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场细密而清冷的春雨飘然而下,水珠打在落地窗前。
雨滴汇集在一起,凝成一团,在玻璃窗上流下一串串雨线。
傅宴清松了力,僵在那里的手却止不住有些微微发颤。
如果逼死桑沫的周瑶母女罪不容情的话,那他又何尝无辜,冷漠本身就是比加害更加可恨。
一瞬间,他的心脏像是被人狠狠扎了一刀,鲜血淋漓。
桑沫的死,可以算作是他递的刀,不是他,也许周瑶母女还不至于非要至她于死地。
见傅宴清脸色一刹那难看到了极致,周瑶却像疯了一样忍不住大笑起来。
她无力地瘫坐在地上,笑得眼眶泛红:“谨深,我知道你心里装了那个女人,可是现在事情发展到这个地步,她已经回不来了,她低微卑贱根本配不上你,只有我,只有周家能帮你!”
说着,她像是想到了什么,从地上坐起来,一把拉住傅宴清:“对,谨深,我能帮你的,只要你收手不要继续对付周家,把这件事情压下去,一切都能回到从前的样子。”
傅宴清嫌恶地打开她的手,就像碰到了什么脏东西。
“周瑶,一条人命,你就打算这样轻易地揭过去吗?是,我傅宴清对不起她,但,你别想着能全身而退!你准备着下半辈子在监狱里过一辈子吧!”
闻言,周瑶的脸色一瞬煞白,终于开始害怕起来:“不行!谨深,不能坐牢,我怎么能因为那种卑贱的女人娶坐牢呢?我是你女朋友啊,只要桑沫不在了,我们就没有任何阻碍了呀!”
桑沫,这三个字就像一个逃不过的诅咒,每每提起,傅宴清心里就不免一阵锥心刺痛。
他想,恐怕这一辈子,他都没有办法忘掉这个女人了。
忘不掉,也放不下。
周瑶被赶出去以后,傅宴清坐在空荡荡的办公室里,眼前的一切仿佛都归于宁静。
天空是黑的,城市是灰的,雨是透明的,整个世界似乎没有了色彩。
当他再一次意识到自己再也见不到那个叫桑沫的人,听不到她的声音,吃不到她做的东西,接不到她打来的电话。
心头忽然涌起一阵彻头彻尾的悲切,他以为,只要他想,她就一辈子都逃不脱他的掌心。
他以为,只要他想,桑沫就会乖乖地回到他身边。
全世界,他以为只会有他抛弃她,不要她的份,怎么也没想到,到最后,被抛下的人原来会是他自己。
凌晨两点半,街道的灯依旧亮着,整个城市从一开始喧闹变得安静下来。
春天的夜依旧还是会冷,夜色漆黑如墨,只有街灯带来一点亮光。
傅宴清从公司出来,将车从车库开了出来,开到正街边,侧头看见路边种着的一棵桃树开了花。
风一吹,花瓣在风中缓缓飘落,带起一股清幽的桃花香。
他依稀记得,桑沫是很喜欢桃花的,说是桃树很好,会开出好看的花,还能结出好吃的桃,能填饱肚子比什么都强。
用生命给了他撕心裂肺的一刀。
第十七章 画地为牢
第二天消息已经彻底压不住了,周瑶母女逼死桑沫,网上舆论哗然。
母女两人不止是不好出门,连带着惹得周父大发雷霆,周家的生意一落千丈。
这件事已经立案,警方已经以涉嫌故意杀人罪介入案件调查。
师傅也将桑沫留下的录音交给了警察,加上傅宴清的施压,第二天周瑶母女便被拘留。
霍家别墅。
“霍少,刚刚去那家私立医院查过了,那里的医生说温小姐手术之前,周瑶给了他们一份假的体检报告,证明温小姐的身体能够直接手术,但是……”
助理说到一半,犹豫了下。
傅宴清握住手机的手紧了紧:“直接说!”
助理似是被吓了一跳,连忙开口:“但是我刚才亲自去问了一趟,说是那份假的证明报告已经找不到了,如果光凭温小姐生前的录音,恐怕证据不是很充分。”
傅宴清的脸色一瞬变得很难看,周家说到底在这座城市还是有些地位的,这个案子要是没有充分的证据证明是周瑶故意逼死桑沫的,那么……
周瑶在庭审的时候还可以狡辩,说是桑沫给她下的套,或者说桑沫是为了钱故意这么做的!
“该死!”傅宴清一拳狠狠捶在了房间的桌面,桌上的东西一颤,“怎么可能会无缘无故找不到,我告诉你,不管花再大的代价,东西一定要到手!”
说完,他狠狠挂断了电话,心里却是无比烦躁。
要是不能给桑沫讨个公道,他真恨不得自己亲自动手杀了那个可恨的女人!
望着这个空荡荡的房间,傅宴清的脑海中却都不由自主的浮现出这三年来,桑沫还住在这里的时候。
这三年中他对她一点也不好,可是她从来没有埋怨过半句。
她走了这么多天了,傅宴清的生活忽然天翻地覆,酒店,家里,两点一线,除了这两个地方,哪里也不去。
这两个地方都是桑沫呆的最久的地方,却冥冥中为他画地为牢。
看着窗外的院子,一辆红色超跑缓缓在对面的别墅区停下,车里走出来一个女人,身后跟着几个保镖走进了对面。
可能是新搬来的,傅宴清并没多在意。
现在他能做的,也就是把周瑶母女送进监狱,得到她们应有的惩罚。
至于桑沫的葬礼,墓碑,他一次也没有去过。
他以为,只要他不看,不想,不参与,心里会好受那么一点,他还能幻銥誮想着,也许有一天,她会突然回到他身边。
有很长一段时间,他活在自己的世界里久久不肯走出来,不走出来,很多事情就不会面对。
不面对,就还能欺骗自己,桑沫的死是周瑶害死的,跟他没有一点关系。
这样,他还能在这个世界上喘一口气,不至于那样痛苦,承认自己的冷漠也是逼死桑沫的一双手。
甚至,傅宴清不愿意承认自己是爱这个女人的,好像一承认了,整个人就会疯掉。
迟来的深情,没有了寄托的人,就会塌陷成一片废墟。
深夜还是一如以往的寂静。
“桑沫!”
这已经不知道是多少次,傅宴清喊着桑沫的名字从睡梦中惊醒了。
也是自从她离去以后,他再也没能睡个好觉。
睁开双眼,除了令人觉得寒冷的黑夜,眼前什么也寻不到。
傅宴清一身冷汗地从床上坐起来,胸口剧烈地起伏着,这才意识到他又做了一个噩梦。
原来世界上所谓的爱,不会随着那个人的消失而消散,反倒会越加深刻。
他站起身,走到落地窗前拉开窗帘,别墅外的路灯下一个人影站在那里,正在向这边看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