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压竹弯打在房檐的第四声。
我被疼醒了。
我只觉浑身冰冷,周身疼痛,仿佛被看不见的野兽撕咬着,四肢百骸都承受着生钉血肉的疼痛,身体不由自主地开始颤抖起来,四肢也控制不住地痉挛。
我咬住枕边一角,妄想不发出痛苦的声音。
可痛啊,真的是太痛了。
我翕动着嘴唇艰难地喘息,吐出的字眼也微弱而混乱,竟让我自己也一时难分辨得清,我是不是在叫着某个名字。
我痛苦得不由开始翻滚,却丝毫没有任何缓解的意思。
直到我再度痛晕过去,再睁开眼时,外面竹停无声,已然是过了许久。
我浑身冷汗地从床上坐起。
锦被滑落。
?
我晕过去前有盖被吗?
还有这鼻尖似有似无的盈盈安神香,是从哪吹来我这院子的?
嘴里......
嘴里是熟悉的玉流仙草气。
怪不得。
怪不得原本要痛上一天一宿的我,会在这时安然无恙地醒来。
......
11
闻雨放晴。
等我恢复好出了小院,多日不见的同门纷纷来问我的安好。
师姐们拉着我的手,夸张地与我说:「岁岁,师姐给你介绍隔壁门派那个好看的小师弟可好?」
师兄们则往我的怀里塞着各式各样的小礼物,让他们的小师妹岁岁能够岁岁有今朝。
鸿蒙山的每一个人都对我很好,可他们也同样接纳着柳思梦。
他们与我讲:「不知为何,总觉得与柳姑娘一见如故。」
「是啊,感觉她为人亲和又厉害,人又美,心又善,总忍不住想接近她。」
「听说她前几日摔伤了腿,我还替她心疼来着。」
他们纷纷讲述着自己的心境,我沉默地倾听,感叹着原来这便是系统告诉我的「主角魅力」。
他们说完柳思梦,见我一直没说话,才反应过来地噤了声,岔开了话题。
「对了,岁岁,你也别生楚师兄的气了。」
「他就是脑子没有转过弯来,这些年里,他对你什么样,我们都看在眼里。」
「他对柳姑娘不过是一时的爱屋及乌,你不觉得她如今很像当年被师兄带回来的你吗?」
「你给他一些时间,等楚师兄想明白了,他自然还是你的。」
一句连着一句,我知道他们都是出于好心。
毕竟每一个人都曾亲眼目睹了我与楚祈的八年。
但很可惜,这次我无法承了他们的好意。
我只是平静地扯了扯嘴角,用力挤出一个微笑,看向授业台的正中心,对着两耳不闻窗外事,一直坐在椅中假寐的顾清寒说:「大师兄,我过几日可以下山吗?我已经到了师门规定的历练年龄了。」
12
鸿蒙山,名为山,其实是一片连绵十二峰的山脉。
整座山与世隔绝,看似有路,若没有通关符隶,便是一直走死,也不会看见尽头。
我落步在下山的青岩石上,回头看了眼在我身后不远不近跟着的顾清寒,以及他无论走到哪,都带着七八个小厮,抬着软轿的纨绔行头。
我一个头比两个大,有些无奈地对他解释:「大师兄,我真的不会做傻事的。」
他躺在小厮抬着的贵妃椅上,摇着竹扇,回了我个「我懂」的眼神:「我说小岁岁呀,天涯何处无芳草,你何必单恋那楚狗一人呢?」
「......」
所以我这一路上一直想不通,为什么大家都觉得我要下山会与听闻楚祈和柳思梦的婚事有关。
也更加的想不通,为什么每个人都担心我会独自一人做傻事,非要恳求大师兄来一路「照拂」我。
明明去年的门内弟子切磋大会上,他身为大师兄,却学艺不精的差点连我都没打过。
我看了眼渐渐落入冬天的山林,拢了拢顾清寒一脸嫌弃随手甩给我的狐裘,在师门的翘首以盼中,踏上了我自以为的征程。
13
剑道则难多了,百年来的所有剑修都卡在了剑生万法之下,无法踏入心剑之境。
即使像楚祈这种被剑道偏爱的天之骄子,也不过到了凡剑修为。
与心剑差之一境,却差如天壑。
可奇怪的是,顾清寒这个吊儿郎当的富二代,竟然也是以「砥砺恒心」而入的剑道。
众人对此百思不得其解,因而此事也成了鸿蒙山十大难解之谜的首甲。
......
自从下了山,这位应承掌门要带我历练江湖的大师兄,转眼便忘了自己的使命,发挥着老资本家的本色,带着我是胡吃海喝,游山玩水。
不过是半日的脚程光景,我便累倒在客栈的桌子上,动都不想动。
「早跟你说了坐软轿,你非要自己走。」
顾清寒在小厮擦干净的板凳上坐下,接过早就为他准备好的龙井茶,悠闲地嘲笑我。
我默默地在心里白了他一眼,感叹打工人和资本家果然是无法共情。
他似是看穿我心思地勾着唇角,但没想跟我一般见识,便挥了挥手让小厮去准备吃食。
跟着他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的日子混多了,我也就百无聊赖地继续趴着。
不多时,热气腾腾的糕点就被买了回来。
顾清寒从小厮手里接过,自然地在我面前摆满了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