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几次深夜,她都听见楚澈呢喃着,叫的却是姜以姝。
病房里面,护士扶着姜以姝往外走。
她的手机没拿,只能去前台打电话。
姜以姝突然笑着说:“护士小姐,你去忙吧,我自己去就好了。”
护士看着姜以姝温和的笑容,不由放了心:“那我先去忙了,你小心点。”
姜以姝点点头,护士走后,她一个人扶着墙慢慢往前台走。
刚走了两步,脚上就一疼,她熟悉伤口的感觉,知道这是伤口裂开了。
但她好似感觉不到疼,一个人一步步走到了前台。
电话打出去,很快就有人接了。
“李律师,”姜以姝顿了顿,“我想拜托你,把我的股份全都转让给我的父母,但是……”
她想起小时候日日夜夜期盼父母来看她的日子;想起自己发现他们原来早就各自有小家时的绝望;想起舒父打在她脸上那一巴掌……
她早就应该看明白,他们从来就没有爱过她。
对面的人很有耐心,她停下的时候也没有打断她,直到她下定决心。
“我要跟他们断绝关系,从此我再也不是他们的女儿。”
既然他们不要她,那她也不要他们了。
讲完电话后,姜以姝又一个人撑着墙往回走。
她瘦弱的背影,不知为何,在空荡荡的医院长廊里显得可悲又凄凉。
姜以姝哭不出来,她只是在笑。
推开门,陆蔓正等在里面。
陆蔓一看见她,就将病理报告和一叠照片往姜以姝身上扔过去。
姜以姝被报告狠狠砸在身上,她低下头,就看见照片上拍的全是自己去梁遇白诊所的情况。
她微微一怔,看来陆蔓都知道了。
“听说你自杀了,可是为什么你没死呢?”陆蔓声音里充满恶意,“你这样没人疼没人爱的人,还要活着拖累别人多久?!”
说完,陆蔓就走了。
真是可笑,谁能想到陆蔓曾经是姜以姝唯一的好朋友呢?
可她如今却只咒着姜以姝去死。
这个世界,没有一个人愿意爱她。
父母是这样,陆蔓是这样,楚澈……也是这样。
姜以姝抬头看向窗外,外面正是一轮夕阳,暖黄色的光照在她的身上。
她想起自己的一生,像极了这一天的太阳。
开始是冉冉升起的晨光,虽然没有爸妈,却有爷爷疼爱她;后来升到最高,就是她遇见楚澈的那几年;再往后就是不断地下沉,一直沉到深深的黑夜里面。
并且再也不会升起。
姜以姝回了家。
她从床头柜里找出那份离婚协议,签之前,她看了窗边的千纸鹤一眼。
里面的千纸鹤静静地待在那里,她找了一张纸出来,在上面写了一句话:希望楚澈忘记我。
她将那张纸折成了千纸鹤,放进了玻璃瓶中。
那是一只失去了颜色的白色千纸鹤,在彩色的千纸鹤里面显得格外的苍凉。
之前,她希望楚澈永远记住她,现在她却希望自己从来不曾出现在他的生命。
周氏,总裁办公室。
姜以姝将签了字的离婚协议放在了楚澈的手边,她抬起头,朝他笑了笑。
楚澈看着那份签好的离婚协议,眉头却紧皱。
第9章 对不起
她就这么简简单单地签了?
还以为她真的有多坚持,原来也不过如此。
楚澈拿出钢笔,要在她名字的旁边,也签下自己的名字。
姜以姝却突然按住那份协议。
楚澈抬起头来看她:“你什么意思?”
她看着那份离婚协议,停顿了好半晌,才颤着问他。
“楚澈,签字之前,我有一个问题要问你。”
楚澈冷嘲一笑,她又来这一套欲擒故纵的把戏,却不知道他早就看厌了。
这一刻,姜以姝感觉自己站在悬崖的边上,身后就是万丈深渊。
“这么多年,你……有没有哪怕一刻,喜欢过我?”
她的声音在抖,她的笑容也在抖。
可是楚澈统统没有看到,他冷冷地别过头。
“没有。”
轻飘飘地一推,姜以姝坠了下去,被黑暗吞噬。
她放在离婚协议上的手抬了起来:“好,我放你走,也最后一次希望你能放过瑾安……”
楚澈唰唰在上面签下名字。
“这不可能。”他放下笔,看向姜以姝,“你以为你还有跟我谈条件的资格?”
姜以姝一愣,暖气十足的房间,她却感到刺骨凉。
“好的,我知道了。”
她早就该知道,楚澈不会放过她……除非她死。
姜以姝抬起头,朝着楚澈露出一个灿烂的笑容,看得楚澈的心里一怵。
那是她的最后一个笑容。
“楚澈,不管你信不信,当年不是我逼走陆蔓的,她看周氏投资失败就找我要了两百万离开。”
楚澈冷笑,正要刺她两句,她却已经转身往外走去。
他看着她一步步走远,那瞬间他的心有片刻慌乱,可他却什么也没做,只是看着她走出去。
姜以姝转头关门,随着门合上,她轻声说了句:“对不起。”
她又要做会让他不快的事情了。
出门后,姜以姝乘上电梯,按下顶楼的按键。
电梯开门,她拿出手机,打给了世界上最后一个给过她温暖的人。
梁遇白的声音响起来:“小雾,你怎么又有几天没来?最近怎么样,过得还好吗?”
