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妙过完年只上朝九天。 
西齐的元宵节很热闹，她跟扶苍带着女儿出宫看花灯，猜字谜，玩投壶游戏，享受了一家三口的快乐时光。 
次日把政务安排了一下，楚妙就带着女儿离开了帝都，一家三口去往苍云山。 
正月里天气还冷，楚妙带着女儿坐马车里赶路，路上走了大半个月，到了二月天气渐暖，正好适合游玩。 
不过春日里乍暖还寒，昼夜温差大，大人身体吃得消，小孩到底体弱一些，瑾瑜不小心就染了一点风寒，不严重，但时不时地咳上两声，可把扶苍心疼坏了。 
“这可怎么办？”扶苍皱眉，“铺子里那些药太苦了，瑾瑜喝得下吗？” 
楚妙看了眼女儿，语气淡定：“不必用药，这两天在马车里别出去，多喝热水，别再受凉，应该没什么大碍。” 
扶苍还是不放心。 
楚妙道：“还有两天就到苍云山了，山上有神医，到时候跟他们要两颗强身健体的药给瑾瑜补补，以后就不会再风寒咳嗽了。” 
扶苍闻言，觉得这个主意不错。 
瑾瑜倒是没什么反应，咳嗽不是很厉害，只是小公主殿下有洁癖，偶尔会有一点清水鼻涕，让她不太高兴就是了。  
于是接下来的两天里，楚妙每天傍晚就找个地方落脚，落脚之后开始熬煮姜汤，给瑾瑜喝姜汤，喝热水。 
姜汤的味道实在不太好，瑾瑜不喜欢。 
“姜汤是治风寒的，味道肯定不好，但是你总这么流鼻涕也不美，时间长了鼻子说不定会肿，到了苍云山让祖父、祖母还有舅舅和他们的孩子看见，多影响你小仙女的形象。” 
于是瑾瑜皱着眉头，硬逼着自己把姜汤喝了。 
扶苍真心佩服暖暖。 
没想到暖暖不但擅长治理天下，治女儿也非常有一手。 
“孩子可以喝姜汤？” 
楚妙道：“少量喝没事，总比喝那些苦戚戚的汤药强一些。” 
连续姜汤喝了两天，早晚各一小碗。 
临近苍云山山脚下，瑾瑜的风寒基本上算是痊愈，虽偶尔还会咳上两声，但流鼻涕影响美观的情况见好了不少。 
小公主对此放下了心。 
一家三口踩着石阶上山，忽然山脚下传来一句娇嫩的少女声音：“叔叔等等我！” 
楚妙和扶苍就这么止住了步伐，转头看去。 
以前总是一身锦白戎装的容战今日只穿了件休闲的袍子，正疾步从山下走上来，身后跟着个蝴蝶似的紫裙少女…… 
这是什么情况？ 
楚妙眉梢一挑，“二哥什么时候到的？” 
容战很快走到楚妙跟前，随口回道：“两天前就到了，一直待在山上没敢上来。” 
“怎么来这么早？” 
“我是骑马来的，当然比你一家坐马车的快。”容战说着，目光落在瑾瑜脸上，“这是我的小外甥女？长得真好看，给舅舅抱抱。” 
楚妙把女儿递给他。 
容战接过瑾瑜，左打量右端详，他身边的少女不满地站在一旁：“我也要抱。” 
于是楚妙目光就这么自然而然地落到了她脸上，娇娇嫩嫩的一个小姑娘，星眸皓齿，肌肤白得放光，看起来也就十六七岁？ 
此时这副生动有趣的表情虽然挺可爱，但是…… 
楚妙饶有兴味地挑眉：“二哥，这位姑娘是谁？” 
“我是她的未婚妻子。”姑娘朝楚妙弯腰，“见过妹妹。” 
楚妙表情微默，随即悠悠开口：“二哥这么多年不成亲，原来是喜欢老牛吃嫩草。” 
“别胡说八道。”容战皱眉，看着自来熟的女子，“谁是未婚妻？我跟你一点关系都没有。” 
姑娘抿着唇，不服气地说道：“我们都同吃同睡了这么久，你居然不认账。” 
容战脸色一变：“你少给我胡说八道。” 
“我也要抱。”少女朝瑾瑜伸手，“好可爱的小仙女，真漂亮，舅母抱抱。” 
楚妙默默看了一眼这个“小舅母”，表情着实一言难尽。 
“妹妹听我解释……” 
