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纪柚宁拍着他的后背，推开他，看着他眼角的泪水，笑道：“以前怎么没发现你这么爱哭？”
薄照远并不在乎现在的自己有多狼狈，也不在乎现在是不是在做梦，他只知道他想再和纪柚宁多待会儿。
他抚着面前人的脸颊，千言万语竟在此刻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纪柚宁轻握着他的左手腕，看着他腕上的绷带，眼眶泛红：“你这个笨蛋，为什么要做傻事？”
薄照远哑声道：“对不起，对不起……”
他本能般地道歉着，想要诉说自己对她的思念和不舍，但是却只能红着眼紧紧抓着纪柚宁的手，无措地像个小孩。
纪柚宁伸手拭开薄照远眼角和脸上的泪水，含泪笑着：“不要哭，你忘记了吗？我们要学会忘记伤痛。”
作为医生，前一分钟可以沉浸在悲痛里，但下一分钟必须要打起精神迎接新的战斗。
因为只有控制好自己的情绪，才能认真地和死神争命。
薄照远也知道这一点，但是他还是难以释怀。
纪柚宁的离开刺痛了他懦弱的一面，或许他根本不是个好医生。
他看着纪柚宁，哽咽说着：“你不要走了好不好？不要再离开我……”
纪柚宁抿抿唇，忽然拉着他走出房去。
“你看。”她抬起头，指着天空。
薄照远抬起头，漫天的星星璀璨的如同宇宙中的星云。
“看那一颗星星，那就是我，旁边的那颗是我爸爸。”纪柚宁指着北方一个闪烁着的星星，眼眸中光芒更甚，“我从来没有离开过你。”
薄照远一怔。
“漫天星辰，微光不灭。”纪柚宁继续道，“我们谁也不会孤单，为了曾经共同的期盼，你也不能轻易放弃。”
薄照远转过头，看着她，忽然明白了阮母的感受。
“甜甜，我也想自私一下。”他紧了紧握着纪柚宁的手，“比起伟大的牺牲，我更想你留在我身边。”
纪柚宁愣了一会儿，而后笑了笑：“我知道。”
她缓缓拥住他，温声道：“少御，我爱你……”
一句告白好像被夜风吹散了，只留下了细细的尾音。
薄照远心底一颤，怀中的人好像在慢慢消失，萤火虫般的点点光亮将纪柚宁整个人包围着，最后散成细碎的光芒渐渐升空。
所有的星星仿佛都收到了感召般一闪一闪。
“甜甜！”

第二十二章 百感交集

薄照远猛地坐起身，迷蒙的眸子中满是仓惶。
等缓过神，才发现自己躺在床上，身上的衣服早已被汗水湿透。
窗外淡青色的光线透过用报纸糊的窗户空隙透了进来。
又是梦。
薄照远紧蹙着眉垂下头，眼底淌过几许落寞。
他忍不住自嘲地笑了笑，这要是个永远不醒的梦该有多好。
然而又想想纪柚宁的话，他又觉自己不能这样。
现在的他不只是为自己活着，还为纪柚宁活着。
缓过杂乱的心绪，薄照远借着微亮的天色打水冲了个澡，等收拾好后，吴雅丽和杨钊也起来了。
杨钊去食堂的菜地里摘了一大把小白菜和一些辣椒和蒜，吴雅丽也开始做早饭。
薄照远见状，也上前帮忙洗菜。
“这些是准备给学生们吃的吗？”他忍不住问。
杨钊点点头，语气里带着几分愧意：“其实我也想让孩子每顿都有肉吃，看着他们瘦小的模样我和雅丽也心疼。但是最近的镇离这里有几十里，交通也不方便，现在天热，肉也不能放。”
闻言，薄照远眸色微暗。
或许也不只是因为路途遥远，穷也是一个没有办法克服的困难。
杨钊和吴雅丽都是自愿在这儿教书，两个人每个月也只有不到两千的补贴，要照顾近一百人的吃饭问题，确实很艰难。
吃过了简单的早饭，学生们陆续地来了。
薄照远看着他们大部分都瘦瘦小小的，穿的几乎都是不合身的宽大衣服，脸蛋黝黑，两颊因为赶路而热的通红。
他们很多都拎着一个大布袋，杨钊说那些是住校孩子们从家里拿来的米。
吴雅丽将它们收起来，还要按照早、中、晚稻分开放，免得混在一起。
学校很小，也很简陋，但是每个星期一都会升国旗。
没有音乐，孩子们就会一起唱国歌。
耳畔是稚嫩却又真诚的童声，眼前是庄重肃穆的国旗，薄照远心里百感交集。
如果纪柚宁看到这一切，她一定会很感动吧。
“同学们，这位是昨天新来的医生老师，以后你们要是生病了可不要不说了噢！”
吴雅丽用温柔地声音对着一群大大小小的学生们说着。
“医生老师好！”
孩子们特有的延长语速让薄照远忍俊不禁，面对一双双好奇又纯真的眼睛，他用平生最温和的语气打着招呼：“同学们好。”
这时，杨钊皱起了眉：“小妮怎么没来？”
一个穿着红色短袖的男孩举起了手：“老师，小妮生病了。”
闻言，薄照远眸光一闪，他转身对杨钊说：“䧇璍我去看看。”
杨钊点点头：“我跟你一块儿去。”
薄照远背上急诊药箱包，跟着杨钊急匆匆出了学校。
路上，杨钊似是想起了什么，忽然道：“顾医生，你知道吗？小妮能出生，还多亏了阮医生。”
薄照远心一颤：“她？”
“是啊，当时小妮的妈妈还在地里干活，结果突然羊水破了，正巧碰上阮医生看病回来。”杨钊回忆着，眼眶微热，“要不是她，小妮可能就活不成了。”

