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只公爹厉害,我夫君也很厉害!
夫君十六岁考中秀才,是这十里八乡出现过的最年轻的秀才!
只可惜,四年前他突患怪疾,双腿不能走路了。
这是婆母给我盛鸡汤喝时,告诉我的。
「过来。」此时,夫君从抽屉里取出一个白色的陶瓷瓶,转着滚椅回到桌前,招呼我上前。
许是夫君长得俊俏,为人又温和,我心里竟丝毫不惧他,依言凑上前。
他打开瓶盖,露出淡蓝色的膏状东西,泛着淡淡香味。
「手给我。」
我缓缓地伸出双手。
他握住我的手,温柔又有力。
他的手,修长而骨节分明,十分悦目。
我的手,黝黑皱褶长满冻疮,不堪入目。
我顿觉羞耻,悄悄红了脸。
他却似无所觉,给我手上的冻疮上药,又搽了一些,轻轻地往我的脸颊上抹开。
那药,凉丝丝的,搽抹在伤口上,有些许疼,只一会儿,疼痛就消失了。
夫君合上瓶盖,说道:「这药奇好,但你切记,这半日脸儿和手,切莫沾水。」
「嗯。」我看着他,说道,「我拿去放就好,夫君你……你快些喝药,药凉了会苦的。」
他点点头,将药瓶递给了我:「多谢娘子提醒。」
「……」
明明是给我搽药才耽误喝药的,不是吗?
「不、不用谢的……」
7
夫君喝完药,我收拾药碗出去,却看到公婆就站在门外边,神色有些紧张地等着。
「四丫,你觉得如何?」婆母见我走出来,连忙上前。
「啊?」我有些不解。
她一笑,低声问道:「你觉得我家文宇如何?」
先前,媒人就同我说过,夫君姓梁,名文宇,字青松。
「挺好的……」我低下头,双颊的微热,心跳有些快。
穷尽我毕生所学,说道:「夫君他……面如冠玉,气质如松,俊俏温雅!」
「好,好!」婆母笑着拉过我的手,又长叹一声道,「只可惜文宇他现在有病在身,往后也不知会如何?劳你费心伺候了……」
我轻轻颔首:「嫁鸡随鸡,嫁狗随狗。我既已是梁家妇,当然要与夫君相濡以沫,同甘共苦!」
我小心翼翼地回答,尽量不显得自己太愚笨。
「听你说话,像是读过书的?」果然,婆母问道。
我点头:「粗识几个大字。」
「你若是喜欢读书习字,以后就让文宇教你。」婆母轻轻拍了拍我的手。
我有些诧异。
她与我娘,着实是有些不同的。
无论是我,还是长姐,我爹娘都说,女子无才便是德,从不让我们读书习字。
我识几个大字,是小时候跟着大哥二哥去私塾,躲在窗外偷学的。
8
李媒婆领了婆母给的喜钱,说是还有事,就离开了。
到午时,公婆准备好午饭,我手里利落,帮忙着张罗饭菜上桌。
婆母盛好饭,公爹、夫君入座。
而我乖巧地往一旁站着。
娘说,我天生断掌,不能与家人同吃同住。
所以,我常年住在柴房,且从来都是家人吃完饭,我才能站过去吃饭。
「四丫,你站着作甚?」婆母坐下,奇怪地看向我。
夫君摇着滚椅过来,伸出手牵住我的手,说道:「娘子无须拘谨,快坐下。」
他让我在他身边入座。
「你这般清瘦,快吃个鸡腿!」婆母立马往我的饭碗里夹一个鸡腿。
我有些无措……
「夫君吃吧……」我连忙夹起来要给夫君。
在我们家,从来只有爹和大哥二哥才可以吃鸡腿。
娘说,女人家,吃些鸡屁股鸡骨头就不错了!
虽然我连鸡屁股也没有吃到过……
「你吃。」夫君推着我的手,将鸡腿放回我的饭碗,笑着说道,「在我们家,从来都是女子吃鸡腿。今日,你和娘,各一个鸡腿。」
啊?如此吗?
我将信将疑。
于是,我吃到了人生中的第一个鸡腿。
满嘴肉香,香味从我的唇齿,到我的舌头,到我的喉间,彻底取悦了我的味蕾……
好吃!
好香!
原来,世间竟有如此美味!
9
婆母说,虽然没有设宴宴请亲友,但是新妇到家的头一顿饭,尽量安排得丰盛。
餐桌上除了一大盘鸡肉,还有河鱼、砂锅炖的五花肉、一大碗青菜。
但是,我吃了鸡腿,万万不敢再动桌上的菜。
低着头,小口小口地吃着米饭。
米饭也好吃!
在家我只能喝着很稀的稀饭!
说实话,原先我特别担心,因我断掌,被夫家发现,会像我爹说的那样,被打死或者发卖,心里担忧万分。
未料嫁来夫家,日子竟这般好呢!
「咳!」公爹作声,看我夫君一眼,骂道,「臭小子!你是腿瘸,又不是手废,不会给你娘子夹菜啊?」
我闻言,怔了怔,尴尬又惶恐,甚至还有一点儿想笑……
不知道先有哪个心情,就听到夫君只是低笑一声,回道:「爹教训得对,确实是儿子的疏忽。」
话落,他就夹一块肥瘦相间的五花肉放到我碗中,同我温柔笑道:「我也是第一次为人夫,不体贴之处,还请娘子谅解。」
我尴尬又羞涩:「多谢夫君……」
婆母冲我一笑,摆摆手:「别理他们爷俩,我们自己有手,想吃什么就自己夹。」
我点头:「嗯。」
生平第一次,我可以与家人同桌一起吃饭!
生平第一次,我可以吃到美味的大鸡腿!
生平第一次,我可以给自己夹肉吃!
谁说我命苦的?
我一定是命好起来了!
10
傍晚。
婆母在我们的窗门贴上她自己剪的大红喜字,还往我们的床上挂红布。
她说,这些年,为了给我夫君治病,掏空家底,又欠亲友不少钱银。
她又说,对我不起,本该是热闹的新婚夜,却如此落魄冷清。
我说没关系。
公婆待我好,夫君待我好,于我而言,足矣!
往日,公爹帮夫君擦身沐浴。
如今,他已成婚,该由我这个新妇来做。
我给夫君洗脚的时候,看到他白皙双腿肌肉有些收缩,比正常人的腿脚小了些许。
他说,起初只觉双脚无力,后来就逐渐地没了力气,甚至失去知觉。
然而,我给他洗脚时,他却说感觉脚上像有一股热流流过,暖融融的。
「很舒服。」他不解又诧异。
我松开手,让他弯下腰,试着自己去洗脚。
「并无感觉。」他摇头。
可是,当我继续给他洗脚,他说还是有那种热流流过的感觉。
「之前爹给夫君洗脚的时候,会有这般感觉吗?」
他摇头:「从未有过。」
我想了想,抬眸冲他一笑:「虽然我也不知为何会如此,但相公觉得舒服便是好事!」
「是,多谢娘子。」
我给他洗完脚,重新打了水洗手。
他转着滚椅过来,牵过我的手,动作轻柔地为我洗手,擦拭干净,又去拿了药膏,重新给我搽药。
那药膏泛着淡淡清香,让人放松,令人身心愉悦。
公爹制作的滚椅,不只可以滚动,还可以升降。
我伺候夫君,比想象的轻松得多。
红帐落下,这是属于我和夫君的新婚夜。
闺房之事,我出嫁的头一晚,我娘教过我些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