闵露露退学了。
因为闹到了警察那里,学校虽然把这件事压了下来,却不会再收她了。
她来拿东西的那天,和程茹吵了一架,最后程茹的脸肿了好几天。
程茹不缺跟班。
在闵露露走后不到一周,她身边又出现了一个女生。
长得很漂亮。
也是我上辈子的熟人。
程茹喜欢周树,可周树喜欢的不止她,其中最密切的,就是简秋烟。
十七八岁天雷勾动地火的时候,他们爱在无人的地方亲热。
上辈子,我偶然撞见过一次。
周树从此记恨上我,他会在程茹面前,跟我说暧昧不清的话。
让程茹觉得,我勾引了他的心上人。
霸凌的行为也从肉体,扩大到精神层面。
15
简秋烟比上辈子出现得要早。
她代替了闵露露曾经的位置,却又要比闵露露好上一些。
程茹他们把我堵在厕所,逼着我去喝厕所里的水的时候。
我没有动。
程茹瞥了简秋烟一眼:「愣着干嘛?她不动就真的放过她吗?」
简秋烟愣了下,还没动。
本来站在门外的周树却闯了进来,一手拽住我的头发,用力往后扯。
程茹打开洗手池的水龙头。
不一会儿就蓄满了。
程茹点头,下一秒,男生的手用一种我无法反抗的力量,狠狠把我的头摁进水池。
我拼命地挣扎,却被用力按住。
肺部有水呛进,痛苦却不得解脱。
程茹的声音在水面之上,缥缈得像在世界之外:
「陈絮。」
「你干嘛要和我作对呢?」
周树忽然扯起我的头发,接触空气的一瞬间,我不受控制地剧烈咳嗽。
濒死的绝望,一如上辈子跌落的瞬间。
周树松了手,我瘫坐在地,不住地喘气。
「如、如果……」
「我、我都、咳咳、乖乖受着……」
「你就会、咳咳咳——」
「放过我吗?」
程茹愣了一下。
随即像是听到了什么天大的笑话一样,捂着肚子哈哈大笑。
一直到笑出了生理性的眼泪。
下一秒,她抹掉那点眼泪:
「当然——」
「不,会,啦。」
「陈絮。」
「我最喜欢看的,就是别人服软求饶,然后我再补上一刀。」
「直到,我觉得没意思了为止。」
「说不定,要等到你死呢。」
程茹笑意盈盈,勾起的红唇像是毒蛇的信子。
垂在身侧的手不断颤抖,我用力地握成拳。
面前的脸开始变得模糊,无数张程茹的脸,在我脑海里变换。
上辈子的,这辈子的。
作弄我后高高在上的脸,踩着我手蔑视的脸,报警后被捞出来无所谓又满不在乎的脸……
临死时涕泗横流,求着谢述放过她的扭曲的脸。
最后都定格在那天。
我被她从天台推下去后,微微讶然的脸。
16
程茹离开时的背影耀武扬威,就像打了胜仗的王。
地板上肮脏的泥水浸透我的校服。
蓝白的颜色,一点点被染上棕黑。
我坐在地上,看着走远的三人。
程茹不知道。
周树和简秋烟的手指,正背着她勾在一起。
重生不会改变一个人的体魄,智力,家世。
可是它还是送了我一个礼物。
比如提前知道很多事情。
不过细枝末节的小小改变,根本不会影响事物的轨迹。
比如被闵露露和周树强压进水里。
希望你能喜欢我送给你的结局。
程茹。
它并不比你上辈子逊色分毫。
17
程茹的霸凌还在继续。
吃早饭时偶然被谢述看见端倪,程茹手里的圆规没拿好,在我眼角留了一道小疤。
谢述放了筷子,眸子落在我脸一侧,端详半分,才问我:「絮絮,你眼角的伤是……?」
我露了个笑,用着和之前一样的说辞:「不小心弄的。」
谢述没说话,只是看着我。
眸色分明。
我避开他的眼,笑着岔开话题:
「最近晚上熬夜学习,白天醒不来脑袋晕晕的,不小心就弄到了。」
他没再继续这个话题,好像相信了:「晚上不要熬太晚了。」
「身体最重要。」
我乖巧地点点头。
下午放学时,程茹像是憋了一肚子的火气。
铃声一响,我起身从她桌边路过,把桌子上的东西撞落了一地。
程茹腾一下站起来,扯过我的衣领就往女厕所去。
她用力把我甩在墙上,一脚踹关了厕所的门:
「他妈的,老娘今天心情正好不怎么样,你还专门撞枪口上。」
她想扇我巴掌,被我躲闪。
气不过,抄起边上的棍子,狠狠砸在我肩膀上。
骨头处的疼痛,让人瞬间泌出了两滴生理性眼泪。
第二下扇过来的时候,我没有反抗,一边脸上立马火辣辣地疼。
