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一她有次去食堂打饭,因为北江大学的红烧狮子头很出名,她等了好多次都没等到,直到有一天专业课老师提前下课了,她才打到最后一个狮子头。
但是当时她的身后站着一个女生,眼瞅着狮子头没了,竟然哭了起来。
离得近,孟周听到女生低低的哭泣声,心生不忍,让出了最后一个狮子头。
“对不起啊,你别哭了,我不吃了,你实在很想要就拿走吧。”
后来这事不知怎的就传到了靳九洲的耳朵里,当时他和导师在做一个人工智能+教育的项目,颠倒黑白,基本上休息时间很少,就算如此,他也会挤出时间来陪她。
他有自己的原则,冷落了谁,也不能冷落女朋友。
有天晚上靳九洲提早结束当天的进度和计划,孟周去找他散步,走了半圈操场,他突然带她去了望轩楼。
是北江市顶有名的餐厅,学校那道狮子头就是出自这师傅的传授后引进,孟周搞不懂他要干什么,只当他饿了想好好吃一顿。
这种想法一直持续到服务员上菜时被她全部打消。
因为在四四方方铺满绸绒餐桌上,摆满了各色各样的狮子头。
红烧狮子头,清蒸狮子头,糖醋狮子头——
做菜师傅最后上了一道芒果慕斯,摆在她面前,做成了小舟的形状,奶油上点缀了诱人的车厘子和草莓。
孟周看着对面的少年,他的眼底有熬夜留下的淡淡青黑,但不影响他依旧英挺的颜值,只是加了几分阴郁之色。
餐厅的旋转灯似乎都没了走马观花的速度。
靳九洲看她没动,直接拿起他面前的叉子插了一小块慕斯递到她唇边。
孟周微微低头吃下,这下他的眉目才舒展了些。
靳九洲说起他从沈渡那听到的事,整个人没在阴影里,嗓音因为睡眠不足低低哑哑的,带着浓重的鼻音:“孟周儿,你觉得委屈吗?”
他总喜欢这么喊她,末端似有若无卷一下,有种情人间低喃的意味。
他也总是无时无刻在意她的情绪,即使因为要事缠身也顾及她的感受。
每天早上列出要做的事项报备给孟周一份。
很多人对靳九洲的形容是什么都不在乎。
但孟周觉得跟他谈恋爱很有安全感,电话二十四小时不关机,临时在外也会拍照给她告诉在哪儿。
他不太喜欢酒桌文化,但免不了家里要求,有时候被沈渡和贺无最喊出去聚会,也跟她聊着天,直到手机没电。
所以,那天他特意加急手头上的任务,熬了一整夜,只为了能陪她一晚上,带她来望轩楼吃最正宗的狮子头,还吩咐人做了她最爱的甜品。
孟周心里被爱意填的满满的,摇头说:“不委屈,一个狮子头而已,以前我弟孟乐喜欢的东西我妈都不住我碰。
她舀了一小口狮子头,幸福地眯起眼睛,随口说道:“都习惯了,我也是看那个女生哭了才让她的,一道菜嘛,没什么的,我没关系。”
“我有关系。”他忽然说。
“什么?”
“我说有关系。”他重复一遍,语气加重,声音有点抖,“我心疼我女朋友。”
“见不得她受委屈,所以麻烦你告诉她,属于她的不要让步,永远。”
他缓缓掀起眼皮,眼角狭长,暖光驱赶了他余下的暗色,直直看向她。
“这世界一贯讲究先来后到,属于你的就是你的,你不必觉得让别人伤心了就愧疚让步。”
“就好比爱情这块蛋糕可没法切,更不可能和别人分一杯羹。”
他继而停下,蓦地轻笑自嘲起来。
“孟周,假以时日我们到了不得已的地步,决定权在你手上。”
少年话落,孟周惊愕,也认真道:“靳九洲,其实,我好像一直在仰望你。”
他昂了下,恢复那半开玩笑半正经的语气:“那我这颗星照亮你了吗?”
孟周失笑,“当然,我的启明星。”
过了会儿,他叹了口气,将话题转回来。
“对不起只有在犯错的时候才需要说,”似无奈宠溺,他敛眸握住她的手,一字一句道:
“孟周,你没有错。”
原本在眼眶里打转的泪落下来,湿润了少女面庞。
从小周敏就告诉她事事都要让着弟弟,孟乐喜欢的她不能要,孟乐犯错她道歉,孟乐永远比她重要。
久而久之,自卑就刻入她的骨骼,伴着她成长,一步步长在她的生活中。
这是第一次,有人告诉她。
不用道歉,你本身就没做错。
孟周头一次觉得自己词汇匮乏,找不出准确的词语形容自己的情绪。
感动、辛酸、开心、幸福……
这些都不足以不表达。
她笑着抹开泪花,芒果的甜味丝丝钻入味蕾,然后化为心尖一点甜。
孟周想,这一幕她会永远记得。
晚秋的一个普通日子里,她心爱的少年套着单薄的黑色卫衣,眉目俊朗,身后是星光璀璨的俗世烟火。
他站起身,轻轻弯腰,吻上她的唇。
告诉她,孟周,你很好。
这么多年,这也是,孟周第一次体会被爱。
她值得被爱。
勇气需要鼓舞,自信需要周而复始的自我坚定,又或是身边人的认可,但孟周一无所有。
不,一开始是有的,他在的时候就有。
可是,是她自己,她亲手放飞了风筝,断掉了自己心中灼灼燃烧的焰火。
所以在后面没有靳九洲的那六年,孟周的心理状态一直处于低迷,又开始无缘无故说起了对不起,就像今晚她没做错什么但会跟江卿道歉,因为孟周自己认为她让江卿为难了。
可爱情里面本就是你情我愿,我喜欢你并不代表你也必须要给予我同等的喜欢。
爱情从来不公平,它是上帝少有的偏颇。
孟周并不爱江卿。
她一直爱靳九洲,从未变过。
从小在打压式的环境下长大,导致她敏感多思,时常太过考虑别人的感受,而将自己的感受置于身外。
她将自己摆得很低,孟周清楚造成现在破碎自己的缘由。
因为除了靳九洲,再没有人同她说过那般话了。
再没有人会因她没满足小小的口腹之欲而带她去吃大餐,没有人在问她让步时委不委屈。
更没有那样一个人会给足她底气,说孟周很好。
就像书中《浮生六记》写的那样,无人问我粥可温,无人与我立黄昏。
连工作之后,听到最多的也是周敏和孟启光拿钱的虚伪借口。
——孟周,你是我们养大的,现在你理应报答我们。
——孟周,孟乐是你亲弟弟,你怎么能这么狠心不管,打断骨头还连着筋。
就这样,孟周内心真实的性格被渐渐埋没,自信心被打磨掉,变得越发不像自己。
在他们的眼中,养孟周就是在买一份养老保险。
毫无情感而言。
分手后,很多人都劝她往前看,无论是玩得好的高中同学,还是大学舍友,包括宋烟也说过很多次,试试看谈个恋爱忘了靳九洲。
但经此一晚,孟周终于知道,不是她无法接受新的一段恋爱。
而是恋爱对象不叫靳九洲,就都无所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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