向他。
陆江鹤扯了扯唇角:“她是我妻子。”
闻言,杨钊一愣,竟然红了眼眶:“你们都是好人……顾医生现在怎么样了?”
听到这话,陆江鹤脚步一顿,心上的伤口像是被用力撕扯着。
“她牺牲了。”

第二十章 芦山村

陆江鹤轻而清晰的话好像在这里被放大了无数遍。
杨钊停住脚步,震惊地看着他:“牺牲……了?”
陆江鹤点点头,将所有悲痛藏进了眼底,任由双眼禁锢着热泪。
他明明已经告诉过自己不能哭,周慈意不会愿意看见他的眼泪。
他也不敢相信自己一个大男人这么爱哭。
杨钊似是感觉到陆江鹤不愿再提,只能用惋惜抱歉的眼神回应他。
走了将近四十分钟的山路,才走到了芦云小学。
小学没有大门,一块陈旧的大木板被钉在墙上,上面用毛笔写着“芦云小学”四个大字。
学校面积不大,唯一铺了水泥的地方就是正对着大门的操场。
两个依旧是用木头做的篮球架伫立在两边,右边是三层高的教学楼。
然墙壁的水泥早已经脱落,许多地方露出了黑红色的砖块,生锈的铁门被风吹的“吱吱”作响。
一棵大槐树扎根在教学楼的右面,地上影子随风而动着。
左边是一层瓦房,也就是唯一的食堂。
门口铺着已经劈好的干柴,一根铁丝缠绕着两根泥砖柱,上面晾着几件衣服。
而面对大门的就是学生宿舍,其实也不过是放着几张上下床的红砖平房。
杨钊带着陆江鹤走到学生宿舍最边上的几平米房间,不好意思地笑了笑:“抱歉傅医生,我们这儿的条件不太好。”
陆江鹤看着特意被打扫过的房间,道:“别这么说,我决定来这儿和条件没有关系。”
闻言,杨钊点点头:“学校现在一共有九十六个孩子,住校的有二十八个,他们的家要翻过两座山,所以只有放假才会回去。”
了解大致情况后,陆江鹤在这儿住了下来。
这里这个学校除了杨钊,还有他的妻子吴雅丽,两个人是同一个师范大学毕业的。
杨钊负责教数学、体育和音乐,而吴雅丽负责教语文和英语,也承担了为学生们做饭的事。
吴雅丽将一个半新的热水壶放到陆江鹤的房依譁间,脸上是遮不住的欣喜。
她说:“有了傅医生,孩子们要是生了病,就不用跑到几十里外的镇上去了。”
明天是星期天,学生们来上学的日子。
深夜。
陆江鹤坐在书桌前,点着一盏台灯,手里拿着周慈意的照片看着出神。
“蔓蔓。”
他低喃着,这个反复咀嚼了多次的名字好像已经成了他的精神食粮。
屋外是一片蛙鸣蛐蛐声儿,陆江鹤强忍着心中的落寞,轻抚着照片中的脸。
他真的好想告诉她,他在她曾来过的地方。
如果她还在,她一定会也毫不犹豫地跟来吧。
想到周慈意那倔强的表情,陆江鹤更觉心涩,他仰头擦去眼角的泪,将照片放在笔记本中,轻轻合上,关了台灯。
满天繁星映着山川虚虚的轮廓,夜风擦过晃动的树木,整个芦山村都沉浸在寂静中。
陆江鹤躺在床上,眉头紧蹙地深睡着。
在像被困在梦中挣扎地晃了几次头后,他猛地坐起了身。
沉重的喘息充斥在狭小的房中,滴滴汗水从他下巴砸落在薄薄的毯子上。
又是这样。
陆江鹤一手撑着疼痛的头,平缓着呼吸。
从周慈意走后,他从来就没有睡过一个安稳觉,每次都想抓住近在咫尺的她,可一伸手却又什么都抓不住。
真的好想,好想她……
陆江鹤哽咽着吞咽下无尽的思念,颤抖着呼出一口气。
“廷川。”

