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尔敢!」
意识残存的最后一刻,一道不属于系统的声音闯进来,他话音刚落,我感觉身上和系统的联系瞬间断开,下一秒我彻底陷入了黑暗。
不知道过了多久,当我再次清醒时,已经是一缕几近透明的魂魄了。
「我居然还有意识。」
我看了看自己虚无的手,有些震惊。
毕竟系统不是这个世界的产物,我还从未听说过有人能在抹杀中再度清醒。
我不禁又想起最后那道声音。
他究竟是谁?
「涂山呢?」
我的思绪被打断,炎楼不知何时出现在主位上,看不出喜乐。
底下的婢女小心翼翼地答道:「奴已经三月未见过涂山大人了。」
我在一旁挑眉。
原来我已经死三个月了。
我慢慢看向炎楼,他身上有淡淡的茉莉花香,可我记得他从不用香的。
炎楼手指顿了下,微微掀起眼皮,眉头轻蹙:「她去哪了?」
「奴不知。」
炎楼轻嗤,自言自语:「不过是要了她一条命而已,怎的这么小气。」
说完,他唤出本命法器,那是支笛子。
曾经,炎楼将我的一缕神识注入他的本命法器中,只要轻轻吹笛子,我们就会感应到对方的位置。以往只要他吹响笛声,无论在哪里,我都会抛下一切,立刻出现。
本命法器对修行之人来说与性命无异,我以为他愿意让我的神识附在上面,终归是对我有些不同的,现在想来,他恐怕只是想要一只可以随时呼之即来挥之即去的狗罢了。
我冷眼看着炎楼吹响笛声,还是往日里熟悉的音律,可惜这次再也没人出现了。
突然很想看他知道我死后是什么表情。
炎楼似乎也发现自己感觉不到我的存在了。
他眼中闪过一丝愕然,紧接着又吹起来,吹得越来越大声。
魔宫里的小魔受不住,纷纷捂着头疼得在地上打滚。
炎楼像是疯魔了一般,猩红着眼不断往笛子里注入魔力。
「怎么可能……不可能……」
他收回笛子,用神识扫遍魔界每一个角落,可惜一点我的气息都没有。
「怎么会找不到?」炎楼握紧了拳,抓过身旁的军师,「在什么情况下一个人的神识才会消失?!」
「除、除非那人陨、陨落了。」
「胡说!」炎楼一把甩开军师,桌上的菜肴碎了一地,他像是在质问军师又更像在说服自己,「涂山是世上唯一的九尾灵狐,生来便有九条命,之前她随我出征神界就死过一次,可后来又活了!还有上次姜儿深陷灵渊,她以一命化桥助姜儿走出灵渊,还有一次,魔界被浊气侵蚀,她以身补全漏洞,还有……那么多次,她都回来了,为什么偏偏这次不行?!」
炎楼颓坐在王座上,我微微上前半步,刚伸出手——
2.
「阿炎。」
一个身着白衣的女子从我身边擦过,挽上了魔尊的手臂。
她身上散发着茉莉花香,乌黑的长发用一根玉簪挽起,簪头的点缀是一颗炼化了的琉璃心。
神界的茉莉仙子,果然如传闻那般纯白,玉洁,与黑漆漆的魔宫格格不入。
炎楼看见她来,身上四溢的魔气瞬间收敛,柔声唤她「姜儿」。
仙子嗔怪地看着炎楼:「你这是在做什么?看这些宫人多疼啊。」
炎楼表情一顿,手臂无意识地从她手里抽出:「涂山不见了,整个魔界都找不到她。」
姜儿笑着再次挽上他的手臂:「涂山姑娘许是觉得魔界待久了,有些无聊,去其他地方散心了。」
「真的?」
姜儿笑容一顿:「我何时骗过你?怎么了,就这么担心涂山姑娘?」
炎楼好似觉得自己被侮辱了。
「一只野狐狸而已,她也配?」
我就站在他们中间,看着两人如胶似漆。
原来炎楼眼中的我,如此不堪。
系统说得对,我的攻略任务从一开始就失败了。
我没能让炎楼爱上我,反而将自己全心扑在他身上,最后只得了句「她也配」。
我刚想转身离开,门口突然响起一阵铜锣声,中间混着一曲穿透力极强的唢呐。
我心里咯噔一下,控制着魂体钻进地上的一块碎碗里。
炎楼盯着突然出现的不速之客,眼底满是忌惮:「你来干什么?」
红衣男子腰间挂着锣,肩上搭着唢呐,手里的锣槌一晃一晃地。
他是赶尸人——连终。
连终盯着炎楼看了好一会儿,把人都看毛了。
在炎楼发作之前,他又吊儿郎当地笑了下:「我有东西落你这儿了,劳烦行个方便?」
「本尊的魔宫怎会有你的东西!」
连终耸耸肩:「我可是打过招呼了,后面可别到处跟人传我没礼貌。」
话音刚落,没人看清他是怎么做的,等炎楼反应过来,连终已经到姜儿面前了。
他放大的俊颜看得姜儿脸色绯红。
「连终,你放肆!」
炎楼作势就要开打,连终轻轻敲了下锣,炎楼瞬间被众多干尸包围。
我在碎碗里看得真切,连终训练的干尸实力强悍,除了动作有些僵硬,找不出错了。
不愧为赶尸第一人。
「劳烦,让让。」
连终冲姜儿动动手指,脸上虽还带着笑,但总让人觉得眼底一片寒冷。
姜儿不受控制地往旁边挪,最后摔在地上。
我正看戏呢,一只大手把我捡起来,放在眼前细细端详,笑道:「找到了。」
我:「?」
就这样,赶尸人连终大闯魔界,胖揍魔尊,只为了一块破碗片的事传遍了三界。
大家都在猜测这碎碗片究竟是何方神器。
其实连终还带走了一件东西。
他居高临下地看着姜儿,手指微动,姜儿头上的玉簪就到了他手里。
没了簪子束发,美人多了一股破碎的清冷感,我见犹怜。
但连终却毫不留情地折断了簪子,只留下那颗被炼化的琉璃心。
他说:「死人的东西还是给我这个晦气的人保管比较好。」
我更震惊了。
他怎么知道我死了?