程茹气没消,一只手钳住我的肩膀,一只手对着另外半边脸,就要狠狠扇下去。
我却忽然大笑起来:
「程茹,你好傻啊。」
程茹愣了一下,手没下去,却更恼了:「你他吗说什么屁话呢陈絮?」
「你疯了吧?觉得挨打不过瘾是吗?」
我只是笑,弯了眉眼,看向她的目光却带了怜悯。
「你那是什么眼神?」
「贱人!」
程茹用力扇了我一个耳光,我却还是在笑。
「周树最近冷落了你了是吧?」
「你知不知道为什么?」
程茹被我戳中,动作一滞。
开口要问:「你——」
「因为他和简秋烟在一起了。」
「程茹。」
「你知不知道——」
「每天放学,他们都会去旧器材室约会。」
「简秋烟说你好蠢呢,他们在一起快一个月了你都没有发现,还傻傻地约着周树去看电影。」
「程茹,你怎么不仅倒贴,还被人耍着玩呢?」
「你他妈放屁!」程茹暴跳如雷。
「你去看看不就知道了。」
我笑:「信不信随你,他们现在可能在一边亲嘴一边笑你吧。」
「你他妈——」
程茹拿了棍子想打我,却又堪堪停住。
「陈絮,他们今天要是没在那里,你以后就完了。」
撂下狠话,她转身就走,步伐急促。
等到她的身影消失在拐角。
我低下头,摊开掌心握紧的钥匙——
旧器材室大门的钥匙。
不会有以后了。
程茹。
18
我没有骗他。
上辈子,周树和简秋烟爱在那里深入交流。
我们学校很大,旧器材室在校园最角落。
那边有一片小林子,还没有监控,基本没什么人过去。
只有管理的老爷爷,每天会去开门关门。
老爷爷记性不太好,弄丢过好几次钥匙,偶尔会忘记关门。
上辈子器材室曾经发过一场大火,把建筑烧成了一具空壳。
只有我知道,是周树做的。
他喜欢抽烟,和简秋烟一块儿时疏忽大意,火烧起来之后他却逃了。
还威胁我不准说出去。
学校找不到人,也就不了了之。
程茹走后,我马上跟了上去。
路上的人很多,越往那边走人越少。
穿过楼栋时,身后却有细碎的窸窣声,我回头却不见任何人。
上辈子直到大火燃尽,他们才发现失火。
说明这边根本没有人来。
我压下心头的一点疑虑。
19
器材室的门轻掩着,里面的人说话声音,却一点不差地传出来:
「简秋烟你这个贱婊子——」
「你他妈怎么这么贱啊!?跟他妈荡妇一样,脱光了被人——」
程茹的声音戛然而止。
我站在外边往门缝里看。
简秋烟的衣服还没穿好,被程茹揪着头发用力往后扯。
周树试图去拦程茹。
程茹手里拿着一个铁拍子乱挥,周树躲闪,恰好撞倒身后的铁架子。
放满杂物的架子晃了晃,开始倾斜。
周树尝试去扶住,却架不住。
他想喊人来帮他,却没有一个人听进去了。
谁也没有注意到,角落里的烟头,已经点燃了最近的垫子。
我扯开嘴角。
轻轻把锁拉上,钥匙旋转两圈。
然后退后几步。
馆里传来一声轰响,还夹杂着周树痛苦的嚎叫。
争吵声须臾被按下暂停键。
「周树!周树?你没事吧?」
「等一下,等我们把这个架子抬起来。」
「简秋烟!你这贱人!不过来搬架子还在穿衣服!」
又是一阵皮肉相碰的声音。
然后是简秋烟的尖叫:「火!火!火!」
「灭不掉!」
「放开我!我要出去!我找人过来救他!」
「你他妈放手!火越来越大了!」
简秋烟的声音靠近大门,门发出重响,一下又一下。
伴着她绝望的吼声:「门打不开了!——」
「他妈的!有人吗!救救我!」
声音混乱成一片。
有烟从窗户飘出来。
我站在原地。
尖叫声,怒骂声,哭声,撞门的声音。
像是地狱魔鬼的邀请。
我没有动,只是看着。
程茹的声音很尖。
从怒骂,到哭喊,再到祈求。
就像上辈子那样。
我想再笑得开心些。
只是嘴角像是僵住了。
眼泪在我没有意识的时候落了下来。
笑着笑着哭了。
哭着哭着又笑了。
困扰我两辈子的噩梦,好像就在这样绝望的哭喊中,慢慢消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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