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路赶回家的时候,萧承源连地方都没换,端坐在我花花绿绿的恭房里等着我。
空气里飘着的,是一股熏香都遮不住的酸爽味道。
萧承源脸上的表情很深沉,一如他每天上朝听朝臣胡说八道的样子。
而我是那群胡说八道的大臣的头子,我太知道这个表情意味着什么了,不是被臭到了,就是他想灭了我。
代入他的身份,我觉得大概率是后者。
毕竟他是个合格的少年帝王,我勉强算得上他少数信任的人。
纵观古今,被信任的人摆了这么大一道,做皇帝的第一反应一定是不杀白不杀。
我正准备哆哆嗦嗦地跪下,就看见我的第三房姨娘扭着水蛇腰走了进来,她竟然胆大包天地一把捉住萧承源的手撒娇道:「大人,大姐打发我来问问,您今天打算去谁房里啊?」
说着,还朝顶着我脸的萧承源抛了个「我干得好吧」的媚眼。
我绝望地抚了抚额,是了,是我吩咐那四朵金花的,只要家里来了客人,就要想方设法让别人知道我雄风很振。
萧承源顶着我清风明月的脸对我笑得三分戏谑七分凉薄:「哦?去房里干嘛,磨豆腐吗?」
那表情,明晃晃地在嘲笑我没有作案工具,是个假男人。
我能怎么办?当然是习惯性腿软给大佬他跪下啊。
只是跪到一半,耳边就传来了一声尖锐的呵斥:「首辅大人,您怎么能见陛下却不行礼呢?」
我跟他的面色同时黑了。
大意了,如今他是假凤虚凰的林首辅,而我才是万人之上的一国之尊。
受礼肯定是打死不能受的,把他留在林府祸害四朵金花也是不能够的,于是我顺势一把拉过他的胳膊,以有要务商议为名把他宣进了宫。
2
进了御书房,李公公刚带着一众人退下,我吧唧一声就跪下了,认怂这方面,我从来不含糊。
萧承源却不干了,指着我跪地的膝盖冷笑着问:「你知道这双腿跪过的人都怎么样了吗?」
那能不知道吗?先皇让他送去见祖宗了,毒药还是我找的,废后和废太子如今还一起圈在府里,听看守的人说已经疯得开始捡虱子吃了。
奶奶的,皇帝的身子臣子的芯,我真是跪不跪都保不住脑袋,反正也保不住了,索性破罐子破摔。
「陛下,您别忘了,从您五岁往废后饭里拌泻药,十岁给先帝宠妃下春药让她的鸳鸯肚兜挂在了大皇子腰上,到十五岁结党还栽赃给废太子,这些事我可都知道,就不能换臣一颗脑袋吗?」
虽然是在威胁他,我却越数越心酸,明明是自己从冷宫捡回来一路陪着长大的小孩,怎么就跟我生分成这样了?
可惜帝王就是帝王,往日情谊是最不值钱的东西,就连威胁也比你更直戳要害。
「是吗?朕早就听闻林相艳福不浅,府里一妻三妾不仅各个如花似玉,难得的是还不争风吃醋,林相舍得她们变成菜市口鲜血淋漓的脑袋?」
林府百年簪缨世家,传到这代只剩了我这么根独苗苗,不然我也不用装男人这么多年。
四朵金花可以说是我仅存的家人,拿她们威胁我,是可忍孰不可忍,我忍不住喝了一句:「萧承源,你别欺人太甚!」
他摩挲着腰间挂的玉佩,那是他登基时赐我的,然后突然抬头问我:「林知节,你有多久没叫过我的名字了?」
多久呢?大概是他继位后的第二年吧,我随时可以进宫的腰牌被收回,他传我问政时也不再笑,只会公事公办地叫我林爱卿。
那年我刚刚娶了老大,老大提醒我,功高震主,君臣有别,我才恍然,我们不再是战友和兄弟。
往事还没忆完,萧承源又发了癫,他说:
「林大首辅,不如我来教教你该怎么办吧,现在你才是萧承源,是这座宫城的主人。
「来,让人把我拉出去砍了,然后下道圣旨,就说林知节贪赃枉法、通敌叛国,那这皇位,不就是你的了吗?」
这次冷笑的变成了我:「然后林家就会从士林里被除名,一代又一代人努力的清名就毁在我这个不孝女手里,而陛下您若是运气好,说不定还能重回这具身体,我林家乱了,空出来的位子想必会让陛下很满意吧。」
自古文臣和帝王就是相辅相成又相互制约的关系,萧承源的提议,不过是在试探,试探林家在我心中的地位,他的提议恰恰是他最怕我做的事情。
其实难怪他会担心,我跟他一路染血走到现在,本来就都不是什么良善之辈。
只可惜我输在还有软肋,他父不慈母早逝,我却是全家捧在手心里,三岁开始背家训长大的。
我的祖父父母,全都殉在了任上,林家的清名,我糟蹋不起。
3
听见我的回复,他看了我很久,接着说了句莫名其妙的话:「所以林爱卿为了清名要做一辈子男人吗?」
一句话惊得我以为他连我正在进行的计划都知道了。
还好他很快转了话题,不耐烦地把我拉了起来:「你既然没有篡位的胆子,那就赶紧起来合计一下这事要怎么糊弄过去。」
说着走到案桌前抽出一叠奏折开始边批复边说:「以后每日下朝你就召我多留一个时辰批奏折,实在紧急的……」
他皱了皱眉:「太紧急的你就自己批吧,反正我的字你也不是没仿过。」
那是他夜探太子府被刺伤的时候,为了逃脱嫌疑,那段时间他的文书都是我仿写的。
我一个从小就假冒爹爹笔迹从账房骗银子的「才子」,这点小活儿,当然信手拈来。
不过,什么叫多留一个时辰?难道这厮平常还想回林府?
