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幕的冲击性足以将我从前冷静的伪装瞬间击碎,灵魂泛起一阵沉闷的痛意,眼前出现阵阵白光,耳边传来遥远又混乱的声音:
「叫医生,快叫医生!!」
「病人心跳异常……」
「漫漫,你说会永远陪着我的,是你说的!」
「漫漫。」
不知过了多久,耳边的声音逐渐消散,视线穿过重重黑暗,我仿佛回到了和盛择初见的那年。
6
我和盛择的初遇算不上美好,但的确是我平淡枯燥的人生中浓墨重彩的一笔。
高一暑假,我被父母送到姥姥所住的小镇,七月的天又闷又热,我将姥姥做的酒酿送到她所说的那位张奶奶家后,就拎着竹篮飞快地往回跑。
日光透过葱葱郁郁的树叶,在长长的巷子里落了一地斑驳的阴影,还有数不清的不知名花朵在往下坠。
快要到家时,我在一个转角和一个男生撞了个满怀,直接将他撞到在地了。
当时我怔愣了下,然后惊慌失措地将他扶起来,不断道歉。
他蹙了蹙眉,扯了扯唇,有气无力道:
「你不看路的吗?疼死我了。」
我想反驳,但事实就是我将他撞倒了,见他虚弱的模样我猜想可能他本来就身体不好,于是握紧他的胳膊:
「你放心,我不会逃避责任的。」
五分钟后,我将他扶到了姥姥家的院子里,让他躺在了树荫下的竹椅上。
却在碰到他肩膀时听见他闷哼一声,我担心是不是刚刚磕伤了,拎起了衣领的一角,然后看见大片的青紫伤痕。
我瞪大眼睛,不可置信:
「我真的只是轻轻撞了你一下,怎么会有这么多伤?」
他侧过脑袋,微微抬眼看我,面色不改:
「身娇体弱不行吗?」
我咬了咬唇,跑回屋拿出医药箱,我父母都是小城市的医生,我从小耳濡目染,会一点简单的用药。
等仔细给他身上所有伤涂过药后,我才发现他侧着身子睡着了,这才冷静下来好好打量他。
眉眼俊挺深邃、高挺的鼻梁下是微薄的唇,身高腿长却不瘦弱,睡着时很乖,但清醒时,却透露着一种很强的攻击性。
姥姥不在家,我捧着酒酿靠在树边等他醒来,不知过了多久,我察觉到有道强烈的目光落在我身上,猛的睁开眼,看见他已经醒来,正把玩着从树上落下来的小花。
我把酒酿递给他,肯定道:
「你的伤,不是因为我让你摔倒才出现的。」
他自然地接过酒酿,几口喝完,很坦然地承认:
「嗯,不是因为你。」
我站起身俯视他:
「你骗我。」
白瓷勺撞击在碗上,发出「叮——」的一声,他沉默了会儿,而后扬起悠悠的笑意,毫不犹豫地道歉:
「对不起啊,我不是故意的,这些伤是我帮人家干活时弄的,我父母双亡,只能自己干活赚钱读书。」
「刚刚骗你,只是希望有个人能陪我一会儿,我很累。」
他说完还苦笑了一下,像极了捐款视频上那种贫困却顽强的孩子。
我心底一软,见他神色诚恳,就又给了他一碗酒酿,甚至之后也不断找机会带着吃的去偶遇他,买学习资料送给他。
直到一周后,我在巷子里看见他和别人打架,凶狠的模样像极了草原上的猎豹。
我才知道,他又骗了我。
所以我当即转头就走,没想到刚一进小院,他的声音就出现在身后:
「对不起,我——」
「别解释,我不会再相信你了。」我打断他的话,不会再被他骗第三次。
但我还是拿出医药箱给他涂了药,并认认真真地告诉他:
「可以还清撞你的那一下了吧?以后还是当作不认识吧。」
那之后,他会经常来找我,每次来都会带些鲜花,或是很甜的果子,又或者是我没见过的手工制作的摆件。
我离开小镇的前一晚,他送了我一个编好的花环,月色里,他的身影有些朦胧,像是承诺道:
「江漫,我会去找你的。」
我并不信,因为他总是说谎。
直到大一那年,在朋友聚会上重遇,他歪着脑袋朝我笑:
「怎么样?我说过的,不会再骗你了。」
7
我停驻在人来人往的十字路口,抬头去看对面建筑上屏幕里的视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