戚溪的膝盖贴着冰冷的瓷砖,像被抽掉了脊柱。
她的声音像从喉咙里挤出来一般:“宋小姐,都是我的错,请您原谅我……”
宋怜轻蔑的笑声在她头顶响起,戚溪整个人被巨大的屈辱感裹挟。
但想到那个操劳了一辈子的老人,她却没法不妥协。
宋怜满意了,起身对佣人吩咐道:“好好照顾她,那孩子以后可是叫我妈妈的。”
别墅猛地寂静下来。
戚溪不去管佣人眼神,从地上慢慢起来,回了卧室。
她躺在床上,竟有一刻觉得自己就像躺在一片坟墓中。
半夜,戚溪见了红。
别墅里顿时兵荒马乱。
顾泽漆来的很快,脸上带着半夜被吵醒的郁气,沉声问家庭医生:“怎么回事?”
无人回答。
戚溪笑了,眼里全是悲哀:“顾先生会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顾泽漆看着她惨白容颜,脸色更沉了:“不想笑就别笑!这幅样子看着让人倒尽胃口。”
大约痛到极致就会麻木,戚溪现在便是如此。
她只是一眨不眨的盯着顾泽漆。
顾泽漆见她这样,眼中闪过一丝莫名的情绪。
随即冷淡开口:“不管怎样,这是我的孩子,你生下来,我不会亏待你。”
戚溪定定的看着他冷漠的脸,嘴角扯出一个嘲讽的弧度:“顾总连我唯一亲人的生死都可以置之不理,现在说不会亏待,以为我还会信吗?”
顾泽漆一顿,俯视床上女人。
仔细打量片刻后,他笑了:“这就是你的目的?用孩子做文章来威胁我,戚溪,你这点心机也敢和我耍手段?”
戚溪语塞,一会后,脸色温柔下来ᴶˢᴳ,语气里带上哀求。
“你已经拿走了我的事业,为什么还要用一个行将就木的老人来做文章,顾泽漆,就算你把我当个陌生人,也不该这样无情。”
顾泽漆看着她,倏忽突然想起,戚溪第一次来求他时那副柔弱模样。
心里一动,他半晌没说话。
他沉默下去,在戚溪逐渐绝望的眼神中,终于开口:“行,看在孩子的份上,我答应你。”
戚溪眼睛一亮,顾泽漆嗤笑一声,转身走了出去。
直到他离开,戚溪紧绷的身体才无力跌坐。
她知道顾泽漆喜欢她什么样子,便顺势演了这场戏。
果不其然,她得到了自己想要的。
只是……
戚溪抚上小腹,这个孩子,她又该如何留下?她,留得下吗?
戚溪想着这些事,状态越发低迷。
管家不敢疏忽,连忙打电话给顾泽漆。
戚溪听着管家汇报情况,有些想笑。
她想,顾泽漆才不会在意她一星半点。
可当天晚上。
半梦半醒间,戚溪感觉到身侧一沉,刚惊醒,便被拥进一个熟悉的怀抱。
一只大手拍了拍她:“为了孩子,别跟我闹了,嗯?”
顾泽漆声音低沉,像是在安抚闹脾气的妻子。
没来由的,戚溪鼻尖一酸,她没再动。
一夜无梦。
戚溪第二天起床后,却发现自己的手机不见了。
她下楼,看到顾泽漆手里正拿着她的手机。
戚溪抿了抿唇,说:“还给我。”
顾泽漆却径直收起手机:“孕期不适合用手机,这段时间先给我收着。”
心里缓缓的漫着寒意,戚溪知道,这就是不会给她了。
没了手机,日子越发难过,戚溪心里有种说不出来的闷,却无处宣泄。
一天晚上,戚溪很早便迷迷糊糊的睡过去,却在后半夜被一阵噪杂声吵醒。
她拨开窗帘,看见杭厉站在花园中间,被一群黑衣保镖拉着,声嘶力竭的吼着什么。
而顾泽漆站在他面前。
戚溪心跳的厉害,她下意识推开窗户,杭厉的怒吼随着夜风落入她耳朵。
“顾泽漆,你到底把她当个人吗?她外婆在医院等着人收尸,你为什么不告诉她!”
