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住手!”
纪云禾疯了般冲到病床前,扑通一声跪倒在病床边:“我爸又没死,怎么能给他用死人的东西?”
她扯开白布,颤抖握上垂在床沿的粗糙大手。
凝着已经闭上眼的父亲,无比珍重说:“爸,秦老明天就来给您做手术了,您一定会没事的……”
医生不忍再看下去。
“纪小姐,我们尽力了,您父亲已经确认死亡……”
纪云禾紧紧咬着嘴唇,泪水在眼眶中涌动。
她颤巍巍抬起,伸出手去试探父亲的鼻息,口中呢喃着:“不会的……我爸还活着,他还没看到我妈恢复清醒,他还……”
可手下,却没有一点气息。
她不死心换了一只手,可依旧没有。
没有呼吸,没有脉搏。
眼泪再也忍不住砸下,她想说话,可喉咙却只能发出悲呛的哽咽。
护士红着眼扶她:“纪小姐,请节哀。”
纪云禾再也坚持不住,呕出一口血:“这个事,请先别告诉我妈。”
随后眼前一黑,晕了过去。
……
三天后,纪云禾找了个借口,让周誉把母亲带走。
殡葬馆。
纪云禾穿着工作服,站在父亲的遗体面前,忍着难过亲手为老人床上寿衣,整理好衣领,梳好头发。
可等到拿起化妆粉底的时候,原本熟稔千百遍的手却抖得握不住小小的粉底刷。
她仰起头,竭力忍住眼眶中的泪,深呼吸一口,这才裹上粉底,一点点朝父亲青白的脸上抹去——
“一妆修容,愿……逝着安息得体。”
祝词一出口,泪水就掉落在粉底盒上,晕开了一团。
“二妆……画眉点印堂,愿你忘却……”
她颤抖扶着床跪下,‘忘却前尘,消执念’这七个字,她怎么也念不出口。
父亲的声音和笑容还那么清晰地回荡在眼前。
“禾禾,饺子包好了,快来吃。”1
“禾禾,你是爸爸的宝贝女儿,有什么委屈一定要跟爸说。”
“禾禾,照顾好你自己……”
一切仿佛就在昨天。
“爸……我该怎么办,妈又该怎么办……”
纪云禾不明白,眼看着一切都要变LJ好了,为什么会变成现在这样?
缓了很久,直到吉时的钟声响起,她才压下情绪,继续上妆——
一妆修容,愿逝着安息得体。
二妆画眉点印堂,愿你忘却前尘,消执念。
三妆点笑靥,愿您来世,有福报享恩泽。
最后,纪云禾含着泪,亲手为父亲盖上白布。
“爸,走好。”
出房间时,过度的悲伤让纪云禾身子发软,摇摇晃晃着几乎站不稳。
出殡,火化,安葬。
送完父亲最后一程,纪云禾撑着最后的力气,回到医院才昏迷过去。
这一昏迷,就是一天一夜。
而醒来后,医生却又遗憾甩出一个噩耗:“纪小姐,您的癌细胞已经扩散到全身,继续化疗已经没有意义了,抱歉。”
喉头发涩,纪云禾其实预料过这个结局,只是没想到这一天会来的这么快。
她苦涩一笑:“那麻烦医生给我开点止痛药吧。”
这天下午,她拿着药回了家。
她把陆景凛曾经送给她的奢侈品整理出来,列了清单,而后拜托朋友帮她安排一场拍卖会。
拍卖会的消息一出,众人议论纷纷。
“从前还装清高,现在一分开就暴露了本性。果然是小门小户的,当年和陆太子在一起就是为了钱吧。”
“这拍卖会还是值得一去,能看戏不说,陆总送她的东西可都是极品,件件都值得收藏!”
对这些风言风语,纪云禾充耳不闻。
她活不长了,只想留下更多的钱给母亲。
一周后,晚上八点。
拍卖会正式开始,来了许多人。
陆景凛也来了。
他带着沈浠晚坐在二楼,看到一件件熟悉的东西出现,又被一个个陌生的人买走。
全程面无表情。
直到最后一件拍品亮相,顶级蓝钻——深海之蓝。
陆景凛终于沉着脸站了起来。
这深海之蓝是他花了5个亿才买下,送给纪云禾的新婚一周年纪念礼物,全世界独一无二。
纪云禾竟然连这个也卖掉!她就这么爱钱?
沈浠晚见他脸色不好,故意说:“纪云禾也太不懂事了,这不是打你的脸,要不要我——”
话没说完,却被陆景凛冷厉打断:“你也配议论她?”
沈浠晚白了脸,有些害怕男人的阴晴不定。
她本以为,陆景凛允许自己跟在他身边,自己能上位成功的,没想到,他还想着那个毁了容的女人。
陆景凛扫了周围一眼,没有发现纪云禾的身影,起身冷脸离开。
最后,这枚深海之蓝还是被陆景凛拍下。
成交的后台。
陆景凛终于看见了纪云禾。
短短一个月不见,她几乎瘦得不成人形。
心头莫名伤过不安,陆景凛快步走过去,可眼见两人只有三米远,却见见到周誉走过去,给纪云禾披上衣服。
眸色一沉,他到了嘴边的话忽然变成了:“纪云禾,从前怎么不知道你这么喜欢钱?”
