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心里「咯噔」一下,「腾」地站起身:「对不起。」
沈淮意目光复杂,他放缓语气说:「我没有怪你的意思。」
「只是,正常情况下,不会有人突然给自己和父母做亲子鉴定。」
沈淮意真镇定,这个时候还能关心这个问题。
「经常有人说我不像沈家的孩子,我只是好奇。」
沈淮意皱了皱眉:「我以为你不在意的。」
我低下头小声地说:「也没有很在意,就是好奇。」
沈淮意不说话,似乎在思考着什么。
我应该给他一点空间。
「我先回房间了。」
「念念。」他叫住我,「这件事我和爸妈会处理,你好好地上学,不用担心。」
「嗯,我知道了。」
我还真没有太大的担心。
反而忍不住松了口气。
洗漱完,躺在床上没过多久我就睡着了。
第一次不用刷试卷就睡觉,很美好。
五
第二天早上醒来,沈淮意已经离开了。
他给我留了字条,说已经联系沈父沈母了,他们会尽快地赶回来,让我不要担心。
来到学校,我下意识地看向谢沉的位置。
同桌一把搂住我:「怎么回事儿?对学神的怨念已经压制不住了吗?」
「……什么怨念,不要乱说!」
同桌撇嘴:「也不知道是谁,当初信誓旦旦地说要把我们学神按在地上呜呜……」
谢沉突然走了进来,我一把捂住同桌的嘴。
迎着他疑惑的目光,我一脸假笑。
他应该没听到吧。
结果他问:「按在地上?」
……
同桌溜了,我头皮发麻地站在原地。
谢沉没有追问,只挑了挑眉,准备回座位。
我叫住他:「谢沉,我能跟你说件事吗?」
、
我还欠谢沉八十元钱,但是我没钱了。
之前的亲子鉴定已经掏空了我所有的积蓄。
虽然还有压岁钱,但那都是给沈家孩子的。
现在我跟他们没了血缘关系,去动那笔钱,似乎不太好。
「你能给我介绍一份兼职吗?等我拿了工资就还钱给你!」
这话似乎有点儿不要脸。
但是谢沉是我认识的所有人中,唯一一个在做兼职的。
沉默了一会儿,谢沉问:「你会什么?」
我:「……你是在骂我吗?」
谢沉:「……我是在提问。」
「哦!」
谢沉跟我介绍了一下目前的就业形势。
因为我未满十八岁,严格意义上来讲还是童工,加上学业压力大,工作时间少,愿意雇用高中生的几乎没有。
「所以,要跟我一起做煎饼果子吗?」
……
我捂脸:「这个梗是过不去了吗?」
谢沉闷笑着出声。
他说那家煎饼果子,不,可丽饼店,是他姐姐的。
因为他姐姐现在怀孕了,他就会在空闲的时候过去帮忙。
「如果你愿意可以过去。」
愿意愿意,我可太愿意了。
「那个,工资怎么算?」
谢沉说:「一个小时十块,卖一个出去提成五块。」
哇哦,成年人的世界真残酷。
我算了下时间。
周一到周四要上晚自习,所以我的工作时间只有周五晚上和周末。
如果卖得好,我觉得赚四百应该是没问题的。
一周四百……
我「嘶」了声。
「怎么了?」谢沉问。
我说:「心疼!」
心疼我一百三吃的那个可丽饼。
七
沈父沈母回来得很快。
我下晚自习回去的时候他们已经在家了。
沈母眼眶微红。
她一把将我搂紧怀里。
我身体微僵,不太适应。
我今年十七岁,但沈父沈母都已经年过五十了。
我们年龄上的代沟很大。
加上从小聚少离多,平时就连联系都很少,就更不要说亲密接触了。
沈母的情绪有点儿激动。
「念念,是妈妈对不起你,是妈妈没有保护好你。这么多年我竟然都不知道,你会被那些闲言碎语所伤。念念,对不起!」
我有些尴尬。
「其实他们说得也没错,您看,我确实不是沈家的孩子。」
这话一出,沈母哭得更厉害了。
她向来是成竹在胸、理性果敢的,我还是第一次看到她如此情绪化。
我把求助的目光转向沈父。
可是他的表情也没有好到哪里去。
一脸的苦大仇深。
不过他还是把我从沈母怀里挖了出去。
「别哭了,吓着孩子。」
那倒也不至于。
不过沈母确实止住了。
沈父看着我,小心翼翼地说:「念念,我们明天想带你重新去做一次亲子鉴定,可以吗?」
我点点头答应了。
「没问题。」
他们的谨慎小心太可以理解了。
同时我提出了一个要求:「我想住校。」
「不行!」
三个人异口同声,我有点儿吓到了。
沈淮意首先回过神。
他放缓语气问我:「为什么突然想住校?」
这……显而易见吧!
