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年杨戬和他比武,梅山六友攻破了花果山的一切防线,他无心恋战,败给杨戬,被抓天庭、被处死、被关炼丹炉,被迫大闹天宫,引来如来降服,后来,他被镇压在五指山……世人只当五百年,其实何止五百年?
在这些年里,花果山出了「齐天大圣」,却再无「美猴王」……
花果山历来灵力充沛,这便引来了其他妖怪的觊觎。
想到这里,猴子无奈地叹息一声,他觉得自己是罪孽深重的人,这段日子,他一直都在诵读观音留给他的佛经,按照那佛经所说,他所做的一切都是定数,都逃不出因果循环,他一心求于天平,所以大闹天宫,以他的罪孽,理应被囚禁到地老天荒,是我佛慈悲,如来便又给了他二度机会,让他可以通过保护和尚西天取经,洗刷自己的罪孽。
他知道自己罪孽深重,所以,一心想保和尚西天取经;而此间的花果山,又需要一个像他这样的「美猴王」。
他感觉分心乏术却又无可奈何。
正当猴子懊恼却又无可奈何时,六耳领着一群猴子来到了猴子的身边。
他们齐刷刷地跪在猴子身前,嘴里喊了一声:「大王。」
原来,在猴子被镇压在五指山下的时间里,六耳一直都在花果山,帮助花果山里的猴,抵御其他妖怪的入侵,他利用自己能听未来的耳朵,料敌之先,让花果山里的其他猴东躲西藏,渐渐地,大家逐渐地真的接受了六耳,视其为花果山的一分子。
六耳告诉猴子,虽然现在的花果山不像以前一样,能组建一批四万七猴子、猴孙的队伍,但经过这么多年的战乱,花果山却还是没有被其他妖怪夺了去,山里的猴子、猴孙也还没有灭绝。
「多亏了你。」猴子由衷地感谢。
「可我只能保证过去,不能保证未来。」
「我已经回来了。」
「我一直都知道你在五指山里的事儿,也知道你想要取经的决心,更知道你如果日后成佛,将再也不会回到花果山,」六耳说,「可你知不知,西行一路,你会得罪多少妖、多少神、多少佛?」
猴子不说话,为了取经,他确实得罪了许多妖、神、佛。
「以前,花果山只面对一些东胜神洲的妖,可你西行一路,穿越南赡部洲、西牛贺洲,恼怒你的神、佛、妖,定然会连在一起,报复你的亲朋好友,唐朝和尚他们是不敢报复的,因为那是如来佛的大弟子,可是,花果山他们也不敢报复吗?」
猴子明白,他的双手确实已沾满了妖怪的血,于是他说:「我也知道你说的这些问题,可我分身乏术,无能为力。」
六耳笑了笑,说:「你可以和我交换一个元神,那样,我就可以有你的一部分能力了。」
「好。」猴子答应得很爽快。
10.
六耳一直都在琢磨,为什么他会时常听见和猴子的打斗声;又时常能听见,自己被猴子一棍子打死。
对于六耳来讲,未来不过是一场顽固而持久的幻觉。
他知道未来固定不可更改,但又往往总想逆天改命。
因此,他才早早地就布了局,将花果山的情报卖给杨戬,因为他想凭天庭的力量斩杀猴子。
但令六耳想不到的是,玉帝并不想杀死猴子。
他们想折磨猴子,让他放弃心中的反抗思想……
猴子在五行山上的经历,六耳当然有所耳闻,他确实一直都在听猴子和观音的对话,他也知道了观音关于「蝴蝶与蜉蝣」的比喻,他更知道,观音如此大费周章,其目的就是为了让猴子彻底地放弃心中的反抗思想。
现如今,猴子已经彻底地变成一只善良的猴子了,不再嫉恶如仇,不再反抗天庭。
但六耳却感到了一股莫名其妙的悲哀,这悲哀根深蒂固,却又藏匿于六耳的意识最深之处,恰恰是猴子的这些经历,方才唤醒那被他刻意地遗忘的记忆。
当年,令六耳一族灭亡的,不是众妖的诡计和天庭众神的猜忌,而是接引道人——也就是现在的如来。
如来一直想让人世人知道:何谓佛法无边。
然而,无边是不存在的,就算如来也不能,但他却有办法可以控制芸芸众生,那就是知晓未来,令其恐惧而不敢反抗。
接引道人假借众妖行使诡计,陷害六耳一族,又暗中用法宝贿赂天庭众神,让天庭众神以为六耳一族反复无常,需要剿灭,没过多久,天庭便下了诏令,责令接引道人与准提道人,一起剿灭六耳一族。
那时候的接引道人,虽然法术高强,但尚未达到当今如来的法力水平,他无法单凭自己的法力剿灭整个六耳一族,所以,他需要准提道人的帮忙。