“没什么好解释的。”楚妙举步上山，“二哥这么多年不成亲，父王和娘亲应该没少催，但是比不成亲后果更严重的是，你三十几岁的人了，居然霍霍人家这么嫩的小姑娘，我猜父王一定会狠狠地削你一顿。” 
抱着小公主的姑娘闻言，立即解释道：“我不小了，不是小姑娘。” 
楚妙偏头看她：“你多大？” 
“二十八。” 
楚妙望着对方天然纯萌的眼睛，很想知道她是如何面不改色地把这个岁数说出口的。 
“真的，女皇妹妹千万别不信，我真的二十八了。”姑娘加重了语气，“只是天生丽质，长着一张娃娃脸，我也没办法。” 
行吧。 
楚妙放弃了纠结这个问题：“我信不信不重要，父王信了就行。” 
“女皇妹妹想不想知道我们是怎么认识的？”小姑娘一点都不怕生似的，也不畏惧楚妙女皇的身份，自来熟地开始闲聊起来，“听说女皇妹妹是一国之君，有没有后宫佳丽三千？” 
扶苍跟在后面，和容战并肩走着，听到这句话，默默看了眼小姑娘的后脑勺。 
容战倒是没在意，注意力只放在怀里的小公主身上：“这孩子像谁？像暖暖多一点？” 
扶苍收回视线：“嗯。” 
“我觉得不太像。”容战看了眼瑾瑜，又转头看了眼扶苍，“可能更像你。” 
扶苍默了一瞬：“哦。” 
反正是他跟暖暖的女儿，像谁都行。 
“二师兄今年多大了？”扶苍忽然好奇。 
容战皱眉：“问这个干什么？” 
扶苍轻咳一声：“没什么，只是好奇。” 
容战轻哼一声。 
好奇？ 
好奇他是不是老牛吃嫩草？ 
“我跟她一点关系都没有。”容战再次强调，“这辈子我是不打算成亲的，之前跟父王也说过，这个姑娘妹妹回去的时候带走吧，看西齐谁家公子还没成亲，可以做主许配个婚事。” 
楚妙懒得搭理他。 
“我觉得她跟二师兄挺般配。”扶苍实话实说，“二哥虽然年纪大了点，但看起来还年轻，而且正是有魅力的时候，又是个掌兵权的武将，在小姑娘眼中是特别有男子气概的，所以她喜欢二师兄很正常。” 
容战面无表情地看他一眼：“你也想做红娘？”

几个人脚程都不慢，连跟着容战一起来的小姑娘都是个深藏不露的高手。 
山上容毓正在陪南曦散步。 
容战和暖暖抵达山脚下时，他们就收到了消息，不过并未派人去迎接，让他们自己上来。 
“战儿倒是先来了两天，他皇兄应该也快了。”南曦站在山间一块巨石上，望着重峦叠嶂，“等他们离开，我们回大周住一段时间吧。” 
容毓嗯了一声。 
山下声音越来越近，两人转头看去，前面暖暖和一个少女边走边聊，后面容战和扶苍不紧不慢地跟着，容战怀里抱着个女孩…… 
南曦面上泛起起笑意，跟容毓一起走了过去。 
“父王，母亲。”楚妙见礼，伸手朝容战怀里示意，“这是瑾瑜。” 
容战把孩子交给母亲，跟着见礼：“父王安好，娘亲安好。” 
“父王安好，娘亲安好。”少女行礼，“我叫鹿鹿，是容战叔叔的未婚妻。” 
话音落下，全程安静。 
容毓和南曦的目光齐刷刷落到了容战的脸上。 
“谁是你的父王娘亲？”容战瞪着鹿鹿，忍住伸手叩她脑门的冲动，“别乱喊。” 
南曦眉头微挑：“战儿——” 
“娘亲明鉴，她在胡说八道！”容战举手发誓，“我跟她一点关系都没有。” 
南曦拧眉：“一点关系都没有，你把人家小姑娘带来苍云山干什么？” 
“启禀父王，启禀娘亲，我跟容战叔叔已经私定终身。”鹿鹿压根不理会容战的狡辩，语气理直气壮，“我对容战叔叔情根深种，此生非他不嫁，还望父王、娘亲明察。” 
南曦看了看这姑娘，又看了眼容战，“鹿鹿？你知道容战多大岁数了吗？他跟你不太合——” 
“娘亲。”楚妙不疾不徐地补充一句，“这位鹿鹿姑娘说她二十八岁了，所以二哥不算是老牛吃嫩草。” 
南曦：“……” 
数双眼睛齐齐看着眼前不卑不亢的小姑娘，很想知道从何处看，能看出她有二十八岁。 
驻颜有术，返老还童？ 
