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没再和他僵持，喊出了西西。
西西穿着粉色的小裙子从房间里跑了出来。
「爸爸来接我啦？」
「你们先玩，我去给她收拾东西。」
关上房间门，收拾西西衣物时，我感觉胸口像是被一块巨大的石头堵住，喘不上气。
恐惧，难过，酸涩，心惊胆战的期待，各种复杂的情绪夹杂在一起，如浪潮一般从四面八方涌了上来。
我的手，我的身体，都在颤抖。
眼泪也止不住地往下流。
但我深知自己不能再等了。
平复好心情，收拾好女儿的东西，把提前写好的笔记放到行李箱里，又把他们送到了楼下。
上楼后，我看了看医生三天前给我发的信息——
「你不能再拖了！」
之后，我给闺蜜姜可打了个电话。
「西西已经被陈南昭接走了。」
姜可一刻都没犹豫，说道：「好，你准备一下，我们这就去医院。」
10
医院里，我刚做完胃镜，等待一会儿做别的检查。
姜可问我：「你把孩子交给陈南昭，他知道你确诊的事吗？」
我摇摇头：「没有。」
我确诊了！
胃癌，早期。
做手术是最好的治疗方法，治愈率有八九十。
当然，另外的 10% 也是一定的风险。
我需要做两手准备。
手术成功，我会接回西西。
若是出现意外因素……
我告诉西西我生病了，要去看医生，所以要她先去找爸爸。
如果……
那我会让姜可告诉西西，我的病要到国外才能治好，治好后我就会回来了。
我会再让她告诉陈南昭，我死了，希望他能好好抚养西西。
至于西西的户口……
我也做了准备。
姜可又问：「他没问？」
「西西跟他说，我二婚了，对方不要她，他就来把孩子接走了。」
姜可微微惊讶，「这小不点，脑瓜子里怎么乱七八糟的？」
我笑了笑，嗓音很轻：「姜姜，如果我真的……」
姜可打断我：「打住，这种事情可别找我，有什么事你做完手术自己去做。」
「人生在世，只要没死，就是没事。」
「好……」
如果真的没有治愈，那我就一个人默默地躲起来，看着他和西西，直至生命走到尽头……
11
各项检查完成，医生通知我已经准备好手术方案，明天早上就可以做手术了。
一整晚，我思绪纷杂，彻夜未眠。
我没说不公平，也没怪命运苦，我只是，舍不得，只是还没准备好。
早上我给陈南昭打了个电话。
偏冷的音质透过丝丝电流传入我的耳中：「既然你已经组了新的家庭，那就把西西的户口迁过来吧。」
我心头一颤，难言的情绪汹涌如潮，很难受。
哽咽得说不出话来，好一会儿才找到自己的声音：「我最近要忙着结婚，过段时间可以吗？」
他嘲讽一笑：「你这么急，你是怕对方悔婚吗？」
我眼睫颤了颤，吞了吞喉咙处的酸涩，「是啊。」
陈南昭晒干了沉默。
我又说道：「西西醒了吗？」
他还是没说话，但是很快我听到了西西的声音。
「妈妈～」
我吸了吸鼻子，温和地问：「西西，在爸爸那里感觉怎么样？」
「挺好的，爸爸的房子很大。」
几秒后，我听到了关门声。
然后就听到西西用平时说悄悄话的语气问我：「妈妈，你有没有去看医生啊？」
这一刻，我再也没忍住，使眼泪落了下来。
我捂住嘴巴忍住哭腔，深呼吸了一会儿，才说道：「妈妈已经去找医生了，你要乖乖听爸爸的话，记住了吗？」
小家伙很乖巧地说：「我记住惹～」
「那妈妈你也要听话哦。」
「听医生的。」
「好……」
看到医生过来，我又叮嘱了西西几句，挂断了电话。
半个小时后，我被推进了手术室里……
12
再次睁开眼，看到的是医院病房的白色天花板。
我的身上，鼻子里，都插了管子。
耳边还有医疗机器「滴滴」的声音。
手术……
很成功！
但还是需要观察术后恢复情况。
姜可很激动，神色丰富地同我讲她在手术室外焦急等待的时刻，以及医生告诉她「手术成功」时那冲天云霄般的喜悦。
我也很高兴。
癌症，本来就是一座很难翻越的高山。
谢谢我的医生，他带我翻过了那座高山，让我看到了那条让我认为值得的路！
由于刚做完手术，身体还很虚弱，所以我大多时候都在睡觉。
术后插着管子，喉咙也很痛，陈南昭给我打了好几通电话，我都没有接。
直到一周后，拔掉管子，我才打给了西西。
当听到西西的小奶音从电话那头传过来时，我的心瞬间被填满，不由自主地弯了嘴角。
「妈妈，你这几天为什么都不接我电话啊？」
「因为妈妈要听医生的话，不能接电话。」
「那你为什么现在又可以接了？」
「妈妈想西西了，偷偷接的。」
西西又像个小大人似的，奶凶奶凶地指责我：「妈妈，你也太叛逆了，怎么可以不听医生的话呢。」
「因为妈妈想你啦！」
她又笑了，「嘿嘿，我也想妈妈了。」
「不过你还是要好好听话哟～」
我的脑海里，全是她呆萌可爱的小表情，还有她穿小裙子，跷着小细腿扭动脚丫的淘气模样。
「好哦，妈妈记住西西的话啦～」
