曼珠沙华谓血色曼陀罗，其毒性比灵闵谷的曼陀罗厉害百倍！
常人沾之即死，离璟辰怎么会种这样厉害的毒药？
心中的弦“啪”的一下断了！
水棠儿再也顾不上其他，急切赶往灵闵殿，满脑子想的都是：离璟辰，你一定不要有事！
可进了灵闵殿，打开离璟辰的寝门，望见那因为情毒折磨而自残的离璟辰，水棠儿却突然清醒。
要解毒，只能把毒渡到另一人身上。
解毒即破戒。
一人生一人死，她可以为他而死，但……
离璟辰是铮铮傲骨的圣僧，会同意这样解毒？
水棠儿不敢跨进去，就在这时，身后有人突然发难，一把将她便被推入了寝屋！
“哐当”一声，门就被关上！
迎面，就对上了离璟辰一双猩红的眼眸！
他已失智，而她，也退无可退。
“离璟辰……”她满目盈泪轻唤，“此番救你，我愿豁去性命，往后在你心中，我可会留下一星半点痕迹？”
她颤抖着拥抱他，这大概是她这辈子离他最近的时刻了。
如饮鸩止渴，寸寸断人肠。
……
水棠儿从昏迷中醒来，却发现自己已经回到了别馆的卧房，若不是浑身的刺痛，她都以为之前种种皆是一场梦。
离璟辰怎么样了？
她急忙穿好衣服冲出门，可刚一开门，竟迎上一道狠戾的鞭子——
“逆女！你妄图诱圣僧生痴念，罔顾是非，万死难辞其咎！”
水棠儿被狠狠抽飞倒地，五脏疼到移位，猛然吐出一口鲜血后，才勉强看清来人。
打她的正是她的“好父皇”，而他的身后乌压压跟着一大群人。
水棠儿却只望着不远处的离璟辰，细细打量。
他的唇色比往日苍白了些，但确实已没有中毒的迹象。
水棠儿虚弱一笑：“离璟辰，你没事真是太好了。”
此时，江白露突然走出人群，大声指责：“妹妹，你口口声声说你喜欢圣僧，可你的喜欢就是潜入灵闵殿，下药毒害他吗？！”
对上江白露别有深意的眼，水棠儿这才明白，原来这番阵仗竟然是为了颠倒黑白！
把她从救命恩人变罪魁祸首！
这罪，她决不能认！
她挣扎着撑起身体，忙望着离璟辰辩解：“我没有下毒！我去灵闵殿是为了救你！”
可马上，又是一道鞭子抽来，水棠儿被抽得翻滚在地。
“你这灾星还狡辩，明明是白露舍掉灵巫之力才救回国师，被你收买的小沙弥都已经招了，你还不认罪！”
水棠儿充耳不闻皇帝的暴呵，任由唇角的鲜血溢出。
她摇摇晃晃爬起来，艰难朝离璟辰靠近，一边走一边盯着他问：“离璟辰，你可信我？”
离璟辰抿唇不语，清冷的眼里却是清晰无比的厌恶！
心，已经疼到空洞，他又一次不信她，甚至还厌了她。
为了救他，她连陷阱与否都来不及考虑，就连赴死……她也甘之如饴。
可他呢？
这么多年的情谊，对他来说就半点不值吗？
那晌欢情，难道他就真的不记得丝毫？
她缓步走到了他跟前，忍着心碎，近乎虔诚低喃：“和尚，我喜欢你，比所有人，所有事都要喜欢。”
“这样的我，又怎么舍得做那等毁了你的事？”
谁知，话刚落音，离璟辰却突然朝她出手，那雷霆一掌，分明是冲着她的天灵盖而去。
第5章 求而不得
周围的人都被余波逼退几步，可水棠儿却扬起一个微笑，想着，能死在离璟辰手中也好。
她是灾星，杀她为民除害，他会不会更早修成正果？
