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曼语起身行礼。
白母扫了一眼清冷的锦绣苑,淡淡看向她。
“方才昀儿来了,你没能留住他。”
苏曼语低下头:“……是。”
空气骤然变得压抑,缄默得只有雨水滂沱声。
“伴君如伴虎,锦衣卫这条路,昀儿走得步步惊心,开枝散叶,对白家而言迫在眉睫。”
良久,上官烨擎母亲眸底闪过一抹复杂,嗓音沙哑了几分。
“白府家规,男丁终生一妻不纳妾,你既得不到昀儿的欢心,就主动让位,自请下堂吧。”
……辗转一夜,苏曼语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捱到天明的。
白母最后说过的话,在她耳畔回旋了整宿。
自己该如何抉择,毫无头绪。
苏曼语决定出府走走,说不定能在街头看着人来人往,悟到答案。
雨后的晋州,天空澄澈无云。
但她的心底,却依旧乌云密布。
“快看,贤妃娘娘在寻二十年前丢失的小公主……”一旁的人群朝告示墙走去,议论纷纷。
苏曼语听到贤妃的名字,也跟了过去。
告示墙上,果真贴着皇榜。
贤妃诞辰之际,想寻找曾在颠沛时期丢失的小公主,认领物件是一枚鸾鸟玉佩。
苏曼语看着告示上画着的玉佩图案,眼底闪过震惊之色。
这个鸾鸟玉佩和自己丢失的那个,怎如此相似?当年苏曼语在慈幼局时,身上挂着一个和这一模一样的玉佩,但在离开时不慎丢失。
张嬷嬷说她当初在河边捡到自己时,玉佩便放在襁褓中。
难道……苏曼语不敢多想,连忙顺着告示上的地址匆匆去寻了官差大人。
一开始官差大人见她举止得体,生辰和丢失小公主相差没几天,还认真问询了几句。
但听闻她玉佩丢失,便直接失了耐心。
“去去去,本官今日遇到你这样的不下十个了,冒领当朝公主身份,其罪当诛九族!”苏曼语大惊,正惶恐之际,身穿飞鱼服的上官烨擎和一众锦衣卫走了进来。
“李大人可是要连白某一并诛之?”官差大人见状,顿时明了苏曼语的身份,连连弯腰鞠躬拱手求饶。
“是下官眼拙,未能认出指挥使夫人……”上官烨擎未再多言,拉着苏曼语一同离开。
马车上,上官烨擎绷着脸,没有看她一眼。
“抱歉,给你惹麻烦了。”
苏曼语搓着手,小声道。
上官烨擎擦拭着绣春刀,未有言语。
直到回了白府门外,他才沉声道:“日后少出门,我不会每次都在。”
苏曼语心头闷了一下,默默看着他离开。
想起白母说过的话,她心中的惆怅如潮水般袭来。
接连三日,苏曼语都没有出锦绣苑。
只是那鸾鸟玉佩一事,始终都卡在她心底。
世上相似之物不计其数,会不会是自己刚好有一块相似的玉佩而已?她正想的出神,门外蓦地传来小枝的声音。
“夫人!”小枝气喘吁吁的身影奔了进来,“街上传来消息,公主找到了!”苏曼语心一紧:“是谁?”小枝顿了顿,有些担忧地看着自家主子。
“皇榜上写着,公主是江知诩。”
第四章 日后莫再提
闻言,苏曼语惊愕不已。
陈年旧事刹那间重回大脑——苏曼语想起了自己在离开慈幼局的前夕,和江知诩在后山促膝长谈一番,回来便发现原本挂在身上的玉佩不见了踪迹。
她曾问过江知诩,有没有见过自己的玉佩,江知诩摇头说未曾,她便没放在心上。
这一刻,她好像明白了什么……“小枝。”
苏曼语唤来了婢女,“差人去拱卫司找大人,要他今日早些回。”
小枝领命,匆匆离开。
入夜,锦绣苑。
上官烨擎办完公务回来,见到的便是苏曼语失魂落魄地坐在凉亭中的样子。
他蹙起了眉:“找我何事?”苏曼语看着他,神情中带着一丝小心翼翼。
“江知诩的事,你听说了吗?”上官烨擎眸光幽深了几分,微不可见的点了点头:“嗯。”
苏曼语心中一紧,有些急切地拉住了他的衣袖:“她的玉佩是我当年在慈幼局丢失的,我才是贤妃娘娘的……”她的话还未说完,上官烨擎便打断了她:“这种胡话,我不想再听到。”
苏曼语怔怔看着他,眼眶一点点泛红。
“你明知道,这些年我一直想知道自己到底是谁,我的亲生父母又身在何方……”虽有幸成为县令上官恒的养女,比寻常孤儿多享受一份荣华和安稳,还能嫁得上官烨擎这般的好郎君。
可她的心,始终是漂泊的。
上官烨擎敛了神色,语气带着不容抗拒的威严:“此事已成定局,日后莫再提。”
说完,他便走出凉亭,只留背影。
苏曼语喉头一阵哽咽,无助感如寒风般袭来,将她缓缓吞噬……淅淅沥沥的雨水下了整宿,苏曼语倚坐在窗前,彻夜无眠。
翌日,清晨。
苏曼语正在刺绣,屋外蓦地响起了一阵敲门声。
“夫人。”
小枝的语气有些彷徨,“管家传话,贤妃娘娘来了府上,指明要见您。”
苏曼语手一抖,帕子滑落到了地上。
“给我梳妆。”
她哑声说道,亲自去柜子里挑选了一件端庄的衫裙。
正厅。
苏曼语忐忑而来,主座上的贤妃,一身月色镶金锦服,华丽中不失淡雅。
“臣女苏曼语见过贤妃娘娘,娘娘万福金安。”
贤妃挥袖,屏退旁人。
待厅中只剩她们二人,她才缓缓从主座上起身。
“本宫听闻,二十年前你与诩儿一同在慈幼局长大,情同姐妹。”
贤妃缓缓开口,带着与生俱来的尊贵之感。
苏曼语当场愣住。
诩儿?贤妃对江知诩的称呼,已这般亲切了?苏曼语晃神之际,贤妃继续说道:“如今诩儿已被封为北桑王朝的晋宁公主,你想要什么奖赏?”苏曼语脸色一白,呼吸压抑。
一身姣好的服饰,还有精致的妆容,此刻都成了狼狈而讽刺的存在。
“臣女无需任何奖赏,只求娘娘喜乐安康,诸事顺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