那怎么行,我的四朵金花个个惹人怜爱,万一遭了毒手怎么办,而且她们不知道我换了芯,泄露计划就糟糕了。
就像萧承源问的,我没打算做一辈子男人,我想做回女子,还想帮千千万万的女子做更有选择的人。
所以我跟夫人们早就拟好了一套假死的方案,本打算最近实行的。
我立刻反对道:「不行,陛下不在,我一个人留在深宫,以后如何说得清楚?臣怕跟陛下生了嫌隙。」
他好笑地抬眉:「哦?林太傅一个女子,能干出什么不清不楚的事?」
我就知道,这世上的男人都一样短视,只要听见对方是女子,哪怕前一刻还把她当毕生之对手,后一刻也难免起轻视的心思。
我哼了一声:「陛下见多识广,连磨豆腐这种趣闻都知道,我就是真的喜欢女子又有什么稀奇?您别忘了,我可是有一妻三妾之福的人。」
萧承源的脸色马上就变了,也怪不得他,毕竟宫里唯一的这个赵贵妃可是他放在心尖尖上的人。
想当初他不肯立后,坚持后宫只进这么一个妃嫔,我可是领着满朝文武跟他打了足足三个月的嘴仗,还差点折了一个老御史。
他有爱情的滋润,连跟我吵架都吵得嘴角带笑。
偏偏到最后我妥协了,觉得只要有孩子,其他就随他去吧的时候,他又把脸耷得跟快死了一样。
我们这位陛下,阴晴不定得很呐。
这不,上一秒还阴着脸,下一秒又促狭地笑开了,低头在我耳边说:
「你既知道世上有磨镜之好,那龙阳之癖没听过吗?我如今顶着你的脸,这后宫可不敢留,万一传出什么不好听的,你清清白白的林家祖辈都来找我算账怎么办?」
说完,趁我愣神之际,竟是头也不回地走了。
这个长了八百个心眼的,才不可能是为了顾及我的名声,定是回林府套四朵金花的话拿我把柄去了。
他不仁我不义,既如此,我也去会会他的赵贵妃。
4
赵萍萍是个很特殊的女人,是萧承源出门办事时遇见的,她不仅是萧承源后宫唯一的女人,还是个擅长蛊毒的苗女。
这也是当初群臣反对得那么激烈的原因,异族血统,如何能孕育下一代帝王?
但当时的萧承源就跟疯了一样,他登基后皇帝做得很合格,不夸张地说,我跟他是能在史书里谱一段佳话的能臣贤主。
可就是只纳赵萍萍一个人这件事,萧承源跟吃了秤砣铁了心一样,闹得都快御史撞柱了也不松口。
一个帝王的倔,是会血流成河的。
没办法,我只得搬出了典籍里大唐那两父子的异域血统出身和稀泥,才勉强掀过了这场风波。
由此可见,这位赵贵妃得有多美。
粉黛峨眉,双眼含春,四肢纤长匀称,饶是我第一次见的时候,也没忍住咽口水。
萧承源当时还狠狠瞪了我,大概是怕我觊觎美人吧,而我默默地原谅了他难得的恋爱脑。
的确是,漂亮啊。
现下这位漂亮的美人正眉目含情地看着我,然后娇嗔地一挥帕子:「臭死了,赶紧去沐浴,不然就别进我的门。」
呦吼,原来萧承源跟贵妃相处是被压制的那个,他不仅恋爱脑,还是个妻管严。
让我演萧承源我熟悉得很,但我熟悉的是登基前装傻卖乖的六皇子和登基后杀伐果断的当今陛下,都不是赵萍萍跟前的萧承源。
所以我顺势躲进了耳房沐浴缓一缓,也顺势想起了一件大事,啊,原来夏天是每天都要沐浴的,沐浴是要脱光光坐进浴池的。
啊!啊!啊!啊!啊!啊!啊!
我已经能想象萧承源那个狗东西会多嫌弃地解开我的绑带,然后对着我一马平川的身材指指点点。
废话,你勒十几年试试,能长得起来就见鬼了。
输人不输阵,我一狠心就除了衣服,不看白不看,肯定都是一堆软绵绵的泡肉。
但是意外地,我拿手戳了两下,还挺有弹性,这小子瘦归瘦,倒是蛮结实的,上面没得吐槽,下面、下面……
好吧,观摩下面我还没那个心理准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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