“鹿鹿姑娘，二八年华指的是十六岁，不是二十八岁。”南曦笑着，温柔地解释，“你跟容战年纪相差太大……” 
“娘亲。”鹿鹿眨巴着眼睛，“我就喜欢年纪大的，娘亲就成全我吧。” 
容战头皮发麻，很想把她从山崖上扔下去。 
扶苍站在一旁不开口，楚妙悠悠看着这一幕：“二哥，既然鹿鹿姑娘喜欢老牛，你就从了她吧。” 
容战脸色一黑：“妹妹，我还没老呢吧。” 
他风华正茂，何来的“老”之一说？ 
当着父王和娘亲的面说他老，父王娘亲如何自处？ 
容毓没说话。 
如果是他儿子拐了人家这么小的小姑娘，他铁定给他一顿家法，可眼下显然是这个叫鹿鹿的小姑娘追着容战跑，这他就没办法了。 
总不能把人家小姑娘捉过来打一顿。 
至于南曦。 
此时比起他们的年纪差距，南曦更意外的是这个姑娘胆子大，不但在容战和暖暖面前可以谈笑风生，见到容毓都没有丝毫怵意。 
由此可见，外表的单纯可爱只是表象，这是个胆子大有主见的姑娘，所以对感情上的事情应该不是出于一时脑热。 
“进去坐下说吧。”南曦垂眸看着怀里精致漂亮的小孙女，满脸疼爱之情，“你叫瑾瑜？真是一个好听的名字。” 
不但名字好听，寓意也好。 
瑾瑜伸手指着眼前尊贵的殿宇楼阁，“我想要这个。” 
嗯？ 
南曦一愣。 
容毓偏头看她，“想要什么？” 
瑾瑜看着他，吐字清晰：“山上的宫殿。” 
“为什么？”南曦不解，“这处风景是好，但是楼阁殿宇并不如皇宫里的多——” 
“这里好看。”瑾瑜伸出白嫩的小手指，指向重峦叠嶂的山脉，“可以藏美人，收罗很多很多美人。” 
南曦表情霎时古怪，很多很多的美人？ 
小孙女志气不小。 
“这孩子大概天生就喜欢美人。”楚妙啧了一声，“咱家个个都是专情种子，瑾瑜是专门过来打破优良传统的？” 
“从小这样，长大应该不会。”南曦说道，“不过就算长大之后也这样，那也没关系，你不是立了她做储君吗？以后要当女皇的人，美人还不是想要多少有多少。” 
一行人走到殿内坐下，容毓目光落在瑾瑜小脸上，略做沉吟：“如果你真想要，必须得有足够的本事统御山上的高手，若你能做到，苍云山以后就归你所有。” 
此言一出，在场的人个个惊诧，安静了片刻之后，楚妙率先开口：“瑾瑜暂时只是一个不到两岁的小姑娘，父王的承诺做得是不是太早了？” 
“之前妹妹不是还担心孩子资质愚钝？”容战闲适地开口，“此番不如就把小外甥女留在苍云山给父王带，保管长大以后比妹妹还厉害。” 
楚妙托腮：“趁着父王和娘亲还有精力，二哥可以早点生个孩子送过来，让父王帮你教导教导。” 
容战皱眉，怎么又说到他身上了？ 
“我觉得可以。”鹿鹿抚掌点头，“容战叔叔岁数也不小了，别人家这个年纪差不多都该抱孙子了。” 
容战脸色一黑：“你的意思是我已经可以做爷爷了？” 
鹿鹿连忙摇头：“容战叔叔容貌俊美，丰神俊秀，风华正茂，气宇轩昂，是天底下最有魅力的男子，浑身都充满着阳刚之气，随时可以迷倒万千少女，是多少待字闺中的姑娘梦寐以求的夫婿。” 
容战简直心累：“……” 
一屋子的人都看着他们，目光里或是兴味，或是深沉，或是看好戏……可怜在军营里威风凛凛的战王殿下此时却连一个小姑娘都招架不住。 
要不是担心父王削他，容战真想找个悬崖峭壁，把这姓鹿的姑娘扔下去一了百了。 
“鹿鹿，”南曦温和地开口，“你知道容战几岁了吗？” 
鹿鹿站起身，恭恭敬敬地福了个身：“回娘亲的话，我知道的。” 
南曦表情一顿，抬手示意她坐下：”你跟他怎么认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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