「连—终——」
炎楼咬牙切齿地攻来,连终不屑轻笑一声,一手转着唢呐,猛的一声,破掉了他的攻击。
连终看炎楼的眼神宛如看个垃圾,眼中的嫌弃不言而喻。
其实炎楼曾一人抵抗万千神兵,他的实力并不弱,但……谁让他的对手是连终。
这个人亦正亦邪,超脱三界之外,是一个极为特殊的存在。
我以为连终带走我只是个巧合。
直到他贱兮兮地问我:「听那个二傻子说……我是一本书里的人物?」
那个二傻子,或许可能大概是被强行拆解掉的系统。
3.
我在碎碗片里装死,根本不敢吭声。
连终轻笑一声,随手把我扔到桌上。
「哎呀,难道是我失算了?被那什么破系统骗了?」
我内心疯狂感叹号,他果真知道系统的存在!
一个书里的人物怎么会脱离世界线的控制,接触到这世界以外的事情的?
原著里关于连终的描写只有寥寥几字。
天煞孤星,独占苍穹。
那是一次神魔大战,炎楼差点神形俱灭,在最后一刻,连终出现了。
他的老巢就在战场下方,因为被吵得受不了,才出手制止了双方大战,也间接救了炎楼一命。
我看原著的时候严重怀疑是作者写飘了,找不到挽救魔尊的手段才生生创出这么一个不归三界管,实力还爆表的人物。
连终的工具人属性非常明显,救完魔尊就消失了,没人知道他具体在哪,但之后三界都默契地将战场方圆百里内设为禁地,再无人敢踏足,生怕再惹这位祖宗不高兴。
我愣神这会儿,连终又把我拿起来细细端详。
他那双桃花眼里泛着稀碎涟漪,狡黠一闪而过:「虽然只是块普通碎片,但我大老远把你带过来总得有点什么用吧?」
我还没反应过来就被他丢到了桌角下。
「正好,桌腿前两天被啾啾啃缺了,暂且先用你垫垫。」
连终看着怀里的一只小狐狸,漫不经心说道。
他怀里的狐狸正歪头盯着我看。
不知道为什么,我总觉得它有点奇怪。
它眼神清澈,又有种灰扑扑的感觉,好像缺了点什么。
连终轻轻摸着狐狸,小狐狸趴在他怀里,蔫蔫地,没什么精气神。
随后连终又拿出一个小瓷瓶,倒出一把丹药喂给它,小狐狸嗅了两下,把头偏向一边,说什么都不愿意吃。
我瞟了眼丹药,瞬间瞪大了双眼。
这不是补元丹吗?!
补元丹是高级丹药,万金难求一颗,我以前在魔宫打理大大小小的事情时,记得整个魔宫好像也只有十颗补元丹。
连终居然拿它当糖豆去哄一只狐狸?
看着他手心里冒尖尖的一把丹药,我替人心疼的毛病又犯了。
彼时连终还一口一个「好啾啾」地哄着。
同样是狐狸,人家是小公主,我是桌角垫。
我一时没控制住情绪动了动,整个桌子也跟着响了两声。
瞬间连终的眼神就落在了我这边,小狐狸从他怀里跳下来,饶有兴致地围着我闻,它鼻尖湿漉漉的,蹭得我浑身发痒。
我实在受不了了,直接从瓷碗里钻出来,搓着胳膊上的鸡皮疙瘩。
反正我是魂体状态,他们根本看不到也感受不到我的存在。
我离开后,小狐狸还盯着原处看,头一歪一歪地,似乎是难以理解。
连终把它抱起来,转身的瞬间,长发微微扬起,发尾处的铃铛扫过我,发出清脆的叮铃声。
神奇的是,我的魂体居然被这铃铛吸进去了!
连终轻轻取下铃铛,原本就没束的头发此时散在身后,长至脚踝。
他眼底笑意一闪而过,指尖轻动,绕着铃铛转了一圈,把我晃得晕晕叨叨的。
我甩了甩头,眼前刚清晰一点,下一秒就被呈抛物线状态抛向空中,最后咚一声落入院子里冒着寒气的汤池里。
我想张口问候连终,却只能咕嘟嘟往下沉。
「这铃铛一天到晚吵得我头疼,这下清静了。」
沉到水底,我突然觉得眼皮特别重,魂体前所未有的舒服。
感觉有丝丝缕缕灵力正在注入我几近透明的身体里。
我好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