第二十一章 冬日艳阳

一声似有若无的轻唤让陆江鹤瞳孔骤然紧缩。
他猛地抬起头,跌进了那双温柔的目光里。
“蔓蔓……”
沙哑的声音中满是不可置信,陆江鹤怔怔望着眼前恍若被星辰包围的人,颤抖地伸出手。
萦绕着萤火虫般细碎光芒的小手轻轻握住那只手,如冬日艳阳的温暖顷刻从掌心传进了心底。
陆江鹤不敢眨眼,更不敢动。
他怕眼前的人再一次想梦里一样离他而去,更怕这一切都是他的幻觉。
“廷川。”
周慈意弯起唇角,又轻声叫了一句。
陆江鹤下颚颤了颤:“蔓蔓,真的是你吗?”
“是我。”周慈意伸出另一只手,缓缓覆在他的手背上,“廷川,我好想你。”
一瞬间,陆江鹤强撑着的心在此刻尽数坍塌。
他猛地起身,紧紧抱住了周慈意。
周慈意拍着他的后背,推开他,看着他眼角的泪水,笑道:“以前怎么没发现你这么爱哭?”
陆江鹤并不在乎现在的自己有多狼狈,也不在乎现在是不是在做梦,他只知道他想再和周慈意多待会儿。
他抚着面前人的脸颊,千言万语竟在此刻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周慈意轻握着他的左手腕,看着他腕上的绷带,眼眶泛红:“你这个笨蛋,为什么要做傻事?”
陆江鹤哑声道:“对不起,对不起……”
他本能般地道歉着,想要诉说自己对她的思念和不舍,但是却只能红着眼紧紧抓着周慈意的手,无措地像个小孩。
周慈意伸手拭开陆江鹤眼角和脸上的泪水,含泪笑着:“不要哭,你忘记了吗?我们要学会忘记伤痛。”
作为医生,前一分钟可以沉浸在悲痛里,但下一分钟必须要打起精神迎接新的战斗。
因为只有控制好自己的情绪,才能认真地和死神争命。
陆江鹤也知道这一点,但是他还是难以释怀。
周慈意的离开刺痛了他懦弱的一面,或许他根本不是个好医生。
他看着周慈意,哽咽说着:“你不要走了好不好?不要再离开我……”
周慈意抿抿唇,忽然拉着他走出房去。
“你看。”她抬起头,指着天空。
陆江鹤抬起头,漫天的星星璀璨的如同宇宙中的星云。
“看那一颗星星,那就是我,旁边的那颗是我爸爸。”周慈意指着北方一个闪烁着的星星,眼眸中光芒更甚,“我从来没有离开过你。”
陆江鹤一怔。
“漫天星辰,微光不灭。”周慈意继续道,“我们谁也不会孤单,为了曾经共同的期盼,你也不能轻易放弃。”
陆江鹤转过头,看着她,忽然明白了顾母的感受。
“蔓蔓,我也想自私一下。”他紧了紧握着周慈意的手,“比起伟大的牺牲,我更想你留在我身边。”
周慈意愣了一会儿,而后笑了笑:“我知道。”
她缓缓拥住他,温声道:“廷川,我爱你……”
一句告白好像被夜风吹散了,只留下了细细的尾音。
陆江鹤心底一颤,怀中的人好像在慢慢消失,萤火虫般的点点光亮将周慈意整个人包围着,最后散成细碎的光芒渐渐升空。
所有的星星仿佛都收到了感召般一闪一闪。
“蔓蔓!”

