陌桑没有刻意打扮,依然是一身宽大的素色衣裙,蒙着面纱,长发随意飘在身后,举手投足间,无不透着沉积百年以上的名门望族独有的尊贵,绝不是寻常女子能够模仿。
扶着弥生的手臂走下马车后,陌桑步伐不紧不慢,隐隐有一种万般不情愿的气氛在内。
柳悦颜不敢相信地瞪大眼睛,从未有过女子仅仅是露出一只手,就能让她感到强烈的威胁,而陌桑却轻而易举地做到了这一点。
楼下的动静自然惊动了柳悦颜,想到陌桑当日在宴会上的尊贵芳华,顾不上被人发现行踪的可能,迅速移步到窗前,目不转睛地盯着陌府的马车。只见帘子掀起开后,一只皓白如玉的素手从马车内缓缓伸出,纤柔却不柔弱,轻轻搭在侍女的手腕上。
碧茗居这边,一听瑞王妃的话,纷纷翘首期盼着,两家人今天终于对上。
陌桑轻轻嗯了一声,弥生掀起帘子道:“主子,请下车!”
隐忍不代表需要一味示弱,有时候也需要适当地还击,给那些不长眼的一点警告。
以主子的才智岂会委屈自己,该担心的是那位自以为是的瑞王妃。
弥生怔了怔,恍然大悟:“是属下多虑。”
陌桑不以为然地一笑:“谁委屈谁还不一定呢。”长了这么大,还没有谁敢让她委屈。
“委屈?”
“主子,这样太委屈你了。”弥生不甘地道,凭主子的能力,根本无须如此。
弥生疑惑地一眼陌桑,陌桑拈着棋子淡淡笑道:“弥月出去办些事,一会儿就回来,你陪我一起去拜见瑞王妃。”
弥月听完后马上眉飞色舞起来钻出外面,调皮地冲着自己的哥哥眨一下眼睛,钻入人群中不见踪影。
陌桑想了想,手指一勾,弥月马上识趣地把耳朵凑过去,陌桑在她耳边低语几句后。
说完后,马上狠狠地呸了一声道:“见过不要脸,没见过这么不要脸的,气死奴婢。”
弥月不甘地道:“这么说,主子您还非得过去给瑞王妃请安不可。”
陌桑语气中充满讥讽,什么可以过去问她,分明是算准了这点,逼着自己主动过去给她请安,一是为女儿换取时间,二是给瑞王府长脸面。
“弥月说得不错,她就是想得美,他们若在前面一直不动,挡住路,咱们今天也无法出城。”
“主子亲自去见她,她想得美。”弥月一听,就马上气昂昂地代陌桑回答。
弥生犹豫一下道:“主子,瑞王妃可说了,您若有不明白之处,现在就可以上前当面请教她,您要去见她吗?”
陌桑冷冷一笑,看来今天不给点颜色她瞧瞧,是不能按时参加登高文会的对赌。
突然无故出城,自然是为着轩辕清平跟自己对赌的事情,特意冲着她来的,只是没想到她竟如此明目张胆。
整个大鸿皇朝的人都知道,瑞王府这位王妃凡事以利字当头,只要有利可图,不要脸算什么,不要命都行。
陌桑淡然一笑,不以为然道:“这有什么值得生气,瑞王妃是什么性情,你又不是不知道。”
这厢,弥生刚回完瑞王妃要他带的话,弥月就忍不住压低声音破口大骂。
“臭不要脸。”
陌桑到底是个不谙世事的小丫头,即便陛下封她为郡主,还不是任人拿捏,想到此心里不由多了一层打算。
看着弥生的背影,瑞王妃不由眯起眼睛。
闻言,弥生眼闪过一抹讥讽:“弥生这就去禀报郡主,请王妃稍等。”
瑞王妃是明知故问,想了想对弥生道:“你去告诉桑儿,就说是本王妃的话,她如今贵为一朝郡主,有些事情还是要以大局为重,倘若有什么不明白之处,大可以现在过来问本王妃,本王妃到底比她多经些事情,还是能指点她一二。”
“真的是桑儿。”
“回王妃,正是我家郡主。”弥生用看似是恭敬,实则讽刺的话回答瑞王妃的问题。
“容华郡主?可是靖国公府的小姐陌桑。”蓦然听到弥生的话,瑞王妃突然停下脚步,回过头好奇地追问。
弥生拔剑架在她脖子上,冷声道:“大胆奴婢,蓄意谋害当朝容华郡主,以下犯上,罪大恶极,万死不赦,任是谁也救不了你。”
看着轩辕彻冷绝的背影,玉儿哭喊着,想扑上前拦住轩辕彻的去路。
“世子爷,求你救救奴婢……”
眼看轩辕彻要走,唯一的救命草没了,玉儿一下子就慌了、急了,猛地磕头道:“世子爷,不要走,求您看在我家小姐的份上,救救奴婢,奴婢一定做牛做马报答您的大恩大德……”
轩辕彻看到瑞王妃过来,再看她脸上的怒意,知道不能再包庇,看一眼玉儿道:“是,母亲,待马车一修好,我们即刻上路。”
现在又来祸害自己的儿子,这样的女人绝不能娶进王府。
三年前怂恿儿子退婚,害得瑞王府损失惨重。
想到现在居然又旧病复发,为了一个柳悦颜,无视她这个母亲也就算了,居然还要藐视大鸿皇朝的法纪,不由暗骂道:“柳悦颜这个不脸的东西,真真是个祸害精。”
原来早有人把这边的情况报给瑞王妃,瑞王妃以儿子经历这么多事情,见识过柳悦颜令人不耻的一面后,会彻底放弃柳悦颜。
瑞王妃面上堆起笑容道:“桑儿,不必多礼,你来得正好,方才的事情你也知道了,本王妃知道后也很生气,可是细细地一想,就觉得咱们犯不着为一个奴婢生气,依我看你罚一罚她也就算了,免得伤了两府的和气。”
陌桑冷笑一声,主意不错,既显出她的贤良仁慈,又不会得罪丞相府,可惜今天的处置不会那么简单。
没有马上回复瑞王妃,而是回身看一眼跪在地的玉儿道:“弥生,地上跪着的奴婢就是你说的,意图谋害本郡主的丞相府柳小姐身边的丫头。”
“是,郡主。”
陌桑微微沉默片刻,淡淡道:“是她自己认罪吗?”
