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南第一次体会到顶头上司给自己当司机是什么感受，一个小时的距离，被顾明哲硬生生缩短到二十分钟，他下车的时候，脸色都是惨白的。
生死时速，不过如此。
柳南的定位只在这个小区，但他们不用多找，因为小区里，已经传来了嘈杂的人声鼎沸，是国人看热闹的标配。
顾明哲眼神定定的落在那辆停在某栋楼下的救护车上，手指微微曲了曲，木着脸朝那里走过去。
“夭寿哦，年纪轻轻怎么这么想不开？”
“谁知道呢？这人我从来没见过，说不定不是这个小区的。”
“怎么会呢？群里的消息说的是业主出了事，我看那照片，好像是个女人。”
“不知道是怎么想的，死在自己买的新房子里，家里人没有意见？”
……
旁观者的一字一句像是刀子一下一下划在顾明哲身上，他伸手拨开挡在面前的人群，直直的走到最前面，有人想说什么，但看着他的脸色，硬是一个字都吐不出来。
警察还没到，但物业已经在小区外面扯开了一条长长的警戒线，阻止着好奇的人们靠近。
顾明哲抬脚往里走，有人拦住他，跟随在他们身边最开始那个保安凑过去低声说了几句，便没人再拦他。
阳光静静的洒在楼道里，顾明哲不知道自己为什么那么笃定的走到了季筱妍的家，推门而入。
跟照片上毫无二致的风格，顾明哲知道自己找对了地方。
他踏进卧室，床单上是血，地板上也是血，刺红了他的眼，他似乎还能听到女人低低的声音，在这个房间里残留着，如泣如诉。
顾明哲高大的身躯像是被人狠狠的揍了一拳，踉跄着狠狠的撞在身后的墙壁上。
他看着眼前温暖的一切，骤然抬手捂住了眼，似是问话似是自语：“为什么……”
季筱妍说的那些话，一字一句像是魔咒，在他脑海里回荡不休。
顾明哲那些恨，突然就失去了支撑的动力，他转身下楼，拉过一个保安问道：“2607的业主呢？现在在哪里？”
话一出口，顾明哲又是一愣，2607……
是他的生日。
一样接一样的逆转如同蝗虫过境，将他本就慌乱的心，啃噬的空洞一片。
有个保安说道：“我们也不清楚，似乎是来了个医生，将业主抬上了救护车。”
顾明哲瞬间明白过来，他带着柳南赶往医院，问陆文彦的去向。
小护士指了指急救室，说道：“陆医生快出来了，您找他有什么事？”
顾明哲还没开口，急救室的灯灭了，穿着白大褂的陆文彦走出来，看到他愣了一下，随即面无表情的走到他面前站定。
不知道为何，陆文彦的声音有些浓重的鼻音，顾明哲想，一定是因为戴口罩的缘故。
“你来干什么？帮季筱妍收尸吗？”陆文彦行医多年，从未说过这么不客气的话。
顾明哲愣住，反应过来之后阴沉的开口：“陆医生，说话要有证据。”
陆文彦指了指急救室，声音平淡却又冷漠：“你要证据？这就是。”
在他话音刚落的时候，急救室的人被推了出来。
女人的脸上被蒙上了白布，垂下来的手上还带着仿若纹身一般的血迹，错落蜿蜒的留在那只素白的手上。
“不可能，她那么自私自利的人，怎么会舍得去死。”顾明哲将眼神挪到别处，嘴里说出讽刺的话。
“自私自利？呵，那你敢不敢揭开那块布看看！”陆文彦身后，响起一个暴戾到了极致的声音。
随之而来的，还有一拳狠厉到了极致的拳风，带着来人汹涌的怒意和绝望，狠狠的砸在了顾明哲身上！
第十三章 你别后悔
??
毕辞怒气冲冲扯着他的领子，身上没了那股阴鸷的气息，眼眶通红，牙关紧咬着指着那床担架上了无生机的女人开口：“顾明哲，她身上的血迹未干，她身体的温热还在，你去看，你去看啊！”
顾明哲目光顺着他手指的方向，身体不可自制的一颤，扫开毕辞的手，说道：“你发什么疯，这么晦气的东西，你让我去碰？”
毕辞还想上前，却被陆文彦死死拉住。
“顾先生，季小姐失血过多而亡，你让她妹妹来领人吧。”陆文彦长长的叹息了一声，眼底是交织着的冰冷和遗憾。
每一个字都是顾明哲熟悉的，可连在一起之后组成的词句，却让他脑海空白了片刻。
失血过多而亡？领人？
笑话！
顾明哲眼中透着如寒冰的漠然，一字一顿的开口：“陆医生，这玩笑，并不好笑。”
毕辞吼道：“顾明哲，别人都说老子不正常，我看你才是最不正常的那个人，季云暖那个女人没资格给她收尸，你们都不要，老子要！”
这时，顾明哲的手机响起，他瞥了一眼，然后接起来，是季云暖欣喜的声音：“顾少，好消息！适合伯母的肾源找到了！”
“我马上过来。”顾明哲看了一眼处于狂怒的毕辞，转身就走。
将身后这些事，尽数抛在脑后。
坐在隔音效果极好的劳斯莱斯上，柳南开着车，从后视镜里担心的看了顾明哲好几眼，可身后的男人，似乎什么也没有发生过一般，静静的坐在那里，神色无波无澜。
很快到了顾宅，顾明哲走进去，季云暖满脸笑意的迎上来，她开口道：“顾少，我留意了很久，终于找到了合适的肾源，我们等会去医院跟伯母说这个好消息吧！”
她身上那么热烈的喜悦，却让顾明哲一阵一阵的反感，但他控制情绪的能力很好，只是淡淡点了点头，上了楼，他戴着耳机，一遍遍听着季筱妍的语音。
一遍，又一遍。
曾以为平淡的告白，现在听来，全是惨烈的告别。
带着绝望，和了无生意的话，说的，却依旧是爱他。
顾明哲缓缓躺在床上，一滴泪，从眼角流出，划过太阳穴，滑进了他浓密的黑发中。
季筱妍，你没有离开我，你怎么舍得离开我！
不管顾明哲在房间里干了什么，当他打开门走出去的时候，依旧是那个冷静自持的顾家继承人。
他带着季云暖去了医院，走进来的时候，眼神下意识落在了三楼，一触即收。
顾母听到自己有了合适的肾源，激动的落下泪来，一边拉着季云暖说感谢的话，一边拉着顾明哲的手说：“儿子，妈妈还能继续陪你，真是太好了。”
顾明哲眼里闪出几分柔和，轻声道：“嗯，很好。”
可心里某个地方不经意的传来剧痛，妈妈还陪着他，可季筱妍呢？饣并
不能想，一想便控制不住情绪。
这时，顾母说道：“明哲，你也老大不小了，也该找个知冷知热的人了，我看云暖就很不错。”
“伯母，你别这么说！”季云暖红了一张脸，害羞的低下头。
顾明哲眼神动了动，问道：“这段时间，辛苦你了，你想要什么，我可以给你。”
这看似宽容实则是拒绝的话让季云暖心里一冷，她抬起眼来，摇了摇头说道：“顾少，我什么都不要，伯母健康就好。”
可那双眼里透露出来的情意绵绵，却是明眼人都看得出来的。
“明哲，云暖这样的好孩子，你哪里不满意了？”顾母眉头一皱，直接问道。
顾明哲站起身，丢下一句石破天惊的话来——
“妈，我有女朋友，以结婚为前提的那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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