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千雪眨了眨眼,纤长的眼睫跟随着她的话语颤动:“如果这就是你想要看见的,如果这就是你对我的惩罚,你也已经做到了,还不够吗?”
“现在我什么都没有了,我的哥哥,我的父母,他们都已经死了。”
“林家现在也是你的了,你还想要什么?要我活着,好好看着我养的狗是怎样吃我的肉喝我的血之后活着的吗?”
林千雪的声音依旧没有什么波澜,用最平淡的语调说着最残忍的话语。
不只是对柳宗镇来说是残忍的,对她自己更是。
柳宗镇却只是安静的听着,就像是在听着主人的训话一般。
可是林千雪早就不再吃这一套。
她不是傻子,没人能在被咬断咽喉之后依旧心无芥蒂的相信这是一只好狗。
病房内安静的只有林千雪微弱的呼吸声,以及吊水瓶点滴落下的声音。
这阵安静十分可怕,可是在这一刻却被二人共同默许着存在。
不知道过去多久,吊水瓶里的药水终于空了。
柳宗镇起身,悉心的帮林千雪拔掉了枕头,微弱的酸胀感一瞬从手背蔓延至心间。
林千雪看着眼前的男人拿着医用胶带摁着输液留下的针口,依旧没有说话。
柳宗镇终于打破了这阵死寂:“雅雅,我们回家。”
林千雪没有回答,只是依旧躺在病床上,固执的看着柳宗镇。
她想,柳宗镇,你难道不应该给我一个解释吗?
可是柳宗镇却好像一个没事人,也只是固执的看着林千雪。
两个人的对峙时常发生,只是林千雪从来没有想过,还会有现在这种时候。
手背上的创口被柳宗镇牢牢的摁住,他不受控的加大了力度。
那原本不值一提的伤口与疼痛在此刻被无限放大,林千雪却只觉得麻木。
她早就不会喊痛了。
柳宗镇早就不是第一次这样做,从结婚以来,柳宗镇就不停的用身边的任何人和任何事来试探林千雪的底线。
林千雪一次又一次的忍耐,于是柳宗镇就得寸进尺。
她以前以为,不说痛可以换来自己的安稳与颜面保存,可没想到不说痛换来的只有越来越痛,换来的只有柳宗镇的一次比一次下手重。
到最后自己的一颗心被他碾的粉碎,失去了家人,失去了一切。
想到这里,林千雪看着眼前被柳宗镇死死按住的手,张了张唇瓣:“你弄疼我了。”
你弄疼我了。
林千雪又在心中说了一遍。
柳宗镇却猛然一怔,手上的力气像是忽然被抽走。
这一切在现在看来都是这样的滑稽。
简直就像是在演一出黑色喜剧。
许久,柳宗镇松开了自己虚掩在林千雪手背上的手,压下了喉间酸涩:“对不起,雅雅。”
林千雪很想问,对不起什么?
可是她早就没有了问这句话的力气。
柳宗镇似乎也并不在意林千雪的沉默,他想过很多次林千雪对自己说这句话的场面,但其中没有任何一幕是像现在这样。
柳宗镇小心翼翼的将林千雪扶着起来:“我们回家。”
他沙哑的声音叫林千雪愣神。
她哪里还有什么家?
就在这时,病房门被推开,于决穿着一身白大褂走进。
在看见林千雪后于决快步上前,全然不顾在一旁站着的柳宗镇:“雅雅,感觉怎么样?”
林千雪这才回过神,摇了摇头:“我没事。”
于决紧拧着眉,语气心疼又责怪:“我知道你最近过的不好,但是怎么能做出这种傻事?叔叔阿姨肯定希望你能好好活着,你能明白吗?”
林千雪闻言,轻轻的点了点头。
一旁的柳宗镇见状,眯了眯眼,上前一把拿开了于决的手。
“于医生,请你和我的妻子保持距离。”
霎时,场面一瞬变得僵持不下。
二人对视着,于决眸底涌上的怒意又被强行压了下去。
碍于现在林千雪才刚刚醒来,于决不想打扰到她的心情,只能不冷不热的开口:“我以为病人醒了之后叫医生,是常识问题。”
闻言,柳宗镇十分不屑的笑了笑:“刚刚护士和我说了,醒了之后就能出院,没必要特意通知你一声吧,于决。”
于决冷着脸刚要开口,病房门口却传来了护士的声音:“于医生,24床的病人醒了!”