13
小不点那张伶俐的小嘴又喋喋不休地说道：「妈妈，我跟你讲，有个女人总来找爸爸。我怀疑她想当我后妈，还总是给我买小零食。」
「可我一点都不喜欢她，又很想要她的小零食怎么办啊？」
「那你就假装很喜欢她，骗到她的小零食后再不喜欢她。」
西西的小奶音「哎呀」了一声，夸赞道：「妈妈你可真是个大聪明。」
陈南昭忽然插了一句：「苏西西，你少学点你妈的歪门邪道。」
我不服气地说：「你懂什么，能免费吃到零食就是好道。」
「就是就是，能不花钱就不花钱。」
这时护士来扎针：「6 床苏媞……」
我下意识去捂手机麦克风，但还是被听到了。
陈南昭低沉的音质叫我：「苏媞，你在医院！」
「身体不舒服？」
怕被发现端倪，我故作轻松地开玩笑：「嗐，人生在世，没死就是没事。小小甲流而已。」
他默了默，嗓音轻和了几分：「要不要让西西去看看你？」
西西这个小聪明当即说道：「爸爸，你知道不知道，真诚才是必杀技，你担心麻麻可不要拿我当借口哟～」
我一边伸手让护士给我输液，一边轻轻笑了笑，玩笑道：
「啧啧，是不是你对我这个前妻念念不忘，想和我旧情复燃？」
陈南昭彻底沉默了。
真诚是必杀技，但普信才能闪耀他人。
都闪得不能接话了。
没一分钟，他就把电话挂了。
又在医院住了一周，医生通知我明天可以出院了。
下午的时候，西西给我打电话，说她想家了，能不能和陈南昭回家住两天。
我同意了，正好姜可说先让我去她那再休养一段时间。
只是没想到，第二天姜可给我办出院手续，回来时还带了两个人。
陈南昭和西西！
14
我傻眼了，坐在病床上目瞪口呆。
「你们怎么……」
陈南昭一只手牵着西西，直直地站在墙边，毫无瑕疵的脸上愠着怒意，眸子冷得像是一把凌迟的刀，落在我身上让我不禁冷了几分。
小说里霸道总裁带娃追妻的情节有了画面。
「我看到了你的诊断报告！」
他的每一次音质都是冷的。
我心头一骇，心虚地移开视线。
「既然你都知道了，那你也就都知道了。」
他冷喝一声：「苏媞，你还真是老行骗艺术家了。六年前就总骗我，六年后又和女儿合伙骗我，我在你这儿就是个大傻子！」
他怒目圆睁，又像在极力压制着情绪，浑身都散发着骇人的气息。
我喉咙哽住，不知道该说什么。
西西却歪着小脑瓜，扑闪着大眼睛看着陈南昭：「爸爸，你终于意识到自己的定位了？」
陈南昭：「……」
病房里冷凝的气氛瞬间破冰。
我顺势装模作样地瞪了西西一眼，嗔怪道：「苏西西，你好好说话。」
陈南昭垂眸瞧她，薄红的唇挤出一句：「苏西西，如果你的语言系统坏了，我不介意给你的大脑重置。」
西西小小的眼睛透露着大大的疑惑：「怎么重置？」
陈南昭：「把你打成傻子！」
西西吓得松开他的手，后退好几步，捂着嘴巴大声说：「你那么大的一个人打小孩！」
我和闺蜜相视一眼，她耸了耸肩，用口型说了三个字：「苏巧嘴！」
随后，姜可出来打圆场：「苏苏发现得早，及时做了手术，刚刚医生不是也说了，她术后一切良好，以后注意饮食，按时复查就可以了。」
我赶紧附和：「对，我现在各方面都很好……」
陈南昭一个眼神扫过来，我顿时失了声。
那双深邃眼眸中，明暗交杂，我读不懂！
心却像是被什么东西撞了一下。
15
最终，我没有去闺蜜那，而是和陈南昭、西西一起回了家。
回来后，陈南昭就坐在客厅翻看我的病历本，和医生发的注意事项以及饮食事项单。
我和西西坐在沙发上看电视。
西西乌黑发亮的眼睛滴溜溜地转了转，挪到陈南昭的身边，伸头说道：「爸爸，妈妈生病了，你会照顾她的，对吗？」
我抬眼看向他，心底微微泛起异样情绪。
他的脸侧着，从鼻梁到下颌骨到喉结，拉出一条清晰流畅的曲线。
「嗯。」
我微微收紧手心，开口道：「那个，我请个阿姨就好了，不用麻烦……」
话还没说完，他忽然抬头，眸中荡着清冷细碎的光。
「骗子最好不要说话！」
我：「……」
啊这……
西西的小脑袋转向我，樱桃似的小嘴噘了噘，「妈妈，你不是说如果我喜欢爸爸，是可以和爸爸还有妈妈一起生活的吗？」
我神情微怔。
大意了，这小家伙的记性一级棒。
「我是小孩子，不能照顾你，爸爸可以。」
「而且爸爸照顾妈妈，不可以吗？」
我一时语塞：「呃……」
思忖片刻后，我看了眼陈南昭，对西西说：
「西西，爸爸他现在不能和我们……」
话还没说完就被陈南昭冷冷地截了过去——
「骗子又开始骗小孩了！」
「我……」
「上帝把真诚洒满人间，你却叛逆地撑起了伞。」
西西也跟着说了一句：「麻麻，我是小孩子，你不能把我也当傻子。」
我：「……」
话都让你们说了，我说什么？
我说什么？？？啊！！！
相关Tags:心情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