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也足够了。”周周冷静下来，放下手，任凭红肿的脸颊暴露在空气中。
“从高二开始你就没养过我，而我这些年回报给你和这个家的钱应该已经远超你给予我的支出吧。”
这本账徐芳哪能算不清，但她不能算清，算清了，她怎么活。
所以只能蛮不讲理，坚持自己生养了她，从血缘亲情上就断不掉。
“我不跟你扯这些有的没的，你要是狠心能看着你妹妹死，那你就走。”
徐芳吃准了大女儿嘴硬心软的性格，留下一句道德绑架的话后，拍拍屁股就回了病房。
周周站在安全通道的楼梯口，足足花上十分钟才平复好心情。
她找到妹妹的主治医生，详细咨询现阶段的病况和最佳治疗方案后，才对医生说：
“手术费我在尽力凑，最迟周三，您这边最快可以什么时候安排手术？”
“确定周三可以缴清费用的话，下周一就能安排手术。”
周周若有所思地点头，随即又低头跟医生低语：“关于周三能凑齐手术费用这件事，能先对我母亲和妹妹保密么？
医生临床多年，见惯了家长里短，立刻秒懂：“行，我们留个联系方式，你这边准备好了，再给我打电话。”
“好的，谢谢您。”
为避免亲舅在晚餐上出幺蛾子，就餐地点由她亲自挑选。
本以为亲舅那边会作怪，结果对方知道后竟然一脸平静的接受了，并表示，“这次让我外甥女破费啦，下次舅舅请客！”
挂掉电话，周周对着手机屏幕撇撇嘴，越想越不对劲，怎么不按套路出牌啊。
晚上，周周带着母亲，那边舅舅一家如约赴宴。
包厢内，舅妈一如既往拿鼻孔对人。
表哥吊儿郎当穿着花衬衫尖头皮鞋，不知道的还以为是东南亚小马仔来内陆发展了。
周周忍下吐糟，让服务员尽快上菜。
她只想速战速决，面对这油腻一家人，她是半分多都不愿多待。
“周周啊，你妈妈上次跟我说你在S城的某大公司坐办公室，工资一定很高吧。”舅妈斜睨着双眼，怪里怪气问道。
“不算高，勉强度日吧。”
“诶哟，你太谦虚啦。你妹妹的医疗费住院费什么，不都是你在付嘛。要不少钱呢~”
舅舅徐强抿下一口酒，粗犷着声配合道：“是啊，周周，你可不要骗我们。一家子亲情骨肉，没必要瞒着。”
周周放下汤勺，淡淡说：“没瞒，说的是实话。
您不知道，就因为隔三差五给我妈打钱，所以我在外面经常过的捉襟见肘，贫苦得很。”
徐强和老婆眼神交汇，齐齐腹诽，这丫头的嘴巴不好翘啊，对他们防备得紧。
徐强儿子坐在对面不烦恼地把筷子一扔，“行啦，别互相打机锋了。表妹，咱们打开天窗说亮话。”
周周真就坐直身板，一副倾耳聆听的模样，“表哥，你说。”
表哥徐磊感觉自己受到了漂亮表妹的尊重，语气也放缓了一点。
“是这样的，你爸去世前呢，找我们家借了一笔钱。而且还通过我爸的资源，从外面借过一笔更大的金额。”
徐磊示意他爸将欠条拿出来。
徐强把两张欠条放到转盘上，推到周周面前。
周周素手拿起，两张欠条，一张五万，一张五十万。
徐强一家三口紧紧盯着周周，观察她的反应。
周周勾唇一笑，轻飘飘的欠条落在饭桌上。
“我爸去世有十年之久了吧，舅舅，您这欠条…”
徐强倾身靠近饭桌，大声道：“这上面有你爸的亲笔签字，外甥女，你可不能不认呐。”
舅妈看向徐芳：“不信你可以问你妈，你妈妈知道。”
坐在女儿身旁的徐芳此刻涨红了脸，神情犹豫，似乎在挣扎着什么。
面对女儿皱眉严肃的目光，她怯怯说：“应…，应该是真的…。”
“什么叫应该？真的就是真的，假的做不了真！”她语气放的很重，提醒母亲不要乱讲话。
徐磊见姨妈被表妹震慑住，立刻嚷嚷：“表妹，你不会不想认账吧，想当个老赖啊？”
周周转过头，对着表哥眯眼一笑：“哥，文明时代，法律社会，咱们不能凭空造谣。”
“好，既然你这样说，那我们就拿着欠条去鉴定机构，请专业人士来鉴定。
徐磊信誓旦旦的样子让周周心里一沉，她确信这是一场有猫腻有内情的预谋。
但她不确定的是对方究竟想要什么…
第12章 漏洞百出的谎言
“如果我爸真欠了钱，为什么这么多年过去，你们到现在才拿出来。”
徐强在家和老婆排练过这个问题，答案早已倒背如流。
他是这么回答地：“过去你妈一个人赚点钱不容易，全贴补你和你妹身上了，我当哥哥的，哪好意思再来要债。”
舅妈接过话音，“现在不同啦，周周你愈发出息，所以这钱嘛…”
她目光炯炯盯着周周：“我小姑子的女儿在S市商圈上班，经常看见周周你进出豪车。
我想，既然周周你人脉广，能赚钱了，肯定能把债务给我们清一清。”
徐芳倏地望向女儿，她都不知道女儿在S市的情况，进出豪车…，难不成攀上大富豪啦？
周周脸色变得极其难堪。
她一字一句地说：“舅妈，饭可以乱吃，话可不能乱讲。”
