毕竟已经过了五年,如今的江远舟,已经不似从前的少年体态。
深邃的脸颊轮廓和骨骼线条,以及凌厉不掩锋芒的眼睛,都让他看上去像是个杀伐果断的掌权者。
他站在床边,淡淡地说:「周尧的事情会越闹越大,如果你还想活命,这几天就别出门。」
我问他:「是不是打乱了你和长宁公主的计划?」
他沉默许久,才吐出一句:「这样也好。」
周尧的死,成了储君之争拉开的序幕。
皇上已近迟暮,难免君心多疑。
江远舟将周尧侵吞赈灾款、暗中招兵买马的证据呈上之后,天子震怒,把七皇子禁足在府中。
周贵妃哭哭啼啼,冒着大雨在殿前跪了一夜,却连皇上的面都没见到。
她当然不甘心,联系朝中信得过的臣子,将矛头指向了贤妃所出的五皇子和八皇子。
京城之中,传言纷纷,说贤妃出身苗疆,善用巫蛊之术。
周侍郎家的灭门之灾,和近日天子身体不适,都是她暗中诅咒。
山雨欲来风满楼,京中形势愈发严峻时,长宁公主忽然对外称病,闭门不出。
明眼人都看得出来,她是不想掺和这场乱战。
「周尧固然死状凄惨,然而此事扯上皇权之争,便同你没什么关系了。」
深夜烛火摇曳,江远舟扣着我的肩膀,断断续续地说,「谢竹意,我救了你。」
「是。」
事情已经解决,我不介意说两句好听的,「丞相大恩无以为报,来世必定当牛做马……」
他紧紧盯着我的眼睛:「我不信来世,谢竹意,你欠我良多,现在就报答吧。」
「我要你同我成亲。」
我有些震惊,回过神来,试图劝他:
「睡一睡倒还好,没必要成亲吧?」
「你现在都是丞相了,百官之首,娶我不是自降身份?」
「就算你和长宁公主是清白的,那么多贤良淑德的名门贵女——」
他忽然笑了,咬牙切齿地吻过来,咬着我嘴唇,亲吻中带着几分宣泄的意味。
「又想用完就跑?谢竹意,你做梦。」
那根在死牢中被收回的银链,最终还是用在了我身上。
江远舟把我锁在房中,开始筹备亲事。
京中最大的绸缎庄和首饰铺子都来了人,为我量好尺寸订制喜服,又捧着厚厚的花样册子,让我挑选头面首饰。
薛晴岚又来了趟丞相府。
「虽然周尧之死暂时牵连不到她,但毕竟是死牢中出来的,你身为朝廷重臣,这样大张旗鼓地同一个犯人操办婚事,父皇会怎么想?」
「臣已有对策,公主不必挂心。」
江远舟平静地看着她,眼底却暗藏着隐约的执拗和疯狂,
「臣只是等了五年,一天都不想再等了。」
这天晚上,他喝醉了,走进房间,坐在榻边,一寸寸抚过我身上纵横交错的伤疤。
「拿了卖掉我的钱,为什么还是没过上好日子?」
他低声问着,一句又一句,「杀人的时候,会觉得害怕吗?」
「我已经不像从前那样无权无势,为什么不早点来找我?」
「我要如何待你好,你才不会离开?」
「……」
他怔怔地看了我好一会儿,忽然又问,
「谢竹意,你对我可有半点真心?」
没等到我回答,大约是醉意上涌,他倒在我身边,沉沉睡去。
夜色中,我用目光描过最后一遍他漂亮的眉眼。
尔后,用他身上的钥匙打开锁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