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羽冲上前，一把揪住季仓卓的衣领，满眼杀意地掐着他的脖子。
“都是因为你，都是因为你！”憎恨的怒火烧红了他的眼，“该死的人是你！”
季仓卓没有挣扎。
他目光始终都在沐冰颜身上。
有一瞬间他觉得就这么被萧羽掐死也好。
他本来就罪该万死！
听到声音的程溪连忙跑过来将萧羽拉开：“萧少爷，你这是犯法的！”
“季仓卓，唯一是被你逼死的，该死的人明明是你！”萧羽嘶吼着。
他恨不能将眼前这个不明是非而又冷漠无情的人撕成碎片。
同时他又懊悔，他不该离开沐冰颜，如果他守在她身边，赵明薇又怎么会有机会去刺激她。
季仓卓靠着墙，滴血般的眼睛眷恋地看着沐冰颜。
突然，喉咙升起一股咸腥，他猛地吐出一口血，意识也渐渐模糊。
在陷入一片黑暗前，他恍若看见了还活着的沐冰颜。
他是阮父的私生子，母亲生下了他就撒手人寰。
他从小就在孤儿院长大。
直到五岁那年，孤儿院又多了个三岁的小女孩。
院长奶奶说她叫薇薇。
初见薇薇，季仓卓只觉的这个女孩可爱又乖巧。
她会笨拙地跟在他身后跑，腼腆地叫着“斯然哥哥”。
她会将节日发的糖果全部攒起来，等晚上的时候悄悄塞到他枕头下。
她会在他看到别的小朋友被领养走时轻轻勾住他的手，小声地说着“薇薇不会离开斯然哥哥”。
最终，还是他先离开了薇薇。
季仓卓还记得他被阮家领走那天，薇薇紧紧抱着他的手臂不让他走。
他说：“薇薇你放心，我会回来找你的。”
薇薇问：“那斯然哥哥千万不要忘记。”
她将碎心项链的另一半给了他，一再道别后，他坐上豪车走了。
然而薇薇挣脱开了院长奶奶的手，一边哭一边追着车大叫着：“斯然哥哥再见！薇薇会等你的！”
直到在路口摔倒，她再也没有力气，只能眼睁睁地看着载着他的车消失在转角。
两年后，季仓卓再去孤儿院找薇薇，却被告知她已经被家里人领走了。
再后来，在一次酒会上，他看见赵明薇戴着碎心项链……
……
“唯一——！”
一声沙哑的急唤，季仓卓惊坐而起。
他喘着粗气，汗水一滴滴地滑落，迷茫的目光在确定自己身在家中房里而变得慌张。
沐冰颜，沐冰颜！
季仓卓下了床，连鞋都没穿就跑了出去。
一打开门，却见不知何时从国外回来的阮母拿着杯热水站在门口。
“可算醒了。”阮母松了口气，将水递了过去，“先喝点儿水吧，我给你炖了鸡汤。”
季仓卓却径直往楼下跑去，丝毫没有理会这个名义上母亲的好意。
阮母脸色一黑，不急不缓地跟了下去。
看季仓卓准备离开，她将杯子放在桌上：“你不用去找了，你昏迷的这两天，赵家已经把沐冰颜火化了。”
闻言，季仓卓心头一窒：“你说什么？”
阮母皱起眉，似乎很不喜欢他的态度：“斯然，你已经几天没有管公司的事了，别忘了，你现在是阮氏的总裁。”
季仓卓紧握着拳，转头嘲讽一笑。
阮氏的总裁。
如果不是阮母的亲生儿子因为出车祸丧了命，阮家怎么会想起他这个私生子。
而阮母又怎么会容许他回阮家，继承整个阮氏。
季仓卓拿上车钥匙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季仓卓！”阮母眼带怒气地喊了声，却只得了一声用力地关门声。
她瞬时拉下了脸。
当初娶沐冰颜时像是跟人有深仇大恨一样，现在人死了还多出这么多事。
赵家。
保姆还没来得及告诉江父等人有客人来了，季仓卓便已经走了进来。
见季仓卓阴沉着一张脸，江父心一惊，暗自剜了一旁的江母一眼。
她自作主张先把沐冰颜火化了，这事儿可怎么向季仓卓交待。
“江总裁。”江父勉强着弯着嘴角，笑却比哭还难看。
明明是自己女婿，却要摆出一副卑微的姿态去迎合，他心中多少也有些难受。
赵明薇眼眸一亮：“斯然。”
然而季仓卓连一个眼神都没有给她：“唯一呢？”
极具威胁的语气让在场的人竟有些毛骨悚然。
江母不敢看他，更不敢吱声。
如果不是赵明薇说看着心烦，她也不会那么快就决定火化的事儿。
江父硬着头皮，解释道：“是这样的，您昏迷了一阵子，但唯一的事不能没有人管，所有……”
“我问你们唯一在哪儿！？”
又是一声冷冽的质问，狠戾已经漫延到了季仓卓的眉梢眼角。
赵明薇见他因为沐冰颜而动怒，妒火立刻烧上了心。
