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霍瑾言，从见到他的第一面起，便处处与他作对。
若非霍瑾言善战，他倒是不介意和霍瑾言拼上一拼。
一旁的江唤云闻言，突然发出一声嗤笑，尤为明显，回荡在大殿之上。
众人看向江唤云，后者掩了掩唇，故作姿态地说道：“真是失仪态。”
“当然有关，难道楼兰王子竟不知，我们这五公主，曾经可是陆将军的发妻。”
白沐沐的眸色一凛，自然是听出了江唤云口中的讽刺。
桑洛一滞，转头看向白沐沐。
大殿之上沉寂了半晌，许久后，皇帝才开口说道。
“和亲之事过后再议。今日……”
话音未落，只见白沐沐缓缓起身，打断了皇帝的话。
“儿臣同意与楼兰和亲。”
白沐沐的话音刚落，全场哗然。
众人错愕地看着白沐沐，眼里都带着不可置信。
皇帝目光看向白沐沐，眉头微蹙，脸色沉了下来。
可白沐沐的目光十分坚定地看着皇帝，将方才的话又重复了一遍。
“儿臣愿意与楼兰和亲。”
江玉竹的目光死死地盯着白沐沐，放在膝头的手猛地缩紧。
桑洛勾着唇角看着白沐沐，眉头跳了起来。
“既然五公主愿意与桑洛和亲，那西夏君主承诺的条件，是否可以兑现了呢？”
霍瑾言面色沉重看着白沐沐，眸中满是不敢相信。
皇帝沉吟了片刻，这才开口说道：“允卿毕竟是公主，和亲一事还需再行商议。”
说罢，皇帝便起身挥了挥手，一旁的内侍官微微欠身，转身对众人高声宣着。
“散宴——”
白沐沐拂了拂衣袖便要离去。
霍瑾言看着白沐沐，刚要追上去，便看到白沐沐被内侍官拦了下来。
“五公主，君主请您和楼兰王子去御书房内，有要事相商。”
白沐沐料想到是方才和亲一事，便点了点头，随着内侍官去了御书房。
桑洛离开时，还不忘向霍瑾言抛去一个眼神，带着挑衅之意。
霍瑾言看着几人的背影，默默攥紧了拳手。
御书房内。
皇帝的目光在殿内二人的身上游离，最后将视线定在了桑洛的身上。
“你当真要娶五公主？”
皇帝的声音沉静威严，眼角还带着不可忽视的冰江。
桑洛点了点头，对皇帝说道：“是，我对五公主一见钟情，如今五公主也同意与我一道回楼兰和亲，西夏君主为何不促成这一段姻缘？”
白沐沐的眉头细微地蹙了一下。
姻缘？她不过见了桑洛两面而已，何谈姻缘。
皇帝江哼一声，对桑洛说道：“别以为孤不知道你打的什么主意，听闻你是楼兰皇室长子，却因生母地位卑微，就来王位都不能顺理成章地继承。”
皇帝看了看白沐沐，继续说道：“你是想娶了我西夏的公主，好借此机会稳固你在楼兰的地位吧。”
桑洛被戳中心事也不恼，反倒是笑着坦诚应下。
“桑洛的确是有此意，但我对五公主的心日月可鉴，若西夏君主愿意将五公主送去我楼兰与我成亲，日后桑洛继承王位，以后的每一年，楼兰都会进贡西夏，为西夏提供兵力。”
皇帝闻言，指尖微拢。
桑洛的这个条件，的确让他很心动。
但皇帝还是沉思了片刻，挥手将桑洛打发了出去。
“你且先退下，孤还有些话想对五公主说。”
桑洛点了点头，微微欠身行礼，退出了御书房。
此时的御书房内，只剩下皇帝和白沐沐两人。
皇帝看了白沐沐许久后，这才开口说道。
“孤也知道这么多年来，对你疏于关心，父女二人情分也寡淡许多，你与楼兰一事，自己定夺便是，只是你刚与霍瑾言和离便远去和亲，终归是不好听了些。”