弥生怔一下道:“回郡主,没有,是她在向瑞王府世子爷认错时,亲口说出原本是要想加害的人是主子,不想看错了马车,误伤了瑞王妃。”一时间不明白陌桑想干什么,只好如实回答。
“陌小姐,你这位侍卫说的是事实。”
轩辕彻突然出声道,说完后,连他自己也感到十分意外,在被陌桑当众羞辱过后,居然还能如此平静地跟她交谈。
陌桑稍稍沉默后,回头对弥生道:“虽说事情发生在众目睽睽下,不过终究是空口无凭,本郡主若无凭无据惩罚这个丫头,他日丞相府追究起来,本郡主难以自圆其说;若直接送到顺天府处理,这奴婢到时矢口否认,岂不是让瑞王妃白白替陌桑受过。”
“请郡主明示。”弥生故作为难道。
“本郡主已经让弥月去请顺天府尹陆大人过来,府尹大人只需派人拿着铜壶到碧茗居一问,查实这奴婢的所作所为,立下罪状画押即可……”
“容华郡主,这样子太麻烦,不如写下这奴婢的罪状,让她签字画押,有罪状为证,这丫头到时候想改口也不行。”轩辕彻没想到陌桑会直接把顺天府搬出来,连忙出声制止。
真让顺天府派人到楼上调查取证,悦儿违背懿旨,私自离府的事情就会暴光,到时候小事情也会变成大事情在。
瑞王妃一心想为女儿拦下陌桑,没想到却被自己儿子搅和,现在说什么也没有用。
陌桑等的就是这一句话,面上无奈道:“世子爷说的是,只是这奴婢若是抵死不肯画押认罪,陌桑也无计可施,只能求助顺天府尹,请他速速解决此事,陌桑也好出城参加登高文会。”
此话一出,众人隐隐明白了什么,面上却不点破。
“来人,笔墨纸砚伺候。”轩辕彻也马上出声,不容自己的母亲多言一句。
“主子,此罪状需得一式四份,送一份到顺天府尹存档,另外三份三府各执一份,郡主以为如何?”一直沉默的弥生突然出声,音量不高恰好让在场的人都能听到。
轩辕彻也十分赞同道:“就这样决定,罪状一式四份,相关人证也在上面签上名字,日后就不必担心这奴婢会矢口否认。”
看到儿子积极的模样,瑞王妃气得一口气差点上不来,只能干着急。
轩辕彻继续道:“为了保证罪状绝对公允不偏私,就由碧茗居的管事拟写,母亲以为如何。”话是在问瑞王妃,目光却落在陌桑身上。
陌桑此时的注意力并不在他身上,轩辕彻只好看向自己的母亲。
瑞王妃强压着怒火和闷气,挤出一丝和蔼的笑容道:“母亲没意见,桑儿呢?”
“回王妃,陌桑没意见。”
陌桑微微福身应道,朝弥生点一下头,弥生马上走入碧茗居。
很快,四份一模一样的罪状就写好,陌桑看过后淡淡道:“弥生,问问她是否识字,若识字让她看清楚后再签字,若不识字你劳烦别人,把罪状的内容念给这奴婢听,再让她签字。”
“是,郡主。”
弥生马上把四份罪状走到玉儿面前。
瑞王妃看到后默默点点头,到底是陌府的女儿,做事小心谨慎,事情处理得点滴不漏。
跟在柳悦颜身边,玉儿自也认得字,再加上有轩辕彻在,看过罪状后毫不犹豫签上名字、按上指印,瑞王妃和轩辕彻分别在上面签上字。
陌桑看一眼罪状后,也在上面签上自己的名字,看一眼玉儿道:“你蓄意谋害本郡主,本应是死罪,既然是瑞王妃和世子爷都替你求情,本郡主也无可奈何,只能饶你不死。”
轩辕彻听到这番话,眉头微微一皱,总觉得陌桑这番话有些不对劲,可是又想不出有何不妥。
玉儿那边已经迫不及待地朝陌桑磕头:“谢郡主不杀之恩!谢郡主不杀之恩!谢郡主不杀之恩……”
“你先别急着谢恩,本郡主只是说免了你的死罪,可没说不罚你,瑞王妃不能白白替本郡主受罪,靖国公府的威严不容挑衅,你的死罪可免,但是活罪难饶。”
陌桑的声音里透着的威严,令人不敢质疑。
这般容华尊贵的陌桑,别说是瑞王妃感意外,就连轩辕彻也不由多看陌桑几眼。
睨看一眼伏地上,以为已经平安无事不出声玉儿,陌桑淡淡道:“青天白日之下,你也能看错认错,这双眼睛留着有何用,剜去双眼以示惩戒,若再犯必取你狗命。”语气强势得不容置喙。
“什么?”
“什么?”
“什么?”
“……”
震惊的声音一声接一声响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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