第二十二章 百感交集

陆江鹤猛地坐起身,迷蒙的眸子中满是仓惶。
等缓过神,才发现自己躺在床上,身上的衣服早已被汗水湿透。
窗外淡青色的光线透过用报纸糊的窗户空隙透了进来。
又是梦。
陆江鹤紧蹙着眉垂下头,眼底淌过几许落寞。
他忍不住自嘲地笑了笑,这要是个永远不醒的梦该有多好。
然而又想想周慈意的话,他又觉自己不能这样。
现在的他不只是为自己活着,还为周慈意活着。
缓过杂乱的心绪,陆江鹤借着微亮的天色打水冲了个澡,等收拾好后,吴雅丽和杨钊也起来了。
杨钊去食堂的菜地里摘了一大把小白菜和一些辣椒和蒜,吴雅丽也开始做早饭。
陆江鹤见状,也上前帮忙洗菜。
“这些是准备给学生们吃的吗?”他忍不住问。
杨钊点点头,语气里带着几分愧意:“其实我也想让孩子每顿都有肉吃,看着他们瘦小的模样我和雅丽也心疼。但是最近的镇离这里有几十里,交通也不方便,现在天热,肉也不能放。”
闻言,陆江鹤眸色微暗。
或许也不只是因为路途遥远,穷也是一个没有办法克服的困难。
杨钊和吴雅丽都是自愿在这儿教书,两个人每个月也只有不到两千的补贴,要照顾近一百人的吃饭问题,确实很艰难。
吃过了简单的早饭,学生们陆续地来了。
陆江鹤看着他们大部分都瘦瘦小小的,穿的几乎都是不合身的宽大衣服,脸蛋黝黑,两颊因为赶路而热的通红。
他们很多都拎着一个大布袋,杨钊说那些是住校孩子们从家里拿来的米。
吴雅丽将它们收起来,还要按照早、中、晚稻分开放,免得混在一起。
学校很小,也很简陋,但是每个星期一都会升国旗。
没有音乐,孩子们就会一起唱国歌。
耳畔是稚嫩却又真诚的童声,眼前是庄重肃穆的国旗,陆江鹤心里百感交集。
如果周慈意看到这一切,她一定会很感动吧。
“同学们,这位是昨天新来的医生老师,以后你们要是生病了可不要不说了噢!”
吴雅丽用温柔地声音对着一群大大小小的学生们说着。
“医生老师好!”
孩子们特有的延长语速让陆江鹤忍俊不禁,面对一双双好奇又纯真的眼睛,他用平生最温和的语气打着招呼:“同学们好。”
这时,杨钊皱起了眉:“小妮怎么没来?”
一个穿着红色短袖的男孩举起了手:“老师,小妮生病了。”
闻言,陆江鹤眸光一闪,他转身对杨钊说:“我去看看。”
杨钊点点头:“我跟你一块儿去。”
陆江鹤背上急诊药箱包,跟着杨钊急匆匆出了学校。
路上,杨钊似是想起了什么,忽然道:“傅医生,你知道吗?小妮能出生,还多亏了顾医生。”
陆江鹤心一颤:“她?”
“是啊,当时小妮的妈妈还在地里干活,结果突然羊水破了,正巧碰上顾医生看病回来。”杨钊回忆着,眼眶微热,“要不是她,小妮可能就活不成了。”

第二十三章 命运

一番话说的陆江鹤心底一阵抽疼。
他恍然想起那天周慈意跟着救护车出去救人,倔强着给人做着心脏按压。
她总是那么善良,不肯放过每一个生命。
“只是小妮的爸爸在外打工,好几年都没回来了,她妈妈前年又因为癌症去世了,现在她就跟她奶奶住着。”杨钊心里是止不住的担心。
虽说小妮奶奶年纪还不算太大,但是双眼都看不见,如果小妮出了什么事,她也没办法帮忙。
陆江鹤跟着杨钊走了二十多分钟才到了小妮家。
一个泥砖瓦房,屋顶破了洞的地方盖着一层尼龙袋,上面铺着几片树皮。
几捆柴横放在家门口,门外一颗李子树上晾着几件洗的都已经有破洞的衣服。
这里几乎每一处都在显示着这个家庭有多艰难。
杨钊叫了几声,不见有人回应。
两人有些不安,连忙跑了进去,却见一个白发苍苍的老人倒在地上。
陆江鹤连忙半跪了下去,探了探鼻息。
呼吸微弱。
他让杨钊去找小妮,自己给小妮奶奶做急救措施。
杨钊快步跨进房间,只见小妮躺在床上,脸颊通红,呼吸沉重。
“小妮!”
他叫了两声,将手覆在她额头上,体温烫的吓人。
陆江鹤将呼吸正常的小妮奶奶扶起,轻轻地放在椅子上后立刻走进房里。
“傅医生,小妮在发高烧。”杨钊心急如焚,小妮身体本来就不好,而且也不知道她已经烧了多久了,如果她出了事,老人家估计都要哭死了。
陆江鹤冷静地给小妮做了检查,脸色猛地一变。
“得赶紧送去医院。”
小妮已经昏迷不醒,如果是一般感冒引起的发烧也算好的,一旦因为其他细菌病毒等感染,问题一定严重的多。
以这里的医疗条件,小妮肯定难得到救治。
杨钊立刻去联系村里唯一有一辆电动三轮的人,陆江鹤给小妮做着简单的退烧处理后,和杨钊把她送去了镇上医院。
在得知陆江鹤身份后,医生立刻同意了他进抢救室。
好在送的及时,小妮脱离的危险。
陆江鹤如释重负地松了口气,朝杨钊道:“你先回去吧,告诉小妮奶奶让她不要担心,我在这儿陪着她。”
病房。
陆江鹤坐在病床旁,看着眼前不过八岁的小妮。
她小脸红红的,一头剪得乱七八糟的枯黄头发,她个子比同龄人要瘦小很多,他知道这些都是因为长期的营养不良所致。
他目光一沉,心底漫起一股伤感。
八年前,周慈意或许对这个突然降生的小生命满怀喜悦。
不知道是不是命运的安排,八年后,他来到了这里,看到了小妮。
如果小妮因为送医不及时而丧命,周慈意一定会很伤心。
也许她又会自责,一个人默默地流泪……
陆江鹤吸了吸酸涩的鼻子,掩去眼中的悲戚后起身走出了病房。
这时,医院的王主任走了过来。
他伸出手:“您就是桐城安和医院去A国援助的领队陆江鹤傅医生?”
陆江鹤和他握了握手:“嗯。”
王主任眼底噙着几分激动,像是看见了什么不得了的人物。
“你们真的是我们医生的好榜样。”他说着,忽然叹了口气,“还有顾医生,真的太遗憾了……”