他的语气越是关心,姜以姝越是觉得难过。
眼泪啪嗒啪嗒落下来,她再也维持不住脸上的笑容,颤抖着说了一句:“对不起。”
电话掉在了电梯的门口。
梁遇白还在里面紧张地叫着她的名字,可是她却听不到了。
对不起,梁医生。明明你那么想救我,可是我太没用,还是没有坚持下去。
对不起,爷爷。小雾又要任性了,你见到小雾,千万不要骂我。
对不起,楚澈。既然你不爱我,我只能让你恨我一辈子。
毕竟,我真的用生命爱过你。
梁遇白叫了半天也没听见姜以姝的声音,他立马打给了楚澈。
办公室里,楚澈却直接挂断了他的电话。
可手机还是不停的响,楚澈不耐地接起来,梁遇白紧张的声音抢着开口。
“楚澈,我找不到姜以姝,你快去看看她怎么样了!”
楚澈冷笑,他看着眼前的离婚协议,眼眸微深:“都这个时候,你们还在演戏。”
“姜以姝她有抑郁症!”
梁遇白深呼吸一口,他实在是忍不住了:“楚澈,你知不知道,她的病情已经很严重了,你看她笑得越是开心,她就越是想死!”
楚澈的面色变得越发难看起来。
“这又是你们新的戏码……”
梁遇白担忧气愤至极:“姜以姝,她是真的想死……”
猝不及防地,宋涵冲进了办公室。
“周总,夫人、夫人她上天台了……!”
第十章 你什么都不知道
楚澈的眼眸终于有一丝的震颤,他起身要走,却听见宋涵猛然一声尖叫。
他朝着办公室的落地窗外看去。
一个浑身是血的人坠了下来,那瞬间,他跟姜以姝的眼神不期而遇。
她的笑……灿烂得好像阳光一样。
楚澈怔住,手里的手机“砰”地一声掉在了地上。
姜以姝被第一时刻送往医院救治,幸好有人提前通知了消防,让他们有时间在楼下准备了气垫,这才没有让姜以姝当场殒命。
楚澈红着眼睛跟到了医院,却被护士拦在了外面。
“手术室不能进去,家属请在外面等候。”
梁遇白也赶了过来,他一过来就怒目瞪向了楚澈。
“楚澈,你到底做了什么?”梁遇白生平头一次发这样大的脾气,他向来是个温润儒雅的人,可这次,他实在是忍不下去了!
他朝着楚澈冲了过去,楚澈也冷冷地瞥向他,猩红的眼睛仿佛是一只困兽。
“我做了什么,这难道不该问她吗?”
她到底做了什么!为什么要这样对他!
“明明是你逼死了她,到头来却在怪她,楚澈,你是不是疯了!”
“没错!我就是疯了,我疯了才会在意这个女人的生死!”他抓住梁遇白的肩膀,声音中带着颤抖的嘶哑,“你知道我在想什么?我居然在想,她要是死了我该怎么办?”
梁遇白直接狠狠地一拳朝他的脸上砸了过去。
楚澈被他砸得头一歪,嘴角流出一丝鲜血来。
“惺惺作态!”梁遇白怒道。
楚澈也被他激出了脾气,转过身朝他也揍了过去,凌厉的拳风扫过去,梁遇白也被他打了一拳。
两个大男人,直接在手术室的门口打了起来。
护士护工赶紧过去拉他们,好不容易才将两人拉开。
两个人的身上或多或少都挂了点彩。
“你们到底在做什么,这是医院!要打出去打!”护士长骂了他们一顿,这才拿着血袋送进了手术室里面。
出来后,护士长还狠狠地瞪了他们一眼。
两人都低着头没有说话。
楚澈坐在椅子上,梁遇白则靠墙站在另一边,他们都没说话。
手术室的走廊静悄悄的,惨白的灯光亮着,手术室旁边亮着红灯,证明里面的人九死一生,而外面的人却什么也做不了。
“是什么时候的事情?”
楚澈开口了。
他坐在椅子上,手肘撑着膝盖,身子前倾低着头,只听见略微嘶哑的嗓音,却看不清他脸上的表情。
梁遇白自从知道姜以姝是楚澈的妻子后,就一直对他没有任何好的印象。
“你连自己妻子什么时候生病都不知道吗?”
楚澈也有些怒了,他抬起头来,双眼猩红一片。
“我在问你,什么时候的事情?”
梁遇白被他这么一问,再好的性子也起了火气。
“楚澈!你到底有没有关心过她?你现在问这些又有什么意义?当她一个人孤孤单单来诊室的时候你在做什么,你在跟另一个女人卿卿我我!”
他的话直戳楚澈的心,他猛然站了起来。
一双宛如困兽般通红的眼睛瞪向梁遇白,可是他却没有半句话能反驳他!
难道梁遇白说错了吗?
没有!他一句话都没说错,这全是他的错!
是他,是他固执地以为姜以姝不过是在演戏,这一切都是她为了拴住自己的把戏!是他为了心里那一点点微不足道的怀疑故意去刺激姜以姝!
只有他自己才知道,他压根就没碰过陆蔓!
“砰”地一声,他的拳头重重砸在了一旁的墙上。
梁遇白的神情微微愣住,看见楚澈低着头悔不当初的模样,梁遇白深深叹了口气一声,看向手术室的方向。
“是很久之前的事情了,那时候她的爷爷刚去世,当时她的主治医生还是我的老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