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要了!
听到这三个字,扶烨心颤了颤。
他终于意识到,云笙说的不只是自己送她的这只萨摩耶,她不要了的,还有自己!
几乎是下意识的,扶烨抓住她手腕:“你敢?!”
“云笙,你不能这样,你……”
然而他话没来得及说完,云笙便开口打断:“扶烨,你曾经问我是不是后悔嫁给你了。”
“其实没有。”
闻言,扶烨松了口气。
云笙看在眼里,神情却仍哀戚:“你知道吗?我曾经很后悔没能给你生个孩子。但现在,我很庆幸。”
“因为我不必为了其他人其他事委曲求全,我还可以做爸妈哥哥期望我成为的人。”
莫名的,扶烨有些心慌:“笙笙,有什么话我们之后再说好不好?”
云笙没回答,或者说她根本不在意他说什么,只是自顾的,将自己想说的话说出了口。
“我后悔的,是十年前的相遇,是把你带回云家!”
“扶烨,我后悔了!”
话落的一瞬,泪也从云笙眼中流出,滚烫又冰凉!
扔下这句话,云笙便转身往外走。
她背影是那么决绝,脚步坚定到扶烨无比清楚,如果这次放她离开,那他们之间便是永不再见!
于是,在云笙离开他世界的前一秒,他抓住了她。
“我不会放你走,永远不会,你想都别想!”
然后,在云笙的震惊与抗拒中,将她塞进了车,带去了另一座囚牢。
从这天起,云笙也再未开口和他说过一句话。
每一天,空气都是死寂的。
他们对峙,彼此折磨。
直到两个月后,扶烨实在受不了云笙一天比一天虚弱下去。
他去找了南城最有名气的心理医生,想请他来为云笙解开心结。
临近冬日,初雪骤降。
云笙站在二楼窗前,看着那个站在车边犹豫不决,最后还是上车离开的男人,双眼无波。
淋浴间。
水龙头刚放出来的水冰凉,蓄满浴缸时,又变得滚烫。
云笙瘦白的手被热水烫的发红,泛起密密麻麻的刺痛。
可她不觉,迈着腿走进了浴缸。
水果刀割破手腕的那一刻,其实不疼,只是凉凉的。
血线慢慢融在水中,云笙脑海中闪过了这些年和扶烨的一切,最后疲累的闭上了眼……
等扶烨将心理医生带回来时,看到的就是这样一幕。
云笙毫无声息的躺在一池鲜红中,那么妖冶,那么苍白——
第十一章
刹那,扶烨呼吸骤停。
手中像是忽然失去了力气,原先紧攥着的手机摔落在了地上。
“啪——”
重重一声响,扶烨猛然回神,慌张失措上前将浸泡在水中的云笙打横抱起,转身冲出门上车。
司机眼看后驾的情况也不敢耽误,立即拧动了车钥匙,引擎声轰鸣。
扶烨抱着云笙微微发颤。
云笙身上穿着法兰绒睡衣,被水浸泡过后变得厚重,贴在她白嫩的肌肤上是那样的不合时宜。
扶烨垂眸看着怀中的云笙,双眸不自觉泛红。
名贵西装被云笙身上的水渍洇湿,布料颜色再次加深,扶烨却浑然不觉。
冬夜傍晚,车窗玻璃上升起了层水雾。
窗外是色彩斑斓的霓虹灯,透过水雾怎么也看不清楚。
扶烨看着神色苍白的云笙,心脏像是被只无形的大手捏紧。
他记忆中的云笙似乎总是这样的安静,无论自己做了什么,她都是这样安静的在不远处看着。
以前这份安静总是让扶烨心烦,认为云笙哪怕是亲眼看着自己和别的女人上床也毫无波澜。
可是现在的这份安静,让他害怕。
车辆疾驰在公路上,司机铆足了劲似乎就在这一刻用,他全力的超车提速,红绿灯上的监控不停抓拍。
终于,车辆停在了医院。
上帝说这注定是一个充满着黑色戏剧氛围的夜晚,扶烨抱着云笙下了车,冲进了亮着猩红灯光的急诊。
“医生!医生!”
扶烨慌乱的喊着,医护人员簇拥而上,将云笙带进了手术室。
手术室的大门紧闭,扶烨靠在灯光昏暗的走廊墙壁上,这时才感受到寒冷。
云笙身上的水渍全都转移到了他的身上,西装外套沾水后变得沉重又黏腻,几乎快要压垮扶烨。
他从来都没有想到,那个高高在上的大小姐,原来已经不在乎自己的生命。
自己都做了什么?
扶烨瘫坐在地上,绞尽脑汁检索着一切,事情究竟是怎样一步步滑向溃败的?
可是每一个细节,每一个神情,在现在看来依旧是那样的合乎情理。
他忽然想起那年高中校庆,恰逢云笙和他冷战,大小姐自己做错的事第八百次降罪于他,扶烨不愿认错。
到最后云笙在舞台上用指尖敲击钢琴键,一曲结束,云笙站在舞台上,望向观众席的目光甚至没有给他半分。
从那时候扶烨就知道云笙和自己之间根本就无法沟通。
扶烨选择了提前离场,他起身的时候云笙的眼神才看了过去。
云笙不知道自己是否晚了,但是第一次感知到了什么叫做害怕失去。
她迎着掌声快步下台,追着扶烨的背影走去。
搭配礼服的白色高跟鞋是那样的精致优雅,走出礼堂是正在整改的花园小路,高跟就这样陷进了泥潭,但是云笙还是固执的朝着他追去。
她艰难的迈动着步子,价值不菲的高跟鞋上沾满了泥泞,眼看着扶烨的身影渐行渐远,云笙忽然很绝望。
她已经往前追了九十九步了,再往前一步,公主的皇冠就会从头上坠落,摔的七零八碎。
“扶烨!”
