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津风走到吧台,就遇到一个意外的人。
一个美艳的女人倚着林棠的现男友,蜜声要请他喝酒。
两人四目相对,江津风冷笑一声:“看来你和那个女人一般无二,真是绝配。”
周君维一怔,随即认出了江津风。
他挑眉,并不在乎江津风的嘲讽和敌意。
他顺着台面推过去一杯酒:“自我介绍一下,我叫周君维,是林棠的师兄。”
师兄二字语气加重。
江津风虚握杯子的手猛地收紧,认真打量起周君维。
未经允许,医生不该泄露病人的病情。
周君维思量了一会,斟酌开口:“林棠这些年过得很苦,也许你该好好听她的心声。”
江津风面露不屑。
他没戴眼镜,暗红的灯光打在他的脸上,好看的眉眼愈发显得乖张。
“当年的事我亲眼所见,亲耳所听。”
“眼见不一定为实,耳听也可能是谎言。”周君维正色提点。
江津风抿紧唇,别人可能说谎话,但林棠的妈妈不可能说谎!
童母当年找到他,义正严词的说林棠已经要和另一个男人结婚了,让他不要再去打扰林棠。
他自然不信,奔去见她,却亲眼看见林棠和一个陌生男人进了酒店。
掐断那段回忆,江津风丢下酒杯,不屑出声:“你才不要再被她骗了。”
他起身就走,擦过周君维。
周君维抬头看他,眉头紧皱:“你太傲慢了,终究会后悔的。”
江津风敛了他一眼,冷笑一声离开了。
圣花公寓。
“叮。”一声。
林棠疲惫的走出电梯,她一直练舞到现在。
因为只有不停的跳舞,才能让她简短的得到喘息。
她走到拐角,脚步下意识一顿,本能察觉到危险。
——一个漆黑身影蹲在她家门口。
那黑影站了起来,惊醒了头顶的声控灯。
灯光乍亮,眼前出现一个穿着黑棉衣,眼神闪烁的光头男人。
林棠大脑猛地一嗡。
这个人,分明在五年前就被她送进了监狱!
杨守仁咧开嘴,露出满嘴的黄牙:“老婆,不认识我了?”
一阵战栗直冲大脑。
林棠下意识的颤声反驳:“我不是你老婆,我根本不认识你!”
五年前,童母发现她私自恋爱,急忙给她找了一个所谓的老实人“未婚夫”。
还将她骗到酒店,准备生米煮成熟饭。
她反抗中差点死了……
林棠猛掐着自己,艰难的挪动着脚步后退。
杨守仁上前,阴狠的说:“你妈把你嫁给我了,你就是我的女人!”
林棠踉跄着往后逃,却被男人一把拽住,死死的往回扯去。
挣扎中,林棠猛地磕在了墙边的消防箱上。
一阵剧痛,她倒在地上,再也起不来。
杨守仁看着晕开的鲜血,表情狰狞。
“你以为你再自杀还会吓到我?你死了更好!”
他再次欺身上来,压在林棠身上!
林棠绝望的闭上了眼,一颗眼泪自眼角滑落。
忽的,眼前一亮,林棠只觉压在身上的那股恐怖气息消散。
男人倒飞出去,倒在一旁发出凄厉的惨叫。
有人逆光站在林棠身前,被血蒙住的眼一片模糊,只能看到熟悉的轮廓。
林棠喉头忽的一哽,喃喃喊道:“非白……”
第六章 父亲
男人连滚带爬的离开了。
来人蹲下身扶起她,担忧的问:“你没事吧?”
模糊人影逐渐清晰——是周君维。
林棠呆了一下,一瞬间,怅然若失。
是了,怎么可能是江津风呢?
她黯然的摇了摇头,想说没事,却一头栽倒下去。
周君维连忙送她去了医院,所幸没什么大碍。
包扎后,周君维看着脸色惨白的林棠,实在不放心的开口:“你暂时先住我家,我去和我妈住。”
“反正我跟我妈住同一栋楼,你有什么事,我们也好照顾你。”
心脏还仍如鼓点般用力敲着,惊惧未宁。
林棠张了张嘴,又闭上,没有拒绝。
周君维带她回了家,等她睡下后,才离开。
林棠躺在床上,定定的看着天花板。
不知不觉中,闭上眼睛沉入黑暗。
在黑暗中,她看见母亲居高临下的看着幼小的自己。
“跟男生玩的女孩都是坏孩子,你再跟男生说话,我就不要你了。”
她看见母亲知道她交了男朋友后,冲她歇斯底里发火的样子。
她看见自己接到母亲的电话去到酒店,而母亲亲手把她送到一个陌生的恶魔手上。
她看见母亲用力摇晃着病床上的自己,眼睛赤红如同魔鬼:“我都是为你好!你是不是想我死!”
她看见江津风憎恶的看着自己,说出了“分手”两个字……
……
林棠猛地睁开了眼睛,大口喘息。
冷汗黏腻的沾在身上,她坐起身,把被子都拢到身上。
可从骨子里浸出来的寒意,仍让她冷到不住的发抖。
所有人都跟她说:人要为往后的日子而活。
可她现在甚至无法活在当下……
林棠一夜未合眼。
太阳升起后,她才缓缓起身,出门上班了。
走到剧院门口,一个人拦在她面前。
刘雨桐趾高气昂的说:“跟我聊聊。”
咖啡店。
刘雨桐开门见山的问:“你应该知道我是谁吧?”