可下一刻，离璟辰的手却急转而下，同时，水棠儿的琵琶骨传来撕裂剧痛！
觉醒灵巫之力之人全靠琵琶骨处的一截灵骨修行，而如今，他竟然要把她的灵骨剥离出来！
水棠儿痛到浑身血汗淋漓，望着他的眸光终于渐渐暗淡。
他到底有多厌她，厌恶到连死都不给她一个痛快？
却听他说：“这灵骨，是你欠白露的。”
“轰然”一下，水棠儿只觉得诛心不过如此。
她为他的冷酷找了千万种理由，却从来没有想过，他是为了江白露。
好一个“欠”字！
因为江白露的一句谎言，他便要亲手来活剥了自己的灵骨给她！
水棠儿再也忍不了泪，凄哀低喃：“原来圣僧不是没有心，而是……把心给了别人。”
她颤抖着抬起血淋淋的右臂，用最后的力气抓住他的衣袖，悲怨问：“既是如此，你当初又为何承诺我？”
“你说，你会护我，救我，渡我……和尚，出家人不是不打诳语吗？还是说，年头太久了，你都忘了？”
回应她的，是离璟辰越发冷酷的眉眼，越来越凌厉的掌风。
水棠儿忍得咬烂了唇，却没再说一个“痛”字。
直到意识混沌，她才没忍住惨叫出声。
这日，凄厉的哀鸣响彻整个别馆。
……
灵骨剥离，水棠儿被离璟辰直接弃在原地。
一个宫人实在不忍，才偷偷给她上了药。
三日后，她才醒来。
水棠儿忍痛提了提手臂，被取走灵骨的右臂果然没有半点反应，她的右臂彻底废了。
她还没来得及哀伤，转瞬一阵啃噬的痛苦从心口蔓延，以此同时，每一根经脉似乎都有烈火在燎烧。
没有灵骨的压制，曼珠沙华之毒和噬心咒同时发作了！
不过一息，她的衣袍就被冷汗浸透。
这时，房门突然被人推开。
江白露一身华服，摇曳走进，眉角飞扬得意炫耀：“妹妹，我是来感谢你的，你那灵骨我用着甚好。”
心又被狠狠捅上一刀！
水棠儿颤抖撑起身体，维持着最后的尊严，冷呵：“滚出去！”
江白露却走近，俯身恶毒说：“水棠儿，满心期许却被心上人亲手掐灭的滋味，痛吗？”
水棠儿艰难呼吸着，咬唇冷嗤：“是什么滋味，你自己尝尝不就明白了？”
江白露冷哼一声，突然出手拍上水棠儿重伤未愈的琵琶骨！
瞬间，经脉中那股火烧灼痛奔涌！
水棠儿本能伸手推开她，可她还没有碰到人，江白露反而猛然向后飞倒，还惊慌喊着：“妹妹，不要用黑巫术！”
水棠儿刚一抬头，却被突然冲进来的离璟辰一衣袖甩飞！
狠狠砸落地面，伤口全部裂开，水棠儿疼到整个人缩成一团，止不住颤栗。
她艰难抬眼，却见离璟辰将江白露护在怀里，小心翼翼替她疗伤。
他眉眼的温柔，是她做梦都想要的奢望。
水棠儿只恨此刻，自己为什么不晕过去？
却听江白露说：“离璟辰，妹妹没有了灵骨，噬心咒发作想来极痛，她也是不得已才偷学黑巫禁术压制痛苦，你别怪她。”
水棠儿抬眼，恰和离璟辰厌恶的视线对上。
只听他说：“这都是她该受的。”
周身的力气仿佛瞬间被抽空，水棠儿支撑不住呕出一口血来。
离璟辰来到她身边。
水棠儿却没有了解释的念头，只问：“离璟辰……是不是无论是非真假，只要江白露说的，你都会信？”
离璟辰居高临下的神态尽显冷酷，说：“偷习禁术，蓄意伤人，既然你死不悔改，和亲之前就在水牢里好好呆着。”