云笙站在原地,大喊了一声。
扶烨的身影一顿,转过头无奈的看着她。
云笙白皙光滑的小腿沾染上泥点,扶烨蹙了蹙眉,上前几步走到了云笙的眼前。
她走的九十九步是有用的,扶烨保护了她的皇冠。
扶烨叹了口气,蹲下身子将校服外套脱下,悉心的帮她擦着腿上的泥点。
……
思绪纷扰时,扶烨耳边忽然响起了开门声。
他猛然回过神,抬眸就看见手术室的门被医生推开。
扶烨慌乱起身,握住了主刀医生的手:“医生,怎么样?”
戴着口罩的男人看上去十分眼熟,他十分淡漠的点了点头:“失血过多,现在已经缝合好伤口,好好休息就好。”
扶烨心中大石落地,可下一秒,眼前的医生摘下了口罩。
“扶烨,你就是这样照顾她的吗?”
第十二章
闻言,扶烨猛然一怔,对上了男人熟悉的面孔。
是于决,是云笙的发小,也是他从小到大的情敌。
扶烨站在原地说不出话。
于决向来冷静自持,即使是方才给云笙缝针时都没有任何的意外,可是在看见扶烨的这一刻,他居然红了双眼。
眸底涌上的怒意被于决极力克制下去,他将手中的口罩与被摘下的防尘帽揉成了一团,就像是要揉碎什么。
“扶烨,你根本就配不上笙笙,当初如果不是笙笙,你能走到今天这个地步吗?”
于决说着,声音低沉的不像话。
他上前几步,靠近了扶烨,声音愈发的冷沉:“笙笙看得起你,不顾叔叔阿姨反对嫁给你,扶烨,白眼狼都比你要有良心。”
说完这句,于决转身就走。
扶烨站在原地,那些堵在喉咙里的话叫他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他缓步跟着推出来的病床走进了病房,护士在将一切调试好之后看了过去:“患者失血过多,需要安静的环境好好休息,等醒了就能出院了。”
扶烨点了点头,视线落在了病床上面色苍白的云笙身上。
云笙以往精致的脸现在只剩下病态的苍白。
就算现在云笙现在就这样躺在自己眼前,即使于决和护士都说了她已经没有了生命危险,可是扶烨心中的那阵阵恐慌依旧没有任何要消散的念头。
反而在不停的加深着,笼罩着扶烨那颗不停跳动的心脏。
不知道过去多久,扶烨在病床旁缓缓坐下,视线紧紧的跟随着病床上紧闭着双眼的云笙。
扶烨想要伸手去触摸,可是现在的云笙看上去是那样的脆弱。
好像只要用指尖点一点,她就会碎成一片粉末。
于是他的手悬在了半空之中,再不敢落下。
扶烨就这样在她身边坐着,直至夜幕降临。
一片寂静的病房内忽然有什么东西动了动。
扶烨原本已经发酸的双眸在一瞬恢复了清明。
下一秒,病床上的云笙缓缓的睁开了双眸。
她原本清澈的双眸现在灰蒙蒙一片,环顾四周,瞧着病房内的一片纯白,眼中的空洞染上了一丝绝望。
“笙笙。”
低沉嘶哑的男声响起,云笙却不想去看。
而扶烨也没有再说话,只是在叫了这一句之后就垂下了眼帘。
云笙忽然想到,那只被她弃养的狗也是如此,在咬了她一口之后耷拉着耳朵坐在自己腿边卖乖。
现在的扶烨和Cecilia有什么不同?
如果非要说的话,也就是扶烨咬人更加痛,更加让自己绝望。
云笙看着雪白的天花板,眼神空洞的不像话。
扶烨也不说话,只是在那儿坐着,像是一只等着主人发号施令的大型犬。
云笙终于舍得将目光落在了扶烨的身上。
她看着这样的扶烨,心中只觉得好笑。
曾几何时,她真的被这样的扶烨骗了过去,以为他不过是只不伤人的大型犬。
可是这么多年过去,云笙早为自己的错看而付出了代价。
扶烨从来就不是狗,他是狼,这些年一口一口的吃着自己的肉不说,到最后终于咬上了自己的脖颈,鲜血淋漓不说,也足以要了自己的性命。
“扶烨,你不该救我的。”
云笙的声音很轻,双眸之中平静的宛如一潭死水。
扶烨闻言,张了张唇瓣,却一个字都说不出口。
这么多年来,他从未有哪一秒有这样浓烈的失重感。
他清晰的感知到了自己和云笙多年来并不平衡的平衡被他亲手打碎,天秤摇摆不定过后终于在此刻彻底的落在了云笙那边。
这不是扶烨不说话就能躲过的,他非常清楚。
于是下一秒,云笙的声音再次响起:“你要我活着,是对我的惩罚吗?”
“对不起啊,扶烨,让你和我结婚,害死了你爱的人,都是我的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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