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选择学医,更多的是因为家里的安排,也没有什么悲天悯人的菩萨心肠。
但难得劝人一回,却是个铁了心不要命的。
盛景然看了碑上的照片一眼,淡道:“我原来听我外婆说过,去世的人会在天上看着自己的亲人。”
温瓷心里狠狠一颤,她看向盛景然,扯了扯嘴角:“盛医生,你们学医的,还相信这种话啊?”
盛景然定定的看着她。
“我见过很多病人,哪怕到死那一刻,也在求生。”
“温小姐,你有选择,何必寻死?”
温瓷哑然。
话已至此,盛景然没再开口,点点头便转身离开。
直到夜幕降临,温瓷才回了家。
屋里一片死寂,她静静坐在沙发上。
这时,阳台上突然传来一阵巨响,温瓷一惊,快步起身去看。
只见一个箱子掉落下来,摔了一地狼藉。
温瓷走过去刚要收拾,瞥见一样东西,整个人定在了那里!
那是一条暖黄色的围巾,明亮的颜色狠狠扯痛了温瓷脑海中的神经。
——那是温母去世前,给她织的最后一条围巾。
是温瓷以为搬家时丢了的,温母留给她作为最后念想的东西。
可现在,它又突然出现了。
温瓷脑子里顿时闪过盛景然的那句话,缓缓捡起那条围巾,声音沙哑至极:“妈,您在看着我是不是?”
无人应答,满室黑暗中,唯有温瓷压抑的抽噎,久久不散。
第二天,盛景然刚到诊疗室,就看到等在门外的女人。
他有些诧异的挑眉:“温小姐?”
温瓷抬起头认真道:“盛医生,您说的那个特效药,我想试试。”
昨晚,温瓷是枕着那条围巾入睡的。
睡前,她唯一的念头是:至少,也要活到冬天吧,活到能戴上这条围巾的时候……
温瓷开始了积极的治疗。
只是药物都有副作用,她开始吃不下饭,整个人瘦的脱了相。
温瓷在床上疼的死去活来的时候,也想过算了。
可当她看到那条叠放在床头的围巾时,还是咬牙忍了下来。
很快,她就进行了第一次化疗。
从化疗室走出来,温瓷站都站不稳,只能孤零零一个人扶着墙朝医院外走。
盛景然莫名不忍,上前扶住她,语气不由分说:“我送你回去。”
温瓷下了车往家里走,她只想躺着。
可刚推开门,就看到了坐在客厅的傅寒州。
温瓷一愣。
傅寒州懒散的坐在那,嘴角却勾着一抹鄙夷的笑。
“这才几天,又勾搭上新的人物了?这次又想给公司带来什么收益?”
温瓷本就苍白的脸上顿时血色全无,心脏像是被人死死捏紧,浑身血液都一寸寸凝结成冰。
一个月没见了,傅寒州没看见她的憔悴暴瘦,只认定她风流放荡。
温瓷无力的靠向墙壁,冰冷的感觉让她不自觉的发抖。
“他是我的医生。”
“医生。”
傅寒州拖腔带调的咀嚼这两个字,语气中带着令人悚然的恶意。
“行,温瓷,你现在给他打电话,我听听你到底得了什么病。”
温瓷猛地攥紧了手,直直看向傅寒州。
她唇角缓缓荡开一抹彻骨冰凉的笑。
“不用打电话给他,我告诉你。”
——“我得了癌。”
第9章
傅寒州眉心重重一跳,他已经不记得自己见过盛景然,只知道他见到另一个男人和温瓷姿态亲密。
他也根本不相信一个好好的人,怎么可能说得癌就得癌。
下一刻,他铺天盖地的怒火朝着温瓷汹涌而去。
“你他妈长本事了?谎话张口就来?你要不要直接告诉我,你什么时候死?!”
温瓷仿佛听见了自己心碎的声音。
头顶的灯光那么刺眼,却照不亮她眼底那片寂灭。
仿佛很久,又好像一瞬,温瓷强压下眼底湿意,唇角勾起一抹笑。
“可惜了,没骗到你。”
说完,她不再看傅寒州,抬起沉重的脚步朝里走。
但下一刻,她的手臂便被抓住,狠狠朝后带去。
“话还没说清楚,我允许你走了吗?!”
温瓷本就是强撑,被他这么一拉,一个踉跄差点摔倒。
傅寒州不由皱眉:“你装出这幅弱不禁风的样子给谁看?”
寒气从温瓷的尾椎骨冒起,混着疼顷刻遍布全身。
她看着傅寒州戾气十足的神色,唇角的笑竟越发灿烂。
“傅总见惯了白沁那样的,自然对我看不上眼,可总有人吃这套,是不是?”
她和傅寒州的目光对上,明明不想再为这个男人伤心,可这一刻却还是无法控制地红了眼。
话音,结束在傅寒州狠狠的一巴掌里!
温瓷的身体如同落叶般被扫在地上,连带桌上的花瓶一起,碎裂一地!
傅寒州充满厌恶的声音砸下:“你怎么这么贱得慌?”
