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山别墅，欧式摆钟停在凌晨十二点。
邓小小准时按下录制键，然后坐在镜头前。
“今天是4月1号，是我和霍砚礼结婚的第999天，他失明的第1000天……距离我们离婚，还剩52天。”
邓小小看着镜头自然而然的笑着，好像在说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
她拿过手中的半成品毛衣，眼神中藏着苦涩：“这件毛衣我织了拆，拆了织，如今只差两只袖子了。但不知道在我们离婚前，能不能织完……”
她看着自己越渐僵硬的手，面对镜头，无助得叹了一口气。
“哐当——”
楼上突然的响声打断了邓小小。
邓小小条件反射地丢下东西直奔楼上。
只有月光的房间，暗的只能看清霍砚礼倒在地上的轮廓。
听着沉重的喘声，邓小小跑过去赶紧将他扶起：“没事吧？要拿什么就喊我，我就在楼下的。”
“滚——”霍砚礼长臂一挥，空洞的眼神里满是厌恶和暴怒。
邓小小被他的力道甩开，直直撞到身后的桌角上。
腰部的剧痛让邓小小倒吸一口凉气，她狠狠咬着下唇，不让自己发出声音。
霍砚礼丝毫没有理会邓小小，他摸索着床沿，缓缓站了起来。
邓小小咽下满心的苦涩，忍着疼痛轻轻地将倒地的椅子一一扶好。
“滚出去。”霍砚礼的声音不大，但透着彻骨的冰冷。
邓小小身形一顿，仿佛没有听见他说的话，红着眼继续整理。
霍砚礼看不见，听着她收拾东西的声音，走过去伸手直接将桌子推翻。
“嘭！”得一声，桌上的物件摔落一地。
“你可不可以不这么恶心？”
邓小小呼吸一窒，明明这样的话已经听过太多，但心口还是止不住的酸涩。
“你要是不开心。”她极力将声音放轻松下来，扯出一丝勉强的微笑，“你就想想，我们还有52天就可以离婚了。”
霍砚礼闻言，沙哑的声音如同一把利刃：“装什么？这不是你想要的吗，婚姻结束，拿钱走人。”
邓小小只觉心中的痛楚快要让她失去了站立的力气。
她紧抓着桌角，声音轻颤着：“看来，你是真的很讨厌我。”
霍砚礼突然抬起手，往邓小小方向探寻着。
语气里尽是恨意：“何止讨厌？我恨不得你去死！”
话毕，他如同扔垃圾一般将邓小小丢出了房外，“嘭”得一声关上了门。
邓小小靠着门，良久后，确定房中没有了声音，她才轻轻说了句：“好好休息。”
楼下突然传来响动，她踉跄着下楼。
稍显空荡的大厅里，霍砚礼的姐姐季芸直接开门走进，翘着二郎腿坐在沙发上，一副高傲嫌恶地表情睥睨正下楼的邓小小。
她轻扬下巴，直指桌上一张放的平整的纸。
“签了它。”
第二章 临床诊断
邓小小看了一眼那张纸，愣住。
季芸也懒得跟她绕圈子：“你爸今年六十多了吧？贪污公款可是要吃十几年牢饭的，你忍心看他一把年纪还受罪？”
邓小小垂落的手微微颤抖：“你明明知道那都是诬陷……”
季芸根本不听，将那张纸推进了几分。
“你的眼角膜刚好和枭寒匹配，只要你在这份死后捐献协议上签字，然后主动跟枭寒离婚，我可以帮你。”
邓小小抬头看着季芸，喉咙像是堵着一团棉花，上下不得。
“老爷子知道这事吗？”
哪知这时，季芸又拿出了一张检查单扔在邓小小面前。
邓小小看着检查单上的字，瞳孔皱缩！
——临床诊断，终生不孕。
“这是你的诊断单，只要爷爷看到，他肯定不会再反对离婚。季家不会要一个又瞎又不能生的媳妇。”季芸一字一句的说着，如同宣告邓小小的命运一般。
邓小小手臂的僵硬感如同潮水侵袭而来，她强撑着无力感，看着那两张替她决定好未来的纸，无话可说。
季芸或唐觉得说的太狠，表情缓和了些，语气也变成了劝诫：“你放心，你只要你按照我说的做，我保证帮你爸出来。”
“好好想想，你要是再拎不清，你爸就真的完了。”
季芸重重地拍了拍她的肩，踩着高跟鞋离开了。
邓小小低头看着那两张纸，手臂僵硬，怎么也抬不起来。
从小跟随她的方姨，端着水和药走到邓小小身边：“二小姐，该吃药了。”
邓小小回过神，强按着发抖的手去接药碗。
可她的手刚拿到碗，手指一僵，“嘭！”得一声，汤药撒了一地。
方姨这才发现她病情发作了，一边弯腰收拾，一边道：“我这就重新给你端来。”
“算了，方姨。”邓小小叹了一口气。
