闻声，殿内所有的人都齐齐地望了过去。
只见裴奕舟眸色深沉，眼角仿佛沁了层冰棱棱的雾。
他将手中的圣旨一把拍在桌案上，周身散发的气质阴戾而威严：“我不同意和离，她还是我的妻子，我看你们谁敢动她？”
陆明慎怒火中烧：“这是朕亲自下的圣旨，玉玺盖印的那一刻，你与我阿姐的姻缘便就此结束，你不同意也得听命！”
“这只是她的气话。”裴奕舟十指紧攥，语气莫名发轻，不知道是在强调，还是在劝说自己，“她说过，她不同意与我和离。”
“只要我活一日，便要护她一日无忧……”
陆明慎厉声打断了他：“摄政王自己不觉得这话可笑吗？你活一日便护她一日无忧，可是都是怎么护她的？！”
“前往灵觉寺那日，你为护江染眠而让阿姐受伤！你可知那箭矢离她的心脉只余一寸？当时若是再射准一些，阿姐连今日都活不到！”
“而她昨夜独自离府进宫，身边可曾有一个人保护？”
“阿姐与你成婚三年，又可曾有一日展露过笑容？！裴奕舟，我绝不会让阿姐继续留在你身边受苦。”
面对字字句句剜心的质问，裴奕舟的眸色愈发暗沉，可却说不出话。
默了许久，只是执拗地重复：“你不能带走她。”
陆明慎顿了顿，眉宇间满是不解。
他一步一步地走到裴奕舟面前，微扬起头，语调从未有过的森寒：“裴奕舟，你根本就不爱我阿姐，今日为何如此？难不成……”
“你爱上我阿姐了？”
第十五章
闻言，裴奕舟身形微滞，沉默下来。
自己……爱上了陆梦莱？
不，这不可能。
从年少时他就确定江染眠是自己的心属之人，他怎么会爱上别人？
而对陆梦莱……不过是因为她贵为长公主，又曾救过他一命。
是了，自己方才那异样的情绪，一定是因为心中愧疚才会那般！
想到这儿，裴奕舟别开眼，嗓音凉淡涩哑。
“长公主身份尊贵，臣配不上。”
话落，陆明慎冷冷地笑了声，仿佛早已料到他会这样回答。
他语气嘲讽：“你的确配不上我阿姐。”
阿姐那般好的女子，他自小便觉得这世间根本就没有一个男子配站在她的身边。
就算是裴奕舟，也不行。
说完，陆明慎擦过裴奕舟的肩便要往外走。
刚还没走到殿门前，身后倏地传来裴奕舟凉淡的声音：“皇上。”
陆明慎顿住脚步，却没有回头：“如何？”
两个男人就这样背对着站在殿中。
默了几秒，裴奕舟薄唇微启，喉间无故发涩：“裴家祖训有言，为臣一日，此生便不得叛离陆家。所以还望皇上能将心思多放在江山社稷上，不要……”
“不要负了长公主遗愿。”
陆明慎浑身一震，猛然回过眸：“阿姐与你说了什么？！”
裴奕舟无声地呼出口浑浊的气，压下嗓间的涩痛：“长公主说，她只有皇上一个弟弟，此生惟愿皇上能长命百岁，安稳地坐在皇位上。”
后面的话，他没有再说。
一是，陆明慎虽为一国之君，但终究年纪尚小，听了那些话怕是会承受不住。
而其二……他也不必知道。
陆梦莱那般决绝地饮毒自杀，定是得知了他们之间暗藏的汹涌，于是想用自己的命来平息两人的隔阂与忌惮。
只有君臣同心，北舟才能安稳，国泰民安。
裴奕舟了然陆梦莱的心思。
她牺牲自己，保住了弟弟的皇位，保住了陆家的江山，也保住了摄政王的权势。
所以他会如她所愿那般——护住陆明慎与北舟。
而陆明慎听了裴奕舟的话后，好不容易压下的泪意再次有了翻涌之意。
他声音微颤：“阿姐……当真这样说？”
“是。”裴奕舟转过身直直看向他，而后一拱手，“长公主遗愿，皇上……”
“我知道了。”
陆明慎生硬地打断他，深深地吸了口气，嗓音变得很轻又说了一遍：“我知道了。”
阿姐的意思他都明白了。
陆家百年江山，不是只靠自己就能守住的。
这其中裴家功不可没，所以他要想稳坐皇位，就不能没有裴奕舟。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