温瓷耳朵嗡嗡作响,甚至有一瞬没意识到发生了什么。
相识十二年,这是傅寒州第一次对她动手。3
温瓷苍白的脸上霎时浮现起一片红。
“真不知道我当初怎么会喜欢你这种女人!”
傅寒州眼神狠戾,一字一顿:“从今天开始,公司你不用去了,副总我已经换人了。”
“还有,在白沁肚子里的孩子出生之前,你别出现在她面前,免得晦气!”
说完,他头也不回的转身离开。
门关上的那一刻,温瓷眼里的光也彻底熄灭。
她像一尊破损的雕塑,好半天都没有动静。
只是心里却仿佛发生了一场海啸。
曾经的美好被裹在浪花里扑面而来,却在到达最顶点的时候重重下落,砸进无边无际的深海中,再也看不到一丝踪影。
温瓷的眼泪不受控制的奔涌而出。
半晌,她才撑着手边的柜子,艰难的站起身来。
屋子里一片寂静,但她却好似听到傅寒州不屑的话语回荡在耳边。
“我怎么会喜欢上你这种女人!”
“晦气!”
这些字眼,让温瓷整个人都在发颤,她承受不住的靠在墙上,一颗心冷到了极致。
闭了闭眼,她走进卧室,直接收拾了一些衣服,然后,将那条围巾围在脖子上,毫不犹豫的踏出了门。
她回了老家,是个山清水秀的小县城。
温瓷走进小区,不少人都朝她看来。
现在还是初夏,她那条厚实的围巾,实在是让人侧目。
温瓷到了家门口,慢慢打开了门,熟悉的摆设裹挟着记忆中的温馨扑面而来。
她眼里一瞬间就有了泪意。
“爸,妈,我回家了。”
她回到了真正的家。
晚上,温瓷再次发病了。
这次病发的疼痛更甚以往,即便吃了药,骨子里还是像是有钻头在不断深入,温瓷咬紧牙,却还是没忍住溢出痛吟。
后半夜,她又发起烧,迷糊间,她几乎以为自己要熬不过去了。
幸而到天亮,她还活着。
拿起手机,温瓷给盛景然发了条信息。
“盛医生,你可以给我安排下一次化疗了。”
一个月时间恍然而过。
这天,傅寒州带着白沁去参加一个宴会。
他搂着白沁,却有些心不在焉。
整整一个月,温瓷没有给他打过一个电话。
傅寒州心里冷笑,行,那就看看谁更难捱。
这时,他看到了李泽宇和他的夫人,脸色顿时冷了下去。
当年资金链断裂,他在国外斡旋,却没想到回来时,温瓷兴冲冲的告诉他,李泽宇决定投资的事情。
但后来他却从别人口中得知,这笔钱,竟是温瓷的卖身钱!
傅寒州收回思绪,不想搭理他们。
李夫人却径直朝他走来。
“傅总倒是享尽齐人之福。”李夫人开口就是讽刺。
“可惜了,温小姐跪求那笔钱,竟是给了你这种狼心狗肺的东西!”
第10章
傅寒州神色骤冷,他冷嗤一声:“你说我狼心狗肺,怎么不问问你的好丈夫做了什么。”
李夫人笑声更冷。
“看来傅总是信了那些谣言,认定温小姐跟我的丈夫有不可告人的事了?”
傅寒州没说话。
这时,一直沉默的李泽宇开口:“傅总,当年温小姐求上门来,我夫人恰好生产,她在我们家做了整整三个月的保姆,我只是感念她的坚持,才选择了投资。”
“你不信任枕边人,反而去信外人,倒是叫我不知如何评价。”
说完,李泽宇夫妇相携离开,傅寒州怔在原地,大脑一片空白。
如果他们说的是真的,那这些年来,岂不是他一直误会了温瓷?
傅寒州走到一边,拿起手机就拨打温瓷的电话。
宴会厅里觥筹交错。
傅寒州从没觉得短短几秒会如此漫长,然后,电话通了。
他刚要开口,就听到里面传来冰冷的机械音。
“对不起,您拨打的电话是空号。”
傅寒州心里莫名有种不祥的预感,他扔下白沁飞快的朝家里冲去。
推开门,家里死寂一片。
他转遍了每一个房间,却都没有温瓷的影子。
慌乱之中,傅寒州的目光定在了某处,整个人彻底僵在了那里。
——那天吵架后碎裂的花瓶依旧维持原样,无人收拾。
就像是主人只是暂时离开,等会还会回来一样。
傅寒州身子晃了一下,下意识撑住桌子。
然后,摸了一手的灰。
他看着手掌的脏污,放轻了声音:“温瓷?”
屋里一片寂静,自然是无人应他。
自这天后,傅寒州几乎把整个燕京都翻了过来,温瓷却像是人间蒸发一般杳无音讯。
转眼,又过去了一个半月。
温瓷的情况越来越糟了。1
她几乎瘦的不成人样,因为什么都吃不下,只能靠着营养针活命。
病发时的痛苦越来越重,温瓷恨不得直接死了一了百了。
这天,外面阳光正好,温瓷精神好了一点。
她拜托换药的护士:“能麻烦你带我去晒晒太阳吗?”
小护士连忙答应下来。
与此同时,轻舟娱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