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自顾自地吃着饭。
「咳咳,」萧绒咳嗽起来,急着倒茶漱口,「怎么这么辣?你什么时候开始吃辣了?」
我嘲讽地笑了笑,「我一直喜欢吃辣,只是因为你不吃辣,所以我做菜不放辣椒而已。」
萧绒喝茶的动作一顿,抬起眼帘静静地看着我,「姐姐,我很怕你出事,你、没事就好了。」
我喝了口汤,轻松地朝着他笑了笑,「我过得很好,你想多了。」
萧绒想笑,但笑容没有展开,显得尴尬又失落。
我收拾碗筷去厨房,洗碗时,萧绒站在厨房外,声音很低。
「姐姐,忘了我吧,我相信以你的能力,会过得很好的。」
要是前世,我会让他想一想过去三千多个日夜,我们在一起的点滴,让他不要丢下我一人,面对这冰冷的人世。
除了他,我没有任何亲人了。
可瘫痪的七年,已经磨平了我的一切幻想。
现在,我只想自由地活着,任何人对于我而言,都不再重要了。
「好!」我含笑望着他,满不在乎地道,「祝你平步青云,得偿所愿。」
萧绒扯了扯嘴角,有些错愕,也有些艰难。
收拾好出来,萧绒已经离开了,桌上留着三千两的银票。
和前世一样,他给我送来了足够的银子,保证我衣食无忧。
我也是靠着这三千两苟延残喘了七年。
这一世,这三千两我依旧会收下,他说是报答我养育他的恩情,那我当然不会客气。
以后就两不相欠吧。
舒服地睡了一觉,第二天我去了酒庄。
我精神饱满地出现在大家的视野里,让所有人都十分惊讶。
「赵东家不拦着萧大人成亲了。」
「看她和以前没什么两样,而且看上去还要更开朗,应该是没事了。」
「前天是谁发誓说赵东家会想通,他跪着吃墙皮来着?」
我追着萧绒闹得沸沸扬扬的三个月,在我收手后,事情悄无声息地翻篇了。
我每天在酒庄和家里两点一线走动。
父亲酿酒的手艺是赵家祖传的,但父亲当年走得太急了,他的手艺我没有学过,后来还是翻着他留下来的《赵氏酿酒手法》,我略通了其中一种酒。
这些年,我没有心思钻研,一心照顾着萧绒,帮着他达成夙愿高中皇榜。
现在不再在乎他,我重新将《赵氏酿酒手法》拿出来,仔细琢磨。
我希望,在我有生之年,能将曾经闻名于世的洛水赵氏酒发扬光大。
忙忙碌碌,时间过得很快,转眼间春去秋来,赵氏酒庄的新上市了竹叶青。
我在街上摆了长长的品酒台,邀请全城老少过来品鉴。
竹叶青香气淡雅,口感清甜,老少咸宜。
所以,它迅速打开了销路,我们高兴之余也忙得犹如陀螺,连轴转着。
就在我们高兴之际,一张订单送到酒庄来。
「首辅家大小姐成亲,要定六十坛竹叶青,中秋节前交货。」
首辅家大小姐成亲,那就是萧绒要成亲了啊。
前一世他好像就是中秋节前成亲的,彼时我以为他会来和我说一声,可实际上,他一直没有来过。
在大家担忧的目光中,我轻松地道:「放心,我们一定按时将酒送到。」
4
中秋节前,我亲自带着人,将六十坛酒送去。
小厮引着我们从角门入内,等收酒钱时,有位端庄妍丽的女子,由丫鬟簇拥而来。
「你就是赵澜玉?」女子问我。
「是。」我与她颔首,「赵氏酒庄赵澜玉。」
女子静静看了我一眼,忽而吩咐婆子:「多赏她五百两。」
她吩咐完,又淡扫我一眼,拂袖而去。
蔡府的丫鬟纷纷回头看我,她们嬉笑打闹着,满脸的轻蔑。
「就是个村妇嘛,比不上小姐半根手指,嘻嘻。」
「东家,她什么意思?」柱子攥着拳头,后槽牙咬得咕咕响,「得意什么,不就投胎好些。」