「我不是沈家的孩子,等你们找回了真正的孩子,他应该不想看到我这个霸占了鹊巢的鸠吧!」
沈淮意的脸色不好。
沈母再次掩面哭泣。
我僵硬地站在原地,不知道自己又说错了什么。
沈父叹了口气,他说:「念念,我们不着急,慢慢地来,至少等到鉴定结果出来了再说,可以吗?」
我没意见。
我只是怕他们膈应。
于是我点点头答应了。
「那我回房间了。」
「念念……」
沈母还想说什么,被沈父按住了。
他说:「你好好地休息,不要熬夜。」
、
第二天,他们替我向学校请了半天的假,然后由沈淮意开车带着我们去了医院。
特别高大上的一家医院,比我当时做鉴定的地方不知道好了多少。
看来他们还是挺上心的。
取了血液样本,沈父沈母亲自盯着去做鉴定了。
沈淮意给我倒了一杯热水。
「谢谢。」我说。
沈淮意揉了揉我的头发,难过地说:「都不叫大哥了吗?」
我抿着嘴,不知道该说什么。
现在对于他们的称呼,确实挺让我头疼的。
找不到合适的,我只能尽量地避免。
还好一通电话解救了我。
「你乖乖地坐着,我去接个电话。」
我连忙点头。
就在我百无聊赖地盯着桌面时,一个医生走了过来。
「咦,谁家的小孩儿?」
这话问得,好像能来这儿的都是沾亲带故的。
我说:「您好,我叫沈念。」
「沈?」他恍然大悟,「沈教授和周博士家的孩子?」
「额,暂时是吧。」
医生哑然:「是就是,不是就不是,暂时?这叫什么答案?」
我摸了摸鼻子笑了笑。
这东西没法说。
说多了就是交浅言深。
不过这医生却是个话痨,还是个没眼力见儿的话痨。
我明显地已经表达了自己不想交流,可是他还要拉着我天南地北地胡侃。
没办法,他是长辈,他跟我说话,我不能不回答。
最后我们聊到了学业上。
听说我常年稳居第二,他对我竖起了大拇指。
我笑着摇摇头:「不厉害的,我拼了命也才能到第二。」
「已经够不错了。」
在别人家足够了。
但是在沈家……
「不厉害的。」
医生放缓了声音:「你不用给自己那么大的压力,每个人都是独立的个体,做好自己就行。」
我笑着道了声谢。
他却说:「不想笑就别笑,没人逼你的。」
我愣了下,疑惑地看着他。
他却突然起身:「哎呀,跟你聊着都忘了时间,我还要去门诊呢!」
他一阵风似的来了,又一阵风似的走了。
我也终于松了口气。
血液样本正在比对中,但要出结果还要等两天。
「念念,要不要回去休息一下?」沈母目光殷殷地看着我。
说实话,她的热情让我有些吃不消。
「不用了,我回学校。」
九
这两天不知道怎么的,我有点儿嗜睡。
可能是放纵过头了吧。
平时神经紧绷,一旦松懈了下来,就想摆烂。
在我又一次在课堂上睡着了之后,同桌决定跟我谈谈心。
她问我:「你这是什么态度?」
我很茫然:「我怎么了?」
她恨铁不成钢地看着我:「你不赶超学神了吗?以前的你可不是这样的,你的斗志呢?你的激情呢?沈小念,你怎么堕落了?」
「不不不,这不叫堕落,我只是突然顿悟了。」
「……顿悟了什么?」
「顿悟了神是拿来仰望的,不是拿来超越的。我们不能亵神!」
同桌惊恐地看着我……的身后。
我有一种不好的预感。
等我缓缓地回过头,谢沉正一言难尽地看着我。
那表情,欲言又止,欲语还休。
其中的内容完全可以写一遍八百字的论文出来。
而我……死了!
社死!
说实话,没了「比争第一」的束缚,我在学校的日子过得挺好的。
可是家里却有点儿让人如履薄冰。
他们辞退了做饭阿姨,沈母开始亲自下厨。
科学家也终于有了短板。
这两天他们会早早地起床给我做早餐,然后沈淮意送我去学校。
中午沈父接我回去吃饭。
晚上等我回去还有夜宵。
这样无微不至的关怀,让我有点儿窒息。
沈母担心地看着我,「念念,是妈妈做得不好吃吗?你怎么越吃越少了?要不我们还是请阿姨吧!」
我吃得少吗?
没注意。
我说:「我一直以来吃得都不多。」
我对于食物的要求向来很低,能果腹就行。
好不好吃,多多少少,我都没有在意过。
可是他们看我的眼神却愈发地心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