林棠一怔,沙哑回道:“女明星,江津风的女朋友。”
刘雨桐笑了,却带着满满恶意,她盯着林棠,一字一句说。
“我是刘向阳的女儿。他明媒正娶,结发妻子生的女儿。”
林棠如遭锤击,脑子顿时一懵。
刘向阳,这个她妈在清醒正常时,一个字都不肯说,疯了后又日夜咒骂的名字。
他在二十多年前骗童母是单身,在童母怀孕被他妻子找上学校时却反咬一口,导致童母被学校劝退。
童母可悲一生的罪魁祸首。
看见林棠面无血色的脸,刘雨桐眼里泛着阴狠的冷光。
“我警告过你,不要再缠着非白了。”
她探过身子,死死掐着林棠的下巴:“看到我们这相似的脸了吗?非白爱的不过是这一类的长相。”
“而你,恰好长着这张脸罢了。”
林棠猛地捏紧了拳,偏头挣开她的手,哑声道:“我跟他现在没有任何关系。”
刘雨桐眼中透着癫狂的嫉恨,根本听不进任何解释。
未遮掩的音量,吸引着周围人的视线。
“你不过就是我爸自己都忘了的私生女罢了!听说你还把你妈逼成了神经病,你这种人,怎么还有脸活着?”
林棠陷在沙发里,恨不得立即消融。
她想要反驳,可是血淋淋的话,刺得她无法动弹。
……
视线中大地与屋顶白茫茫一片,最终,林棠一袭黑衣麻木的走回剧院。
推开练舞室门,看着给演员们讲解的江津风。
他今天穿着米色的高领毛衣,衬得人都多了几分温柔。
林棠刺痛般收回目光,独自走到另一边。
接下来的两天,她都躲着江津风,整个人也越发的沉默。
直到林棠生日这天,她如常打开柜子,里面坐着一个布朗熊娃娃。
一张卡片贴在它头上,写着:生日快乐。
林棠怔怔的捧起娃娃,这是她曾经一直想要的玩偶。
而她,只跟江津风提起过。
江津风……
想到他,林棠手掌不自觉合紧,将玩偶抱在怀里。
是他送的吗?他还记得自己的生日是不是……
一直阴霾的心,像是投下了一束光。
身体率先动了起来,林棠跌跌撞撞的往外跑去。
她想,这一次要好好说出来,把所有的事情都跟江津风讲清楚。
她漫无目的的在剧院里找着,终于在经过阳台时,听见里面传来江津风的声音。
林棠抱着熊走近,却听见编剧的声音响起。
“你这次出国之后,就再也不回了吗?”
林棠怔住了,江津风高大的轮廓印在玻璃门上,投下模糊的黑影。
她屏住了呼吸,凝望着这团黑影。
时间的流逝都变得缓慢,江津风的声音像是从很远的地方传来,直直贯穿了林棠的心。
他说:“是。”
第七章 最后的舞
林棠攥紧手里的玩偶,一点点后退,挪着步子回到练舞室。
推开门,才发现大家手里都有礼物——都是一样的娃娃。
她自嘲的笑了,心里一片酸涩。
布朗熊黝黑的眼珠,倒映着她难看的笑脸。
原来这只是大家都有的临别礼物,自己还在这里自作多情。
林棠忽然想到几日后,有月底的假面舞会。
而江津风这一次离开,就是永别。
临近下班,林棠找到编剧。
她嗫嚅着问道:“能麻烦你请宴老师参加这次的舞会么?”
看着编剧惊诧的眼神,她解释道:“我只想道个别。”
编剧看着她清澈的眼睛,有些迟疑:“我尽力吧。”
“谢谢!”林棠抿了抿唇,为难的说,“还要请你不要说是我邀请的。”
编剧答应了。
下午,剧院门口,江津风被编剧叫住。
编剧走到他面前,笑着说:“月底就是剧团例行的舞会,参加一次吧,当留个纪念。”
江津风打开车门,表情不冷不淡。
“我不喜欢舞会,就不去了。”
编剧见他要走,急忙如实说了:“其实是童老师拜托我来邀请你的……”
江津风顿住,抬眼冷冷瞧着他。
编剧也才知道两人是前任关系,砸吧了下嘴劝说:“你都有女友了,何必抓着过去不放呢……”
江津风怔了一下,随即眼里升起一丝厌烦,沉声道:“我没有女朋友。”
说完,他关上车门走了。
月底的假面舞会如期而至。
剧院布置的温馨浪漫,星状的夜灯缠绕在假树上,一闪一闪。
第一支舞曲响起,林棠大步走到江津风面前,伸出了手。
江津风一怔,他没想到林棠竟敢一开始就来邀请他。
他目光复杂——却始终没有接受邀请。
林棠定定的看着他,固执的伸着手,即使他人异样的眼神如芒在背,她也不在意。
现在她眼里,只有江津风。
两人就在舞池边缘,静静对视着。
许久,江津风终于伸出了手,将她拉进了舞池。
曲声悠扬,林棠仰头看着眼前的男人。
时光好像倒流回8年前,那个小小的校园会堂,他们第一次见面的样子。
那时江津风故作羞赧的邀请她跳舞,又说自己不会跳。
他假装局促,林棠只好手把手引领着。
“你的手搭在我腰上,对!没关系。”
“先迈右脚,是的,然后再退……连起来试试看。”
那是林棠第一次抛却了母亲的魔咒。
把一颗心,交在了一个男人手上。
……
林棠觉得自己像是踩着岁月的时间轴上,每踏一步,就离当初越远。
一首舞曲就快走到结束。
林棠望着他,她想说‘我从没对不起你’。
可张了张嘴,没有声音。
林棠闭上眼睛,掩埋目光里的哀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