白沐沐对皇帝并无太多父女之情，但原主大概是个极不受宠的。
白沐沐看着皇帝，淡淡说道：“父皇若想做出决断，无非是选择相信霍瑾言还是桑洛罢了，决定都是一样的。”
是啊，决定都是一样的。
当初他能将她赐婚给霍瑾言，便是因为他不宠爱她，但却可以以皇室赐婚压制住霍瑾言。
如今对桑洛又何尝不是。
她和原主，对于西夏来说，都只是一个牺牲品。
皇帝被白沐沐戳中心事，瞳孔微微放大，语气中带着不可置信。
“你是不是从一开始，便想到了这一点？”
殿外。
黑云压住了玄月，透不来一丝月光。
微风一阵阵吹来，已有雨丝顺着风飘下来。
今夜注定要有一场大雨。
只有殿门外的宫灯燃着烛火，照亮了整座宫殿。
霍瑾言就站在御书房的门外，身形挺拔，背挺得笔直。
不知过了多久，白沐沐才从御书房内缓缓走了出来。
她神色淡漠，脸上没有一丝表情。
霍瑾言看不出她方才在里面做了什么样的决定，只是心头升起一股不安的情绪。
他拢了拢指尖，站在原地，想出声唤住她，却又觉得喉咙发紧，说不出话来。
白沐沐抬眸看去，正好与霍瑾言的视线相对。
片刻后，白沐沐先移开了视线，绕开霍瑾言离去。
身后的霍瑾言一把抓出白沐沐的衣袖，指尖不自觉的在她的衣袖上摩挲着，从干涸的喉咙中挤出一句。
“你同意了……去楼兰和亲，是吗？”
白沐沐看着那块被霍瑾言抓住的衣摆，难得的没有抽出来，倒是平静地点了点头。
“父皇已经准许我留京月余，待婚服制成，以表思乡。”
霍瑾言的身子猛地一颤，手不自觉的发抖。
“为什么……？”
霍瑾言的声音沙哑。
白沐沐抬起头看着被乌云盖住的月亮。
夜空上没有星星，黑压压的一片，什么都看不清。
她眨了眨眼，朱唇轻启：“就当是我喜欢桑洛吧。”
白沐沐嘴角勾起一抹自嘲地笑。
她又能做什么选择呢？
从她来到西夏的那一刻开始，她的命运就一直在被摆布着，处处不由己，她又能做什么决定呢？
霍瑾言的喉管似是被人捏住了一般，半晌后才沉出一句。
“我不信！”
白沐沐将那块衣摆抽出，淡淡说道：“信不信随你。”
白沐沐抬步便要离开。
身后的霍瑾言上前，从背部一把拥住了白沐沐，双手紧紧环绕着她的腰间，将她抵在自己胸口处，试图将她困在自己身边。
“别走。”
白沐沐没有挣扎，她只是淡淡地笑了一下，声音轻了许多。
“霍瑾言，这个拥抱，我等了很久。”
她沉沉呼出一口气：“可我现在不需要了，霍瑾言，现在的你，有什么立场来阻止我呢？”
霍瑾言的心猛然钝痛，一片哑然。
白沐沐的声音虚无缥缈，一阵风出来，带着淅沥沥地雨点，坠落在她的眼角，代替了她的泪，滑落到下颌。
她已经没有泪了。
“我们已经和离了，你爱的人是杨挽菱，不是我。”
霍瑾言摇着头，从喉管中挤出一句：“不是的，不是的。”
白沐沐垂下眼，看着霍瑾言紧扣着的手，问道：“那你为什么不让我去？”
周围一片沉默，白沐沐的声音再次响起，
“是因为我脸上的红斑消失了吗？”
霍瑾言猛地一震，僵在了原地，紧扣着的手也松了气力。
白沐沐推开他，缓缓转过身来，两人再次对视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