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城,沈宅大院。
冬至,大雪漫天。
舒默顾不得羸弱的身体,细心地呵护着院内的一树红梅。
这是江时廷送给她的唯一一份礼物,她曾经好不容易从几粒种子养到如此。
临近元宵,南苑冷清。
如今她身体里的寒毒越发严重,才几步路忽然眼前一黑,险些栽下去。
幸好,一双温热的大手及时拖住她,但待她站立后又迅速收回。
“装了七年的病,你还没装够吗?”
挺拔修长的身影走来,江时廷脸上宛如覆了一层冰霜,冷的让她生寒,
舒默退开几步,声音极浅:“快到元宵了,我想在院子前装扮一番,你说过会来……”
“元宵我需进宫诊治。”江时廷冷冷回。
不过三年,江时廷就已从太医院众医士转变成了太医院第一御医。
他医术精湛,深受皇上器重,平日里也大多留在宫里。
但是他明明说过元宵节会来一起用膳,哪怕在她院子里停歇片刻,让她见一见也好……
“连一炷香的时间也没有吗?”
舒默强撑着发抖的身体,还想争取,却被凌冽的声线打断。
“没有。”
舒默脸色瞬时白了脸色。
江时廷又道:“我已听从你父亲之言娶你过门,其他的我给不了你。”
说完,他转身离开,不愿停留片刻。
舒默抑制着涌入心头的冰凉,扶着梅树缓了许久,才定神走进院子。
元宵这天。
沈宅大院冷清至极,舒默一个人打理好了院子。
而后独身来到苏府。
母亲离世后,娘家就只有父亲一人,每到节日,她都会回去看看。
刚踏进院子,舒默就见苏父佝偻着背,打理着药草。
“爹。”
苏父闻声,停下来,抬头看向她:“晴晚回来了。”
话落,他看向舒默背后。
“今日元宵,浩霆还在太医院吗?”
舒默低眉解释着:“他说有空定来看您。”
这话,她不知说过多少遍了,可江时廷一次都没来。
苏父倒是不在意,还安慰她道:“无碍,如今浩霆好不容易在太医院站稳脚跟,博得皇上赏识,忙些也是应当的,今夜元宵,爹爹陪你过。”
自从父亲辞官后,苏府里清闲,仅有几个下人。
用膳时,苏父招呼着大家一同陪舒默坐下,终于有了些过节日的气氛。
苏父喝了酒,难得聊起往年趣事,吹嘘起自己在太医院的多少功绩,再提起江时廷时,他忍不住道:“教出江时廷这般出色的徒弟,当算是我光荣的事情了,如今有他陪你,我也终于是放下心了。”
舒默心中五味杂陈。
当大雪停了后,舒默准备回家,身后的苏父赶到门口,将一个紫檀提盒递给她。
“这是西边铺子的如意糕,浩霆最喜欢吃的糕点,你带回去给他。”
舒默见父亲眼里的笑意,忍着酸涩接过。
“好,您早些休息。”
回到沈宅时快到了子夜,听闻丫鬟说江时廷刚处理完太医院的事情回来。
舒默伫立书房门口片刻,还是推开门走了进去。
江时廷此刻正坐在案桌前写着药方。
舒默走上前,从提盒里端出小盘如意糕,轻声说道:“忙了那么久,吃点东西吧。”
江时廷提笔写字的手一顿,目光落在桌面的如意糕上。
下一刻,他扬手将其扫到地上。
“嘭!”得一声响,瓷盘被打碎,如意糕落了一地。
第二章 真正想娶之人
场面一时死寂。
舒默只觉浑身的血液都凝固了,呆愣在原地。
“这么多年惺惺作态,不腻吗?”
江时廷冷眸落在她身上,仿佛要将她看穿。
舒默喉咙微涩,说不出一句话来。
成婚后,两人的关系就降至冰点,哪怕自己和父亲的一点关心在江时廷眼里也是另有所图。
江时廷见她不再说话,起身径直离开了书房。
清冷的夜里,舒默一个人站在书房孤寂异常。
许久,她才挪动了脚步,躬身捡起地上散落的如意糕和摔碎的瓷盘。
将书房清理干净后,方才离开。
走到西苑,皑皑白雪之中红梅开的正艳,舒默喉中苦涩道:“元宵快乐。”
……
翌日天色未亮,江时廷出门去了太医院。
偌大的沈府又仅剩舒默一人。
她不习惯府邸的冷清,想走出去散散心。
然而刚出院子,就见一小丫鬟拿着封信匆匆而来:“夫人,门口有人给了封信,说务必要交与姑爷。”
舒默闻言,伸手接过信。
她一眼就瞧见了信面上的名字:顾晚晚!
舒默脸色徒然一变。
这顾晚晚是宰相府的嫡小姐,是当年江时廷真正想娶之人。
成婚七年,她原以为江时廷不会再和顾晚晚有所交集,怎料……
莫名地恐慌和不安感再次袭上心头,舒默忙喊了辆轿子进宫。
因苏父是前太医院御医之首,深得皇上赏识,因此准许其至亲家眷入宫。
来到太医院门口。
舒默正要进入,忽然就听里面传来几位男子的调侃之声。
“浩霆,顾小姐总借丞相之口,指名召你过去诊治,怕是醉翁之意不在酒啊!”
“是啊,浩霆你风流倜傥,在家有贤妻,在外有红颜知己,这等福气真叫我等艳羡!”
“……”
舒默听着这些话,看着不远处一脸冷峻没有反驳的江时廷,再也迈不动一步。
她转身想逃离此地,可还没走几步,就被叫住。
“苏小姐?!”
舒默消瘦的身形僵住。
而这时,江时廷面色如冰,几步向她走来,将她拉至宫墙角落。
“你来此作何?”
舒默听着他不带任何温度的声音,心尖一颤,而后将手上被攥出皱痕的书信轻轻递过去。
“有人送来一封信说务必要交与你。”
江时廷闻言,接过书信,只扫了一眼,便冷声道:“往后不要随便碰我的东西。”
舒默心口徒然泛起凉意,却还是低低说了声:“好,我知道了。”
话落,见江时廷要离开,呼之欲出的不安感让舒默叫住了他。
“你今日早些回府,别忘记我们的约言。”
她曾戏言说,成婚后江时廷便是有了家室,一切要以自己和家为重,不可晚归不能在外留宿……
若有特殊境况,也需先告知自己。
当时,江时廷答应了,这七年里也都做到了。
江时廷没有回答,只是掠过她走进太医院。
太医院里人影交错,再看不见他身影。
舒默只得回沈宅。
这一天,她从未有过的难熬,脑海中都是顾晚晚的书信。
细想起来,自己从未给江时廷写过信,他也未曾给自己写过。
两人是夫妻,却不是相恋之人。
夜黑如墨,江时廷才归。
他清冷的脸色少有愁容,招来身边几位小厮嘱咐几句,又转头看向舒默:“我今夜有事,不回来了。”
舒默不由拉住了他的衣角:“这么晚,你要去何处?”
江时廷拧眉:“丞相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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