第九章 没有瓜葛
戚溪大脑一瞬空白了,她下意识看向顾泽漆,却只看到他冷淡如冰的眼眸。
看着窗口的戚溪,顾泽漆眼中戾气顿生:“把他轰出去!”
他转身迅速往楼上走。
推开门,只见戚溪仍定定站在窗边,冰凉的月色照得她像一抹幽魂。
戚溪像是抓住最后一根救命稻草一般扑上前抓住男人的手,颤声问:“他说的不是真的,对不对?”
她的手冰冷的没有一丝温度。
顾泽漆沉默了一瞬,没有甩开她,只说:“你外婆是突发性去世。”
戚溪整个人僵在了原地。
一股钻心的疼后知后觉的从心底蔓延到四肢百骸。
她甩开顾泽漆的手,崩溃的大喊:“不可能!她那么多年都坚持过来了,为什么宋怜一插手,就发生这样的事!”
顾泽漆脸色一变,怒道:“你要是不信可以自己去看医生开的证明,不要把脏水泼到小怜身上。”
戚溪根本不信!
医生证明?不就是他随口一句的事罢了。
戚溪满眼是泪,绝望到哭都哭不出声。
她望着顾泽漆,想看清眼前男人的脸,眼泪却将他扭曲得可怕无比。
她终于认清。
不管何时,顾泽漆心心念念的只有宋怜。
哪怕自己在这世上唯一的亲人没了,他也不会对她有丝毫怜悯。
戚溪万念俱灰的样子被顾泽漆看在眼里,他心里莫名很是不舒服。
强行忽略这种感觉,他皱眉道:“我没有告诉你,是因为医生说你现在怀着孩子,受不得刺激。”
是啊,如今什么事都比不上要给宋怜的这个孩子。
戚溪深深的看了顾泽漆一眼,那眼里再无往日的期待与爱意,倒叫顾泽漆心中压下的不适又涌上心头。
还没等他细想,戚溪开口问:“我能不能去安葬外婆。”
那声音里透着一股死寂的平静。
顾泽漆紧了紧手:“我陪你去。”
戚溪却说:“顾总与我毫无关系,我外婆的葬礼,我会自己安排。”
顾泽漆一愣,他看着戚溪平静的样子,好像一瞬间失去了什么东西一般。
他想不通更不愿深想:“跟我没关系?你肚子里的孩子跟我没关系吗?葬礼上处处要钱,你有吗!”
戚溪抬头看他,突然笑了,只那笑却比哭还难看。
是啊……在这个男人身边,她付出了五年的爱,可到头来,连至亲之人的安葬费她都没法拿出来。
爱上他,到底是为了什么啊……
戚溪只能笑,笑着说:“好,那麻烦顾总了。”
她的声音平静,表情和缓。
可顾泽漆心里的烦躁却越发多,他不耐转身:“跟上。”
顾泽漆亲自开车送戚溪到了医院。
下了车,护士带他们来到太平间。
老人家的遗体静静的放在一架铁床上,顾泽漆站在门外,看着戚溪一步步挪了进去。
戚溪站在铁床前,浑身血液冷的都好像结了冰。
她摸索着握住白布之下那双冰冷苍老的手,轻轻喊了一句:“外婆……”
老人家已经听不到了,又怎么可能回应她?
戚溪抓着外婆的手,哭到不能自已。
顾泽漆站在门边看她,心底的躁郁更浓。
不知道哭了多久,戚溪收住哭声。
她攥着老人的手,整个人呆愣的坐在冰冷的地板上,突然,肩头一沉。
她转头,看到顾泽漆将自己的外套覆在她肩头。
戚溪看着他,眼里无悲无喜,也没有恨意。
“孩子生下来之后,你我之间不亏不欠,再无瓜葛,是吗?”
顾泽漆一怔,手指动了动,声音低低的‘嗯’了一声。
戚溪点点头,她踉跄站起身来,说:“那就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