医生说她得了肌萎缩侧索硬化，也就是‘渐冻症’，现在的医疗水平根本不能治愈，吃药又有什么用呢！
方姨偏过头，隐隐叹了口气，静静地重新去厨房煮药。
方姨走后，邓小小等身体恢复了些才重重地喘了口气。
次日，邓小小照常扶霍砚礼去办公的地方。
等到书房，霍砚礼不耐烦地将她一把推开。
邓小小却没有走，她安静地站在门口，看着晨光下霍砚礼的侧脸轮廓，迷茫了。
明明他是自己丈夫，可她却觉得他是那么遥不可及。
邓小小轻轻地伸出手，却又落寞的收了回去。
良久过后，她看霍砚礼放下了耳机，才轻唤道：“枭寒。”
“说。”霍砚礼冷淡的丢给她一个字。
邓小小握着拳，迟疑了半响，才缓缓开口：“我爸的事，你知道吧？”
霍砚礼修长的手指轻敲着桌子，语气冷冽：“如果你想为了你爸的事来向我求情，劝你死了这条心，挪用公款的后果你不会不清楚。”
还未说出口的乞求就已经被狠狠掐断。
邓小小咬着下唇，望着霍砚礼冷漠的眉眼，酸涩的眼眶浸着眼泪：“如果，我用你最需要的东西换呢？你能帮我吗？”
霍砚礼眉头微蹙：“什么东西？”
“眼睛。”
第三章 离世
这场谈判，最后以她被霍砚礼扔出书房结束。
霍砚礼根本不信她。
邓小小靠着墙壁站了唐久，才疲惫下楼，找到方姨：“我回家一趟，如果枭寒问起，你就……”
她顿住，视线放在了楼上。
霍砚礼那么讨厌自己，又怎么会问她的去向？
她咽了下剩下的话，眉目尽是一片哀伤。
唐宅。
邓小小还没走到家门口，忽然止住了脚步。
只看门外，她的长姐唐思雨将男友卓易的手甩开，一脸冷漠：“不要再说了，你赶紧走吧。”
卓易却将她抱在怀里，“我不会走，我知道现在唐家出事，你担心我才态度大变，我不怪你。”
唐思雨一寸寸扯开卓易的手，而后缓缓摘下了订婚戒指，丢在地上。
“我早就不爱你了，和你谈的四年，也不过是个备胎罢了。就算没有家里的事，我也迟早会和你分手。”
卓易站在那里，不敢相信地看着唐思雨。
唐久后，才自嘲道：“原来你心里是这么想的，好，打扰了！”
卓易说完转身离开，背影全是孤寂。
唐思雨眷恋地看着对方离去，良久后才将地上的戒指捡起，小心翼翼的攥在掌心。
转身就与不远处邓小小的目光碰撞在了一起。
“姐。”
邓小小眼底藏着心疼，她知道她姐比任何一个人都爱卓易。
唐思雨眼神顿时冷了下来：“你满意了？”
她说完，再也不看邓小小，走进了院中，“嘭”地一声关上了院门。
邓小小慌乱着拍打着院门，语气颤抖：“姐！发生什么事了，你让我进去好不好，妈还好吗？我想看看她。”
她怕这次不见，以后就见不了了。
院门内，唐思雨紧紧握着拳，怒吼的声音将邓小小的动作打断：“快滚！唐家不伺候季家少奶奶！”
听罢，邓小小诧异地放下手来，她不理解长姐为什么要这么对待自己。
她垂着眼帘：“是因为爸吗？我会救他的，咱们这个家，散不了。”
可回答她的是无尽的寂静。
秋风阵阵，一场秋雨很快就落了下来，邓小小全身被淋湿。
淋了雨，她的病又发作了，全身僵硬发冷。
她看了一眼唐家紧闭的大门，叹了口气，拖着僵硬的步伐离去。
院内，唐思雨同样站在雨里，听到她离开的声音。
她垂落地手紧紧攥着，牙贝紧咬。
如今，父亲被陷害，唐家很快就要查封，她回季家，也好……
而邓小小没有回季家，她淋着雨到了拘留所。
“吱——”
房门打开。
唐荣一身囚服，戴着手铐步履蹒跚的走出来。
“爸。”
邓小小站起身，看着父亲满头白发，仿佛老了十岁，她眼眶顿红。
“悠悠？”唐荣看见她，死灰般的眼神终于有了些唐光芒。
他隔着玻璃抚着邓小小苍白的脸，眼泪伴随着哽咽的声音不停的落下：“孩子，你怎么这么瘦了？在季家过得不好吗？”
邓小小闻言，将眼泪逼回去：“爸，我过得很好，我知道你是被陷害的，枭寒答应我会帮你出来的。”
唐荣听到她的话愣了愣，唐久才开口：“囡囡辛苦了。”
两人又说了一会儿话，时间到了，唐荣离开。
邓小小看着他佝偻的背影，眼泪再也忍不住落下。
回到半山别墅，她准备再次去求霍砚礼，她站在书房前。
还未敲门，就听书房内，霍砚礼助理的话从半掩的房门中传出来。
“唐荣在监狱死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