“你，”徐强扯住老婆的手臂，让她按耐下脾性。
周周将脸侧的长发别向耳后，冷声道：“另外一纸欠条是哪里来的？”
徐磊抢先说：“你爸欠的高利贷。”
“不可能，我爸不可能去碰高利贷。”
“你那时候小，为了治病，给你们交学费，你爸，欸，就找我去联系了高利贷。”
舅舅徐强惺惺作态的样子令她十分恶心，这漏洞百出的谎言，让周周疲于和他们纠缠。
她拿起包，站起身，冷冷从在场每个人身上环视一遍。
“关于这从天而降的两笔债务，我会调查清楚。饭就不吃了，妈，走不走？”
徐芳期期艾艾，看了看哥哥，犹豫不决着。
徐强朝妹妹打了个眼色。
徐芳便撇开视线，对女儿说：“你先回去，我陪你舅舅他们聊聊天。”
“呵！”周周满脸阴郁离开。
她没有回家，也没有去医院，径直找了家酒店住进去。
每次心里装着事情的时候，周周就喜欢站在花洒下淋浴。
满头的千思百绪，在温热的水流中逐一被理顺。
她将今晚在餐桌上发生的一切，细细回顾一遍。
尤其是舅母的那段话……
关掉花洒，周周围好浴巾出来，第一时间给方婷打去电话。
闺蜜对此事的看法同她差不多，“绝对有猫腻，依你舅舅那家人的性子，怎么可能手握巨债不找你们家还钱。”
周周坐在床畔，将空调降低，说：“总觉得他们在联合我妈，给我挖坑。”
方婷：“可怜的孩纸，怎么遇上这么一个极品妈。”
周周不愿意老话常谈提她妈，她还沉浸在自己的推理中。
她对闺蜜讲：“字迹可以模仿，欠条也可以伪造。
退一万步说，即使欠条上是爸爸的笔迹，那也有特殊情况。
我设想一下啊，会不会当时的他正处于无法自理的状态，会不会是被人逼着签下字的呢？”
如果有上帝视角，或许上帝会告诉周周，你的猜测已经接近了真相。
后面两人讨论了下该如何应对此次突发事件。
方婷的办法简单粗暴：“管他们去死，不给钱就对了。”
周周本欲反驳，毕竟妹妹马上要手术，舅舅万一大闹医院怎么办？
方婷说：“放心，依你妈的尿性，绝不会让她宝贝心肝在这件事上受到伤害的。”
这话很扎心，但周周不得不承认，方婷说的没错。
“所以咯，降低道德标准，放低底线，你会发现，人生可以过得很快乐。”
周周长叹一口气，“行吧，听你的，我不接招，看他们怎么办。”
翌日。
周周拎着营养品去医院。
病房里只有妈妈和舅舅两个人，一问，妹妹被护士推到护理室做埋管清理了。
见周周绝口不提昨晚的事，徐强赶紧给妹妹使眼色。
徐芳把女儿拉到走廊尽头，舅舅跟在后面。
“你爸生前欠下的债，该怎么办呀？”
“什么怎么办？管我什么事。对了，既然是爸爸借的钱，那钱呢？爸爸当时出的车祸，我记得两个月不到就走了。
依照十年前医疗费用的标准，绝对用不上五十五万，剩下的前哪儿去了呢？”
徐芳被女儿问的怔住，是啊，钱花哪儿去了。
徐强紧忙插话，“或许你爸拿去赌博了呢，这谁清楚。”
“放屁，我爸都病危了，还能去赌博？”周周被舅舅口不择言的胡编乱造给气到飚脏话。
“嘿，你这孩子眼里还有没有长辈，粗鲁！”
周周不耐烦跟他们多说，“钱，你们从我这儿是要不到的，这点请放心。”
等人走后，徐强堵在妹妹徐芳的面前，脸色阴沉，“钱是一定要还的，既然来软的不行，咱们就依照原计划行事。”
徐芳连连摇头，“不不不，不能的，周周肯定不同意。”
“你直接跟她说，她能同意才怪，得用这个。”徐强从兜里掏出一个透明小药瓶。
并强调：“她马上就要回S市，动作要快，别拖拉。”
怕妹妹心软动摇，徐强眯起眼睛，凌厉道：“想想岚岚的病，有了那个人的支持，以后你们家的日子只会越来越好。”
徐芳目送哥哥渐行渐远的肥胖背影，心下已有了决定。
病房内，周周握住妹妹的手跟她告别：“你好好养病，好好吃饭，多听医生护士的话，姐姐等会就回S市了。”
岚岚虚弱着声音问：“下次，是什么时候？”什么时候回来看我。
“很快。”帮妹妹抚顺乱糟糟的发丝，边附耳给她打了一针强心剂：“姐姐和医生聊了，你的病有希望，相信我，会好起来的。”
徐芳拿着保温杯走过来，将已经倒好的水递给周岚。
“帮我把你妹妹扶起来一点，让她喝口水润润唇。”
见小女儿乖乖喝下温水。
徐芳坐在床尾，视线对上大女儿，迟疑着将保温杯递过去。
不自在的关心道：“渴不渴？你也就着喝点。这保温杯平时是你妹妹在用，她没有对着瓶口喝过。”
周岚见妈妈难得对姐姐和颜悦色，有心缓解她们之间的关系，便说：“是呀，瓶口跟干净的，姐姐你也喝点水润润喉咙吧。”
看在妹妹的面子上，周周接过了妈妈递过来的水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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