凉纾又往被子里缩了缩。
不多时,安静的空间里响起他的冷笑,“见到我来了,这么怕?”
她下意识环顾四周,安静的病房里,只有她跟陆瑾笙。
凉纾张了张口,刚想喊人,话却被陆瑾笙截断,“没人理你。”
“你来干什么?”
许久不曾说话,乍一开口,女人嗓音十分暗哑,像迟暮老妪。
陆瑾笙站起来,居高临下地睨着她,嘴角弥弥漫开冷绝的笑,“知道今天什么日子了吗?”
具体是哪一天凉纾还真的忘记了。
但是不碍事,她侧头就能够看到摆在一旁柜子上的日历,一月十三日。
陆瑾笙瞧着她的动作又是一声冷嗤,“你的时间不多了,有什么想说的么?”
被子底下,凉纾攥紧了手指。
她只漏出来半张脸,“除夕我回陆家,你会怎么对我?”
浑身气息冰冷的男人只是看着她,一言不发。
凉纾又问,“你会杀了我吗?”
陆瑾笙又坐下,这次,他离她更近了一步。
他脸上带着冷厉的肃杀之气,搁放在被子上的手指慢慢握成拳。
“陆瑾笙,十年早就过了,你母亲已经死了十一年了,如今你会杀了我替她报仇吗?”她紧紧盯着陆瑾笙的脸。
气氛凝固了好几秒。
下一刻,凉纾怎么也没有想到他会直接将手从被窝外头伸进来,而后,他抓住了她的手。
男子大掌并不细腻,也很冰凉。
凉纾却吓了一跳,她往后退,惊恐地瞪大眼睛,“你……干什么?”
被她挣脱,陆瑾笙倒是没什么特别的反应。
他薄唇微勾,“下地狱好呢?还是杀了你好?”
凉纾一直不知道陆瑾笙口中的地狱是什么。
她却在这个瞬间想到了顾寒生。
顾寒生算是她的底气之一,她缩在被子里,对上陆瑾笙发狠的眸,“陆瑾笙,你不会得逞的,我会很努力地活着,并且还会活得好好的。”
她那双眸几乎是这世上最好看的一双眼睛了。
惊恐的时候带着胆怯,反抗你的时候又带着无辜,好比此刻,明明一身傲骨,但陆瑾笙就是硬生生从她眼中看出了那该死的可怜劲儿。
所以他淡淡地移开眸,不再看。
陆瑾笙环顾了一圈这里的环境,冷笑,“遇到我,你就好不了。”
……
病房的门被人从外头倏然打开。
临近深夜十二点,梅姨妈才回来。
病房不大,梅姨妈一冲进来就和那道坐在床边的人对视上,接着,她浑身的血液在今晚再度凝固。
身体僵硬得不像是自己的,仿佛这时,随便谁拿一个大锤过来就能将她整个人敲碎。
凉纾看着那突然开门进来的人,小声地喊了声,“姨妈。”
陈羡站在门口,低下头,“对不起,我没拦住。”
“你还想拦我?”梅姨妈冲陈羡一顿吼,她两步朝陆瑾笙走来,脑中似乎有什么东西一下子炸响,她说,“你这个魔鬼,你这个魔鬼……”
陆瑾笙站了起来,双手插在裤袋里,抬眸冷漠地看着她。
“我要杀了你!”
梅姨妈手上没东西可以当做武器,她看了一圈,从墙壁上的电视机下方的小长柜上顺手抄了一个花瓶。
梅姨妈见到陆瑾笙,便什么都顾不得了。
当年这男人威胁她跟江九诚,如今江九诚将这件事说出去,他紧接着就报应到了凉纾身上。
在梅姨妈心里,陆瑾笙跟个魔鬼无异。
她举起手中的花瓶就要朝陆瑾笙扔去,陈羡站在门口看的胆战心惊,在梅姨妈出手那刻,陈羡心头一惊,惊呼,“陆先生,小心!”
“姨妈!”
后一道声音是凉纾的。
陈羡目睹了接下来的那一幕,陆瑾笙本来完全可以避开这个花瓶的,但如果避开花瓶,这东西势必就会落到脸上。
这东西扔在人脸上并不是开玩笑的,能直接碎成块。
所以千钧一发之际,陆瑾笙拉高凉纾面前的被子遮住她的脸,梅姨妈手中这个花瓶便被她扔到了陆瑾笙手臂上。
陆瑾笙速度有多快呢?
他将被子拉高的同时花瓶刚好触到他手臂,几乎是同一时刻,陆瑾笙抬手将手中的花瓶朝后一挥——
这花瓶刚刚好撞到他伸手那把椅子上,随后便是噼里啪啦的瓷器碎裂声响起。
陈羡眼尖地看到他有碎片擦过陆瑾笙的手背,在他皮肉上头留下一道道血痕。
梅姨妈见到这东西压根没有对他造成什么影响,她跟着冲上来,“你来干什么?你害的她多惨,世界上怎么有你这么魔鬼的人?!”
此刻的梅姨妈,像一个完全不讲理也失去理智的泼妇。
陆瑾笙的耐心用完了。
他伸手抓住梅姨妈扬起的手掌,眸子里染着嗜血的暗芒,菲薄的唇勾起狠戾的弧度,“你找死?”