在准提道人的帮助下,接引道人张开了「婆娑世界」,他将六耳一族全都关在了婆娑世界里,却又将准提道人隔离在婆娑世界之外。
他给每个六耳一张黄纸,上面写着符,他让这些六耳吃了这些符。
六耳们吃了符,变成了一颗颗黄色的丹药,接引道人拿过这些丹,直接一口吞进腹中……
轮到六耳的父亲,他是猴王,他用尽了自己所有本领,却只能勉强地在婆娑世界里说出一句话来:「给我们留下一点血脉吧……」
接引道人并不回答,也无表情,在婆娑世界的法术下,六耳的父亲拿过黄纸,一口吞进肚子,变成了仙丹。
六耳父亲的话,被婆娑世界外的准提道人听见,他连忙用法术来到婆娑世界里,正见到六耳之父化身为丹。
准提道人虽然比接引道人年少,但修为之高却不弱于接引道人,其原因就在于「天赋」,准提道人很快地就明白了接引道人的用意。
有一次,准提道人无意间和接引道人提了一嘴,他说:「师兄,你说如果像你我这样的人,拥有前知后觉的能力,那你说,能不能统御三界?然而,前知后觉是生物与生俱来的「天赋」,其他人又学不来的,由此看来,前知后觉注定与你我无缘。」
这本是当年准提道人的一句无心之语,未承想,却令接引道人在这条道上越走越远。
接引道人一直琢磨准提道人所谓的前知后觉,最终他琢磨出一个办法,如果将具有这种天赋的六耳一族炼化成丹,那么他不就也具备这种前知后觉的能力了吗?
为此,他暗中抓来了一只孙悟空,将之炼成丹药进行实验,吃过以后,接引道人发现,一只猴子,只能让他听见前一天和后一天。
于是,接引道人就悄悄地拟定了一个计划,他要将整个六耳一族都变成丹药,那时候,他就能知道更长更远的未来与过去了。
在实行这项计划的时候,也就是在婆娑世界里的时候,接引道人发现,并非所有的孙悟空都会让他多听一天。他发现,六耳修为不同,将其炼化成丹,所带来的收益也不相同,修为低的六耳只能提供一天,修为高的可以提供一个月,甚至一年……至于六耳一族的族长,更是为他提供了将近十年的「效果」,这一发现,令接引道人欣喜不已,然而欣喜只有片刻,很快地,欣喜就被准提道人的突然出现而打破了。
准提道人阻止了接引,他认为这么做,实在太过残忍,但是接引道人并不认可准提道人的看法,二人于是发生了争执,准提道人收回了法力,但此时,六耳和他母亲已然被困在了婆娑世界里逃脱不得,而单凭准提道人的能力,他又无法直接摧毁接引道人的婆娑世界,无奈之下,他只能只身来到婆娑世界之中,与接引道人讲和。
「师兄,你为了获得前知后觉的能力,不惜灭了六耳一族,这是不是有点太过分了?」
「天下事,本无善恶,强者对,弱者错。」
「我希望师兄你能高抬贵手,你看,那小猴子才刚刚出生没多久啊!你活了多久,见过多少风景,他见过什么?只见过你带给他们一族的一场屠杀。再者说来,若你真的获得六耳一族的能力,也算值得,但你所获得的六耳之力,怕只有当你身在婆娑世界才能使用,就为了一个仅能在婆娑世界里使用的法术,你就灭了六耳一族吗?师兄啊,你要真一意孤行,我今天就是拼得性命不要,也要阻止你。」
「你阻止不了我,也杀不了我,」接引道人说,「但我不想与你为敌,所以我答应你,我让他们母子说完临终之言以后再死。」
接引道人使用了能力,身在婆娑世界里的六耳和他母亲可以说话了,但他们不能说谎,只能说真话。
于是,六耳的母亲便留下了那句含糊其词的遗言,割了六耳的耳朵……
接引道人虽然将六耳的母亲变成仙丹,却放过了六耳,因为他觉得即便把六耳变成仙丹,也不能增加任何一天,所以,他放了六耳,但他却将六耳的这段记忆用法力给强行改写了,并且,接引道人以此为契机,对外宣称「我佛慈悲为怀,普度众生」。
11.
猴子在五指山下的经历,唤醒了孙悟空被更改的记忆。
他终于知道六耳被灭族的根本,不是因为众妖用反间计,令天庭起疑。而是接引道人——也就是如来,为了能炼成前知后觉的本领,继而以此断绝世人的一切反抗之心。
他也终于明白,为什么自己会丧命于孙悟空之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