水棠儿苦笑一声，她重伤不愈，失去灵骨成为废人，此刻进水牢……这和折磨死她有什么区别？
她可以为他去死，可是，她不愿死在江白露的算计里！
水棠儿眼中闪过一丝决绝，突然起身冲向江白露，而刚跨出两步，背后果然传来离璟辰狠戾一击！
水棠儿被硬生生击飞到了庭院，撞向那棵老梅树，白雪红痕，分不清是是血还是梅。
一击致命，离璟辰毫不留情。
水棠儿痛到眼眸涣散，心里却再明白不过，和江白露相比，自己输得一败涂地。
她苦笑着闭上了眼。
终明白为何佛说：七苦之最谓之，属求不得。
第6章 和亲劫亲
水棠儿再一次醒了过来，入目，便是离璟辰冷漠的眉眼。
之前那一击，已经绝了她对他的期待，可感受到自他手中传来的力量，经脉中的疼痛确实少了些。
水棠儿忍不住问：“为什么救我？”
离璟辰眼眸未动，只在起身收回手时才说了句：“因果未了，你不得赴死。”
何种因果？
水棠儿还没询问，却见江白露带着几位宫人走了进来，宫人手中的托盘还盛着嫁衣。
水棠儿顿时心凉。
果然，就听江白露说：“妹妹可算醒了，三日后你就要启程去南国了，快试试这嫁衣合不合身。”
水棠儿猛然望向离璟辰，颤声问：“这就是你说的因果？你拖着不让我死，是因为我死了，就没人替江白露代嫁？”
面对质问，离璟辰连眼睛都没眨一下。
见他承认，水棠儿只觉得胸中郁气翻涌更甚，又吐出一口淤血。
离璟辰瞥见那淌有些发黑淤血，隐隐觉得不对。
他正要上前，却被江白露抢先一步挡住。
“妹妹，离璟辰好心救你一命，你非但不感恩，怎么还责怪他？莫不是被黑巫术反噬了心智，还未清醒？”
离璟辰闻言，眉头果然一皱，露出不耐的神色。
江白露眼中闪过得意，又伸手拎起一件嫁衣抖开，那竟是一件红色的袈裟！
在水棠儿震惊的目光下，她故意冲离璟辰说：“我们的婚期也近了，父皇特地命人赶制出了嫁衣，你不如回房试试？”
离璟辰点了点头，和江白露转身离开。
“等等！”
直到他们跨出了房门，水棠儿才从震撼中回过神来。
她忍疼撑起身体奔到门口，不可置信问：“你们一个是圣女，一个是圣僧，却要成亲？”
江白露轻笑一声，含羞说：“我和离璟辰姻缘是命盘测出来的，乃天赐姻缘，妹妹不必担心，我和离璟辰定能恩爱白首。”
水棠儿摇头不愿相信，理智早已山崩地裂。
她扯住离璟辰的衣袖，流泪质问：“离璟辰，你不是告诉我，你心中只有佛祖，只有修行？”
“自三年前你拒绝我，我便是在灵闵谷日夜煎熬，都不曾去找你，生怕坏了你的修行！”水棠儿凄怨低吼，却道不尽心中委屈。
“如今你竟要成亲，是你不要你的佛祖了，还是你从一开始就在骗我？”
可离璟辰却极其平静回答：“天命所归，我自当遵从。”
“这算什么天命？！”水棠儿嘶喊着控诉，“离璟辰，在你的眼里，这天道是否就是江白露的每一句话？”
“冥顽不灵！”离璟辰冷眼怒喝，甩袖就把大门关上。
门外，还传来他不容抗拒的命令，“看好水棠儿，三日后绑也要把她绑上花轿！”
水棠儿瘫软在地，眼泪几近流干。
她的心，已再无出路。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