梅姨妈看了床上躺着的凉纾,眼泪一下从眼眶地出来,似乎是有什么东西在心里轰然倒塌了,“你看看你害的她多惨,是我跟江九诚不守信用,我们两个贱命一条,我的命你拿去,你害她做什么?”
凉纾从被子里探出头,眸色温静地看着他们。
她不想不管吗?
不,她是累了。
陆瑾笙闻言,一把放开梅姨妈的手指,梅姨妈随后因为惯性站立不稳摔在地上。
膝盖传来尖锐的剧痛,梅姨妈刚刚一侧身,面前兜头罩下来一阵阴影,接着陆瑾笙盯着梅姨妈的眼睛,笑得格外嘲讽,“她有多惨,嗯?”
一面说着,陆瑾笙一面加大手上的力气,“她还不死不伤地活着,这怎么能称之为惨?”
几乎是在陆瑾笙说完这话的瞬间,梅姨妈瞳孔紧缩,她牙齿狠狠咬着下唇,“不死不伤……你还想害她害到哪个地步?难道你真的要她去死吗?”
“她就是死了都不足以消除我心里的恨,她得生不如死才行。”
“姨妈。”听到声音,凉纾从被子里钻出来趴在床边看着他们。
梅姨妈此刻被陆瑾笙抓着手腕,可以看得出来男人力气极大,梅姨妈那截手腕立马就变得绯红,几乎快要被他捏断了。
凉纾红了眼,拔高音调,“陆瑾笙,你赶紧放开她,你疯了!”
他想起身,梅姨妈这时却狠狠抱着陆瑾笙的腿。
“所以是你找的人?你今天别想好好的从这里走出去,我就算跟你同归于尽我也要……”
陆瑾笙起身的瞬间,耐心实在是消耗光了,他不过一伸腿,梅姨妈那身体就像枯枝败叶一样朝一旁倒去。
额头磕到凳子一角,人瞬间晕了过去。
凉纾看到这一幕,脑袋里倏地一片空白。
她极其缓慢地朝陆瑾笙看去,眸子里突然失去了神采,她大口大口地呼吸着,胸口不住起伏,“陆瑾笙,你到底想要什么?”
陈羡从头到尾都只安静地站在门口。
这场闹剧发生时,陈羡当时不禁在心里想,要是顾寒生也在这里,那该是怎样一处好戏?
陆瑾笙这人,心理变态扭曲到了一定程度,如果要是顾寒生在这里,他会是什么反应呢?
……
狠归狠,但不能闹出人命。
陈羡出去叫医生了。
很快,有人来进来将梅姨妈带出去了。
凉纾脸上十分焦急,她跟着就要起身追出去,但坐在一旁的陆瑾笙一个冷漠的眼刀过来,“你下床试试?那妓女就算没事我也能让她有事。”
她不敢跟陆瑾笙呛。
这人特别狠,她早就领教过了。
凉纾低下头,闭了闭眼,长发遮住了她大半张脸,也相应地遮住了她脖子上的痕迹。
良久,凉纾又问了一次,“你到底想要什么?”
陆瑾笙这时肯正眼看她了。
过了会儿,他才启唇,“我想什么都不想要,看到你痛苦我就舒心。”
凉纾不说话了。
看吧看吧,她现在已经足够痛苦了。
……
后半夜,凉纾实在是撑不住了,她躺在床上闭着眼睛就要昏睡过去。
可病房里,陆瑾笙还在。
之后,是陈羡将陆瑾笙叫了出去。
随后不到一分钟陆瑾笙回到病房,这次只待了一分钟不到,便离开。
这晚注定谁都没有办法睡一个好觉。
程歌苓在凌晨三点被送到医院里来。
她正在片场拍戏,有一场掉威亚的打戏,现场出了点儿事故,程歌苓从两米高的台子上摔下来,虽然地上铺着一层保护垫,但到底是把她给吓坏了。
剧组知道程歌苓的身份,也不管现在是几点钟,当即就给陆瑾笙去了电话。
是陈羡接的。
陈羡再转达给陆瑾笙。
陆瑾笙去看程歌苓时,她正被经纪人扶着坐在椅子上等护士处理伤口。
两米高的台子,下面还垫着一层,按理来讲不会出事。
程歌苓摔到的不是腿,她是在下落的过程中被底下尖锐的刺划破了小腿。
伤口还不小,流了不少血。
陆瑾笙走进来时,护士刚刚给她做好消毒的工作,旁边凳子上的不锈钢托盘里扔了一堆的吸血医用棉跟血水。
门开时,走廊上的冷风吹进来,程歌苓没忍住打了一个哆嗦。
她抬头望去,在看到陆瑾笙的那刻,眼泪瞬间夺眶而出。
“瑾笙……”
护士被突如其来的开门声吓到了,她也回头望去,猝不及防地看到了陆瑾笙那张时常出现在财经频道的俊美面庞。
但这男人的气质阴森,那嗜血的气息还是吓得小护士手抖了下。
于是捏着医用棉的镊子也跟着抖两下,尖头的部分不小心戳到了程歌苓的小腿上的伤口,她惊叫了一声,“啊——”
女经纪人见状,快速地瞥了陆瑾笙一眼,随后面露狠意,抬起腿一脚踢在这护士的胸口,“什么东西?就不知道轻点?!”
陈羡看到这一幕,半阖眸,嘴角勾起一抹冷笑。
程歌苓看着朝她走来的男人,眼泪更是没忍住,她望着陆瑾笙,“瑾笙,我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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