我将打赏的五百两银票叠好,带着大家出门,「她投胎好就是本事,我们不服气也得憋着。」
柱子气得抹眼泪。
我却扑哧笑了,笑他身高近八尺满身腱子肉的大男人,眼泪跟不要钱似的。
出门后,我将五百两捐给了慈安堂。
萧绒和蔡元娘的婚事很热闹,鸾驾半副红妆十里。
我没去观礼,因正忙着新的酒庄修装事宜,店面扩大了两倍,事情也更多了。
青娟怕我想不开,一整日都跟着我。
「我真没事,你别杵着,赶紧干活。」
青娟却气得哭,「萧绒太坏了,说变心就变心。他怎么不记得,以前你忍着冻,将自己棉袄拆了给他做成厚的,他怎么不记得,你……」
我捂住青娟的嘴,戳了戳她额头。
「一边让我忘记,一边又不停地提醒我,你到底想怎么样?」
青娟喃喃地说不出话来。
忙了几日,我实在太累了,靠在家中的石榴树下歇息。
这棵树是萧绒无意间丢了颗籽儿发芽长成的,迄今已七年了。
七年了,树依旧只开花,没结果。
迷迷糊糊睡着,忽然又惊醒,我感觉刚才有人在身边,可醒后四处找,又什么都没有。
「奇怪。」我走到门口,破旧的院门,正微微地摇晃着。
「东家。」青娟高兴地跑来,告诉我,「庆州有货商找我们定竹叶青,一千坛,您快去看看。」
一千坛,够我们忙半年了。
于是这半年,我们四个人住去了酒庄,心无旁骛地干着活,期间我又制成了老白干。
「啊,」柱子吸着气,「这酒真痛快!」
第二年春天,我们将酒送去庆州时,又在北面推广赵氏老白干。
到年中时,赵氏酒庄的名头,已经彻底打响了。
人人见到我,都笑着喊我赵东家,闹着与我讨酒喝。
再没有人提及我去年的那些蠢事。
而且,我已经很久没有想起萧绒了。
「他都不用外放历练,直接做了京官,如今已是四品大员了。」柱子酸溜溜的,「难怪他要攀高枝,因为比别的官少奋斗三十年呢。」
这一日,我去给驸马府送酒,正巧看到华阳公主的孙子从屋顶摔下来,我徒手接住了那孩子。
华阳公主留我在府中用膳,笑着问我可婚配了。
「没有。如今只想将酒庄的生意打理好,别的没什么想法。」
华阳公主却兴致很高,说要给我寻一个夫君,我婉拒几次不成,也不敢多言,怕她觉得我不识抬举。
「明日正午你来,介绍个人给你认识。」
5
前一世,因为关注萧绒,所以我经常使钱让照顾我的婆子出去买官家邸报。
那七年,每一份邸报我都看过无数遍,每一个街头巷尾的传闻谣言我都听过。
所以,华阳公主的脾气我是知道一些的,她不是热心的人,相反,她在后面七年的三位皇子夺嫡中,表现得异常狠辣。
这样的华阳公主,因为我救了他的孙子,就热情地给我介绍夫君,我不相信。
判断可能有些武断,但我不能冒险。
第二日,我搬酒坛时手滑,坛子砸在了我的脚背上,左脚骨裂了。
「她怎么说?」我问去驸马府帮我回事的青娟。
青娟低声道:「很不高兴,那茶盅放在桌子上,咯噔一声,吓了我一跳。」
华阳公主这样的态度,让我更相信了自己的判断。
「而且,我出来的时候,看见了郑永意,公主不会给你介绍的是这个人吧?」
我皱眉,觉得青娟的话,十分有可能。
郑永意虽是伯府三爷,但却是有名的纨绔膏粱,他前后死了两任妻子,长子都比我大一岁。
这种人绝不是良配。
又过了几日,我听到郑永意成亲的消息,娶的是华阳公主贴身的婢女。
我长长松了口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