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就要折返回去,可这时,莫子逸不知从何处而来,一把抓住了她的手臂。
“舒默!这么大的雨你要去哪儿?!”
舒默此时脸色苍白的可怕,病情加重鼻尖鲜血止不住的往外流。
莫子逸赫然一怔:“你怎么了?!”
“疫症!”
舒默平淡地说着,将手抽回,而后不顾莫子逸的目光,直接冲进了棚内。
“如果不想染上,就不要跟来。”
莫子逸愣住,眼睁睁地看着山体的流石朝着本就不兼顾的雨棚直接砸了下来!!
“舒默——!”
……
另一边,马车行驶出城。
江时廷拉开帘子,看着窗外景色,脑中却不停地闪过舒默那双盈满泪水的眼睛。
他还记得以前看那双眼睛时,总是神采奕奕,可如今那双眼像是被蒙上了一层薄雾,再没往日那般明亮。
原来已经过了七年……
七年时间,他与舒默好似过了半生。
细细想来,他怎不知自己误会了苏家,只心中那道坎他逾越不过。
马车顶上,传来滴滴答答的声音,渐渐地越来越大。
外面,马夫高声道:“下大雨了,今日怕是不便走了。”
一众人很快下了马车。
有医官看着滚滚阴云的天空,不由得叹息。
“这雨下得那么大,瘟疫怕是要更严重了。”
“是啊,这老天爷怎么这般不留情。”
自古瘟疫水源很重要,下雨后,会导致传染更快。
江时廷站在雨里,视线却停在了洛城。
许久,他声音清冷:“回洛城!”
……
当江时廷的马车赶回洛城时,这里已是第二天。
雨过天晴。
他刚一进城,就见原本驻扎的临时住所,现在被暴雨冲毁了大半。
路上几乎看不见任何人,江时廷不由得心慌。
他快步下了马车,一路往城南苏父的医官而去。
眼看快到南城,忽然一个身影挡在了他的面前,是莫子逸。
“江时廷,你可知舒默患了疫症?!”
“什么?”
江时廷瞳孔骤然一缩,不敢置信。
他没有多想,一把推开莫子逸,拔腿往前而去。
不多时,他怔住了脚步。
此时不远处,围满了人。
而人群之中,一破旧的草席上,舒默一身是伤没有任何声息地躺在上面。
霎那间,似有一声惊天巨雷在江时廷脑海里炸开,震得他无法动弹!
江时廷看着苏父佝偻着背,沙哑着嗓子道:“晴晚,雨停了,你尽力救助灾民这么多天,现在好好歇息吧……”
话落,苏父苍老的手缓缓落在舒默致死未闭的眼睛上。
“我的女儿……一路走好。”
那一刻,江时廷胸腔中的东西仿若被人挖空了去。
他墨色眼瞳中的光晕不停转动着,牢牢盯着那草席上的舒默。
明明前一天,还在跟自己不停嘱咐的舒默,为什么今日便了没呼吸。
不……绝不可能!
“我要去看她,你们在骗我!我要去看她……”江时廷跌跌撞撞的前走过去。
昨夜大雨,脚下全是泥泞道路,坑坑洼洼的,步子一踏便溅得他一身泥水。
走到草席面前,江时廷浑然不觉地往前探过去,凝视着舒默毫无血色的脸。
她又在装病吗?
得了疫症?
怎么会呢?往前这些不都是舒默一贯伎俩吗?
也许他只是想让自己过去关心关心她罢了。
“舒默,你又在耍什么伎俩。”江时廷嘴角竟勾出一抹嘲讽的笑,“舒默,你醒来,我还要接你回上京,你怎得……”
“江时廷你够了!”莫子逸终于克制不住那即将喷发的怒火,揪住江时廷的领子,怒喝:“舒默已经死了,你到底还要误会她多久!”
他难以置信自己当初居然将深爱着的女子让给这种伪君子,更不敢相信舒默的尸体都已然摆在了他的面前,他还是觉得舒默再骗他,在撒谎!
他到底有多不相信舒默,这些年舒默到底是这么过的!
他想狠狠地揍一顿江时廷,更想揍一顿当年的自己!
“莫将军,放手吧。”
苏父沧桑的声音响起,莫子逸纵有不甘,却还是放下了江时廷的领子。
见两人剑拔弩张的气势,苏父弓着背艰难的站起身,悲叹道:“浩霆……我们没有骗你,晴晚早已得了疫症……已经去了。”
江时廷想起前些日舒默疏离的举动,忍不住道:“疫症可治,为何不早些说出来,怎会变成这样。”
说起这里,苏父眼神湿润,心间痛苦更是倾泻而出,“我们刚刚发现晴晚的时候,也曾想救她,可是我们却发现舒默的身体内还有另一种毒,并且这毒,已经侵蚀了晴晚身体恐有三年之久……”
三年?
苏父的一字一句像是无数把锋利的刀刃扎进江时廷的心里。
原来舒默从来没有装病,她是真的病了。
江时廷脚下像是空了一片,险些要跪下去。
“晴晚从来都不让我们担忧,受的委屈都藏在心里从不让人知道,哪怕自己已经病入膏脸上却喜欢笑盈盈的,浩霆,但她自从嫁给你之后,这些笑容都是苦涩的。”
那是他捧在手心的女儿,他怎能不伤心难过。
“浩霆,如果你真想让晴晚安息的话,就让我带她回苏府葬了吧。”苏父沉重的祈求着。
如今白发人送黑发人,苏父的身体逐渐衰老,耳边白发越来越多。
若不是莫子逸再身旁搀扶,只怕也要站不住了。
江时廷的喉咙里像是被堵住了一般,哽咽得再说不出话。
白布却严严实实的遮住了舒默的脸,他来不及再看她最后一眼。
江时廷心中和舒默的种种被一丝一缕牵引出来,却又像是被人狠心斩断,再看,便是碎成星光点点消失不见。
最终,他阖眼将那一滴清泪硬生生逼回去,沉声才答:“好。”
沈宅。
沉厚的大门被江时廷缓缓推开。
寂然的让他呼吸都浅了几分,再看那处偏僻的南苑,江时廷信步走进去。
再次走进这里时,仿若隔世。
南苑以往是他避之不及的地方,因为他厌恶,如今这里仍旧让他想退避三尺,因为他痴念。
院子里的一草一木,一砖一瓦都让他不经想起这里的主人,所有的记忆就像是从江时廷的最深处抽出来。
如今已经是入春。
舒默总是将院子清扫的一尘不染,没有过多装饰。
唯有他年少时赠与舒默的红梅。
可现在红梅也凋谢了。
江时廷坐在院子的石椅上,便是痴痴地望着。
“姑爷,小姐已经走了,我也想跟着一起回苏府。”一个丫鬟走来,怦然跪下哀求着。
这是舒默的陪嫁丫鬟,轻云。
轻云自幼跟在舒默身边,舒默待她很好,宛如亲人一般。
可是谁料到江时廷一回来,便带来了舒默逝世的消息。
她的主子舒默走了,她也没必要留下来了。
“你不可以走。”江时廷轻轻出声,语气却不容知否:“你必须要留下来。”
“为什么?”轻云不解。
江时廷便猛然起身,“你要等你的主子,舒默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