她赌气般地开了口：“殡仪馆，没人愿意要她。”
闻言，江父和江母只见季仓卓眼神一冷，心里不觉一慌。
“明薇，你胡说什么？”江父呵斥道。
“我说错了吗？”赵明薇瞪眼顶嘴，眼中满是不甘。
季仓卓如冰的视线扫了他们一圈后一言不发地转身离开。
“斯然！”
赵明薇见他离开，又哭丧了一张脸。
“明薇！”江父厉声斥责，“你能不能改掉你那口无遮拦的毛病！”
本就因季仓卓对她的冷漠而心烦，再被父亲这样训斥，赵明薇顿时就气哭了：“爸，我说错了吗？你们当年就不该把沐冰颜接回家！”
江父欲言又止，最后只是重重叹了口气。
“好了好了，事情都已经这样了还能如何？”江母劝道，“先想想以后怎么办吧。”
殡仪馆。
工作人员将一暗红色的木盒递给季仓卓，道：“上午有个年轻男人也过来领，但他说他是她同学，我们就没有给，家属还是回去告知一下吧。”
闻言，季仓卓满是痛意的眼眸一沉。
沐冰颜的同学，那不就是萧羽？
他没有回答，抱着盒子转身走了。
下了几天的雨，阳光终于在这一天毫不吝啬地洒满城市的每个角落。
季仓卓抱着小小的木盒，微微仰起了头。
不知道铱驊是因为太阳太刺眼还是其他，他眼眶忽地一热。
然而心底却总是泛起阵阵凉意。
“总裁，刚刚老爷来电话，说让您去公司一趟。”司机小心翼翼地提醒道。
季仓卓唇线紧绷，将木盒护在怀中走向车子。
见他面无表情甚至若无其事的模样，司机反倒有些担心。
直到他上了车，就听见车后座季仓卓清冷的声音。
“回家。”
司机一愣：“可是老爷说……”
“如果你不想干了就滚下去。”
听到这样的话，司机当即缩了缩身子：“是。”
他发动车子，往琴湾别墅开去。
车窗外的风景呼啸而过，季仓卓抓着木盒一角的手缓缓收紧。
他看着车窗反光中的自己。
眼尾泛红，面色憔悴，甚至眼底带着连他自己都从不曾见过的悲凉。
“哒——”
一声轻响，右眼不觉落下一滴泪砸在盒子上。
季仓卓仰头深吸了口气，却觉怎么也咽不下喉咙的涩意。
司机看了眼后视镜，也没敢出声，只装作没听见。
车子停在了别墅门口，季仓卓不等司机开门，自己下了车，抱着木盒进了门。
阮母去了公司，整个房子越显空寂。
季仓卓如栽倒一般坐在了沙发上，手机也在同一时刻响了起来。
他看了眼备注后接了。
“爸。”
“斯然，你人呢？上下部门都在等着你，你就这么给我看你管理公司的态度吗？”
阮父语气带着些隐忍的愠怒。
季仓卓抚着盒子，眼神疲惫：“你既然回来了，就去管吧。”
说完便按下了挂断键，将阮父的怒火尽数阻隔。
他倚靠着沙发背，看着天花板上的吊灯，耳边仍旧是寂静一片。
季仓卓阖上满是血丝的眼，紧抿的唇线颤了颤，像是在忍受着什么巨大的折磨。
“斯然……”
忽然，一声熟悉的轻唤让他心头一紧。
“唯一！”
季仓卓不由自主地大声地叫了一声。
然而回声像是将他的感情一遍遍地弹了回去，只剩满心的孤寂。
季仓卓眼神微暗。
好一会儿，他才落寞地垂眸自嘲地笑了笑。
他居然出现了幻听，还以为沐冰颜活着。
季仓卓看着手边的木盒，眼眶又是一涩，再难忍下翻涌的懊悔。
他望向落地窗外的光，恍然想起了李妈妈。
金福小区。
李妈妈正在楼下晒太阳。
她鼻梁上挂着老花镜，眯着眼，手里慢慢地勾着围巾。
季仓卓走过去坐在一旁的椅子上，嘶声唤道：“李妈妈。”
李妈妈摘下眼镜，笑了：“怎么来了也不说一声啊。”
只是笑容在看清季仓卓那略显苍白的脸后变成了担忧，她问：“怎么了这是？”
季仓卓看着那张满是沟壑却依旧慈祥温柔的脸，眼底划过一丝茫然。
他想起了和他素未谋面的妈妈。
想起了曾经在孤儿院的日子。
更想起了沐冰颜……
季仓卓抿抿唇，语气放缓：“没什么。”
李妈妈放下围巾，拍了拍他的手背：“有什么事儿就跟我说。”
而后她像是想起了什么似的，声音中突然带了丝期待：“你不是说你和薇薇结婚了吗？她人呢？”
听到“薇薇”两字，季仓卓就觉得脸颊如同被打了一巴掌一样的疼。
他强忍痛回道：“她怀孕了，我让她多休息。”
闻言，李妈妈眸光一亮：“真的啊？”
“嗯。”
李妈妈立刻兴奋了起来，然而眼角却是湿润了：“想不到我还能看见你们生儿育女，如果院长和小张还在，她们肯定也特别高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