第二十三章 命运

一番话说的薄照远心底一阵抽疼。
他恍然想起那天纪柚宁跟着救护车出去救人，倔强着给人做着心脏按压。
她总是那么善良，不肯放过每一个生命。
“只是小妮的爸爸在外打工，好几年都没回来了，她妈妈前年又因为癌症去世了，现在她就跟她奶奶住着。”杨钊心里是止不住的担心。
虽说小妮奶奶年纪还不算太大，但是双眼都看不见，如果小妮出了什么事，她也没办法帮忙。
薄照远跟着杨钊走了二十多分钟才到了小妮家。
一个泥砖瓦房，屋顶破了洞的地方盖着一层尼龙袋，上面铺着几片树皮。
几捆柴横放在家门口，门外一颗李子树上晾着几件洗的都已经有破洞的衣服。
这里几乎每一处都在显示着这个家庭有多艰难。
杨钊叫了几声，不见有人回应。
两人有些不安，连忙跑了进去，却见一个白发苍苍的老人倒在地上。
薄照远连忙半跪了下去，探了探鼻息。
呼吸微弱。
他让杨钊去找小妮，自己给小妮奶奶做急救措施。
杨钊快步跨进房间，只见小妮躺在床上，脸颊通红，呼吸沉重。
“小妮！”
他叫了两声，将手覆在她额头上，体温烫的吓人。
薄照远将呼吸正常的小妮奶奶扶起，轻轻地放在椅子上后立刻走进房里。
“顾医生，小妮在发高烧。”杨钊心急如焚，小妮身体本来就不好，而且也不知道她已经烧了多久了，如果她出了事，老人家估计都要哭死了。
薄照远冷静地给小妮做了检查，脸色猛地一变。
“得赶紧送去医院。”
小妮已经昏迷不醒，如果是一般感冒引起的发烧也算好的，一旦因为其他细菌病毒等感染，问题一定严重的多。
以这里的医疗条件，小妮肯定难得到救治。
杨钊立刻去联系村里唯一有一辆电动三轮的人，薄照远给小妮做着简单的退烧处理后，和杨钊把她送去了镇上医院。
在得知薄照远身份后，医生立刻同意了他进抢救室。
好在送的及时，小妮脱离的危险。
薄照远如释重负地松了口气，朝杨钊道：“你先回去吧，告诉小妮奶奶让她不要担心，我在这儿陪着她。”
病房。
薄照远坐在病床旁，看着眼前不过八岁的小妮。
她小脸红红的，一头剪得乱七八糟的枯黄头发，她个子比同龄人要瘦小很多，他知道这些都是因为长期的营养不良所致。
他目光一沉，心底漫起一股伤感。
八年前，纪柚宁或许对这个突然降生的小生命满怀喜悦。
不知道是不是命运的安排，八年后，他来到了这里，看到了小妮。
如果小妮因为送医不及时而丧命，纪柚宁一定会很伤心。
也许她又会自责，一个人默默地流泪……
薄照远吸了吸酸涩的鼻子，掩去眼中的悲戚后起身走出了病房。
这时，医院的王主任走了过来。
他伸出手：“您就是桐城安和医院去A国援助的领队薄照远顾医生？”
薄照远和他握了握手：“嗯。”
王主任眼底噙着几分激动，像是看见了什么不得了的人物。
“你们真的是我们医生的好榜样。”他说着，忽然叹了口气，“还有阮医生，真的太遗憾了……”

第二十四章 黑白分明

听了这话，薄照远愣了愣：“您认识她？”
王主任感叹道：“八年前见过，她那时候还是个学生，跟着她的导师去芦云村义诊，在这里也做了半个月的医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