第二十四章 黑白分明

听了这话,陆江鹤愣了愣:“您认识她?”
王主任感叹道:“八年前见过,她那时候还是个学生,跟着她的导师去芦云村义诊,在这里也做了半个月的医生。”
说着,他红了眼:“她是个很有天赋的学生,也是个善良的人,但没想到她却牺牲了……”
这番话又勾起了陆江鹤心底的伤痛,但他并没有哭。
“听傅医生的语气,您也认识顾医生?”王主任问道。
陆江鹤垂眸:“她是我的妻子。”
闻言,王主任一怔,眼眶更是一涩,却什么也没有说。
他感叹世事无常,但是更敬佩周慈意的无私和陆江鹤的深情。
和王主任聊了几句后,小妮醒了。
陆江鹤忙走了进去,可看见那双黑白分明的大眼睛时,脚步一滞。
小妮的眼睛和周慈意太像了,干净纯粹,如同一块无暇的白玉。
小妮见眼前是一个穿着白大褂的叔叔,对陌生人本能的羞涩让她缩了缩身子。
陆江鹤回过神,努力让自己暂时忘记周慈意。
他走了过去,放轻了声音:“你叫小妮?”
闻言,小妮眨了眨眼,点点头。
陆江鹤坐了下来:“不要怕,我是学校里的医生。”
小妮懵懵地看了他一眼,又看着手背上的针,有些无措:“我想回家……”
她几乎没出过村,离开了家,离开了奶奶,让她很没有安全感。
陆江鹤从口袋里掏出一个棒棒糖,塞到小妮手里,安抚道:“等小妮好了,叔叔就送你回家。”
或许是这样温和的态度,又或是冥冥之中的缘分,小妮紧绷的神经放松了下来。
她看了这手里的糖,眼中写满了“想吃”,但是她就是没有拆开,反而塞进了口袋里。
陆江鹤一愣,下意识问:“怎么不吃?”
小妮小声地回了一句:“奶奶没吃过,留给奶奶。”
听了这样的回答,陆江鹤心不觉一疼。
眼前的孩子懂事的让人心酸,就算自己再馋,心里想的还是家人。
陆江鹤站起身,揉了揉小妮的头:“叔叔去给你买吃的。”
住了两天院,小妮的病也好多了,陆江鹤买了些肉和其他的菜,带着小妮坐着每天一次来回的大巴回了芦云村。
吴雅丽和杨钊见他带了这么多菜,一脸诧异:“怎么买这么多?”
陆江鹤笑了笑:“给孩子们加点菜吧。”
不过一个星期,陆江鹤得到了学生们所有的信任,特别是小妮,已经完全把他当做了大英雄。
这天的天气不是太好,整个天空都像是被蒙上了一层雾气。
陆江鹤给一个有些发烧的学生打完退烧针后叮嘱了几句后,小妮突然跑了过来。
“傅叔叔!”
陆江鹤收好东西,半蹲下身:“怎么了?”
小妮一把拉住他的袖子,把他往外拖:“傅叔叔,快跟我来!”
就这样,陆江鹤被半拖半拽地拉到了学校后山的山顶上。
学校本就在山腰处,两人爬到了山顶也不过走了二十分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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