盯着纪云禾,陆景凛眼里情绪不明:“你要是缺钱,怎么不把离婚协议签了?我给你的分手费也够你用几辈子了。”
“陆景凛,你——”
纪云禾拦住了周誉,只冲陆景凛淡笑:“钱,谁不喜欢?”
陆景凛觉得这笑碍眼,余光瞥见纪云禾手上的戒指:“你可真行,下一场是不是要把婚戒卖了?”
纪云禾被刺痛。
低头摩挲着钻戒,走到今天这一步,它确实没有留着的必要了。
她抬头走向陆景凛:“下周一,民政局上班后,我们离婚吧。”
陆景凛愣住,想到她可能是因为周誉,正要发怒,就见纪云禾把戒指摘了下来,还给了他:“好好待她,不要让她成䧇璍为下一个我。”
纪云禾说完,就转身离开。
陆景凛看着两人离去的背影,心里发堵,却没开口叫人。
只紧紧攥住手里还带着余温的戒指。
……
纪云禾刚一走出会场,就感觉胃里翻腾。
她刚一弯着腰,就呕出一大口鲜血,紧接着,她的鼻子,耳朵也不受控溢血,怎么也擦不完。
周誉慌了神,连忙抱起人往外跑:“我马上带你去医院。”
纪云禾却明白,来不及了。
经过中央广场,路边樱花树已经盛开。
她让周誉停下,凝视着他的眼睛,虚弱祈求:“别告诉我妈,就说我去很远的地方工作了……”
“我的手机里,有提前录好的视频,以后……能麻烦你每隔一个月,给她报一次平安吗?”
“好。”周誉红着眼点头。
“还有……我爸……”
纪云禾又呕出一口血,染透了周誉的灰色西装,沉稳的男人声音挤满哽咽:“别说了,我都明白……我会好好瞒着赵老师。”
这时一阵风吹过,一片片粉色的花瓣随风飘落。
纪云禾仰头看着漫天粉白,气息越来越虚弱。
“可惜,我终究没有完成爸爸的嘱托……照顾我妈……”
“不会的,你是赵老师和纪工程师的骄傲,小时候是,现在是……永远都是。”
纪云禾想笑一笑,可她已经没有力气了。
视线一点点暗下去,几片花瓣冲她飘来。3
“樱花开了,真好看……”
恍惚中,她宛如看见初见的那个少年,含笑冲她……
“嘭!”
手垂下,樱花飘落在地,风起,樱花又飞舞,可那手却再也抬不起来。
……
两天后,周一。
陆景凛出差回来,他瞥了眼手表,四点半。
划开屏幕,手机里还是没有纪云禾的一个电话,也没有一条信息。
压下心口燥意,他径直上车,吩咐司机:“去纪云禾公司。”
明明这次出差不需要他堂堂总裁出马,但他却去了。
他故意拖到这个时候才回来,没想到纪云禾竟然一点都不急。
说什么叫他去民政局领离婚证,她要是真像她自己说的那样从容,愿意离婚,能一个电话都不催?
他倒要看看,她葫芦里买什么药。
很快,陆景凛到了纪云禾的公司。
走上楼,却正好遇见周誉在收拾纪云禾的东西。
陆景凛见状,脸色一沉,快步上前:“纪云禾呢?不是要去离婚,叫她出来见我!”
周誉冷漠看了他一眼,将最后一个相框放进箱子里:“你这辈子都见不到她了。”
“你什么意思?”陆景凛莫名不安。
周誉却没有回答她,只抱着东西离开。
陆景凛抿紧唇,抬起手机终于屈尊降贵给纪云禾打去电话——
【对不起,您所拨打的电话已关机。】
男人的脸色更加难看,嗤笑着下楼上车:“能耐了,跟我玩失踪?我倒要看看你能忍到什么时候!”
话落,他拨出一个电话:“传消息出去,就说我在夭红酒吧。”
一个小时后,陆景凛坐在包厢正中央,沙发边为了一圈夭红的陪酒女郎。
一旁,闻讯赶来讨好人的沈浠晚,娇笑着递上一杯酒:“景哥,浠銥誮晚敬你一杯,庆祝你脱离婚姻的坟墓……”
话没落音,陆景凛忽然一个冷眼睨来:“滚!”
沈浠晚吓得脸色煞白,纪云禾两天前死了,圈子里的人都知道了,自己也没说错什么啊……
但她可不敢顶撞戾气骇人的太子爷,只好哀怨离开。
周围的人都不敢说话,生怕被迁怒。
陆景凛扫了一圈,最终对着陪酒的女人:“愣着干什么,倒酒。”
众人这才回过神来,虽摸不准这陆太子的脾气,但还是继续喝酒聊天。
气氛重新活跃起来。
陆景凛揽着两个女人,她们喂来的酒全都不拒绝,一杯接一杯喝下。
他的目光却一直盯着包厢门的方向,还时不时看一眼手表。
门紧紧闭着,陆景凛心里更加烦躁不耐。
纪云禾以前最不喜欢他来酒吧玩,每次回家都要念叨几句。
没想到这次,她竟然能忍这么久不出现!
终于,‘哐当’一声,门被人推开!
陆景凛当即坐直身,却发现来人纪云禾的死敌,何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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