闻言,于决到嘴边的话再次咽下,神色复杂的看了一眼虚弱的林千雪:“有事给我打电话,好好休息。”
话落,林千雪轻轻的点了点头,于决转身走出了病房。
病房内又再次陷入了一阵寂静。
林千雪像是在用沉默抗拒着什么,可是柳宗镇也丝毫不愿懈怠,坐在她的床边看着她。
这阵冗长的寂静不知道到底持续了多久,柳宗镇终于开口,将他的诉求再次说了一遍:“雅雅,和我回家。”
终于,林千雪败下阵来,缓缓起身下床。
她灰蒙蒙的双眸叫人看一眼都能感知到浓重绝望,可是柳宗镇却视而不见。
他只是兴高采烈的跟着林千雪的身后,带着她走出了医院。
上车后,林千雪靠在柔软的真皮坐垫上轻轻的阖上了双眸。
不是她真的原谅了柳宗镇,只是除了跟他回去,自己又还有哪里可以去呢?
林千雪感受着车辆在公路上高速行驶,也感受到了身边的柳宗镇对自己炽热的目光,这一切感知对于她来说是这样的荒唐与可笑。
直至车辆停下,林千雪才轻轻睁开眼。
她偏了偏头,柳宗镇果然目不转睛的看着她。
林千雪张了张唇瓣,最终还是什么都没有说出来,打开了车门。
她缓步上前推开了别墅大门,看着眼前陌生的房子,心中忽然涌上一阵又一阵的涩意。
林千雪不愿多做停留,索性快速走进了自己的房间。
来不及关门,柳宗镇就跟着林千雪身后走了进来。
柳宗镇跟在了她的身后在床沿坐下,看着林千雪熟练的从抽屉之中拿出一盒细支香烟,纤细白皙的手抽出了一只,点燃后叼在了唇边。
柳宗镇只是坐在原地看着,一双漆黑的眸死死的盯着林千雪。
似乎林千雪去到哪里,他就要看到哪里。
而林千雪的视线却一直停留在指间袅袅上升的烟雾上。
直到香烟燃烧到了一半,柳宗镇终于开口:“我们好好谈谈好吗?事情不是你想的那个样子。”
林千雪却只当做没有听见,连一个眼神都未曾施舍半分。
柳宗镇不甘心,语气之中有些着急:“雅雅,你别这样。”
“之前我做的那些事都只是为了让你生气,我只是想要看看你是否在乎我!”
他的声音不大,但是在林千雪听来却是震耳欲聋。
眼看着香烟就要燃烧殆尽,那滚烫的温度就要燃烧到自己,林千雪终于将香烟按灭在了一旁的大理石烟灰缸上。
做完这一切,林千雪才终于抬眸对上了柳宗镇的目光:“我知道,但是我不能理解,柳宗镇,你就这么恨我,这么想要看着我失态?”
柳宗镇一怔,十分慌乱:“不是!我说了,我只是想要看看你是否在乎我!这些年来你对谁不是冷若冰霜?林千雪,我也是人,我也会害怕,你不说出来我怎么知道你到底对我是什么想法?我无法确定你和我在一起,到底是因为喜欢我,还是因为林家需要一个趁手的工具。”
闻言,林千雪猛然抬眸。
她眼眶泛红,声音嘶哑。
“所以你就用一切想得到的办法来刺激我,只为了看我为了你失态?”
林千雪无法想象,怎么会有人把这样的事情当做是爱呢?
谁会这样爱人?
柳宗镇被这样问的近乎痛苦,他的声音低沉紧拧双眉:“那我还能怎么办?”
“我要怎么办才能让自己不去怀疑?我能做的除了试探又还有什么?”
柳宗镇的声音低沉有力,就快要穿透林千雪的耳膜。
林千雪呆愣在原地,点了点头,又点了点头:“是,所以你是对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