岑锦年看着两人交握的手,薄唇不自觉地抿起,淡淡地开口说道:“不急,今日我与爷爷前来就是为了你和小四的事情,既然人都到齐了,有些话便要摊到桌面上来说了。”
岑锦年一开口,岑老爷子和夏老将军都冷哼了一声,坐了下来。场面顿时严肃了起来。
“你夏家先说。”老爷子拄着拐杖说道。
“这婚事我们不同意,你岑家不过就是下海做生意起家的,今年又惹了多少事情,这门不当户不对的,我坚决不同意。”夏老将军挺直了腰杆说道。
“呵呵,你一部队摸滚打爬上来的倒是高端大气上档次了。啊呸,什么门第,你们夏家牛什么牛?我孙子还没有说话呢,你们倒是先牛起来了,是你们自己求着要娶我孙女,我也不同意,坚决不同意。”老爷子怒气上来了,用的词倒是时下最潮的。
如今这里坐的,倘若要说道门第,谁家也是比不上顾家的,是以老爷子底气足呀,顾家的子弟也是他的孙子,夏家凭什么拿门第来说话?这不是自己打自己的脸吗?
夏老将军脸一黑,道:“没出息,天天就知道仪仗着顾家,你倒是喜欢拿热脸去贴人家冷屁股,也没见顾家给你脸面。当年就你儿子做的那些事,谁不知道,顾家只差没跟你们翻脸而已。”
老将军这话一出,屋内人的脸色齐齐一变。
第93章 我们都无法回头(一)
夏老将军这话里的深意太足,是以房间内的气氛有了三秒钟的凝固,就连岑锦年的眼中都闪过了一丝冷光。
当年,老将军指的是当年的什么事情?
“你瞎说什么?”老爷子脸气的铁青,颤抖着身子敲着拐杖说道。
“哼。”夏老将军冷哼了一声,也不顾屋子里有小辈在场,说道,“我不同意这桩婚事是有原因的,一来,你岑家声名败坏,尤其是你儿子岑东南,二十多年前也不知道用了什么手段娶了顾家的小女儿,结果整的人母子皆亡,后来娶第二个,生的那些个哪个是个正派的,都是一群游手好闲的混混,现在据说又要娶第三个了,呵呵,这样的人生出来的女儿又能好到哪里去。二来,你这孙女三年前出的那丑闻我夏家可还记得呢。又是私奔又是堕胎的,这样的人家我夏家可真是高攀不上。”
老将军这一席话说得众人脸色都不好看,就连夏侯都变了色,叫道:“爷爷,小染是个好姑娘。”
老将军拿起手边的拐杖就要敲他,怒道:“好姑娘小小年纪就知道跟男人跑,会去堕胎?你这糊涂东西。”
“我岑家作风不正,你夏家又是什么好东西,当年你那孙子都闹出了人命,害死了人家姑娘,还不是被你这老不死的一手遮天给遮掩了过去,否则你这儿子怎么也要在牢里蹲几年吧。”老爷子气的气喘,怒骂道。
两个互相攻击起来,将那些老底都掀了出来。
夏侯脸色一白,没有说话。
岑染能感受到他掌心的力度。她的脸色始终没有变,有些苍白,没有带笑意,她的过去她无法改变,错了便是错了,污点就是污点,她看向岑锦年,岑锦年垂眼看着桌子上冷掉的雨前龙井,没有看她,修长的指尖扣在杯子上,如同不动明王般置身事外。
岑染走上前去,站在两个老人面前,淡淡地说道:“我和夏侯都有过去,可是如今我们决定在一起,不管你们同不同意,我们都不会分开。”
她的声音不大,却无比的清晰干脆,惊得众人都看向她。
夏侯握紧岑染的手,沉稳地说道:“小染说的话就是我想说的,我们会在一起。”
屋子里有了半秒钟的安静,然后夏老将军和老爷子都火冒三丈,吼道:“我不同意,这事你们想都别想。”
“这事,我也不同意。”岑锦年的声音清晰而淡漠地响起,他抬眼看向夏侯,冷冷说道,“别以为我不知道你打的什么主意,你的那些事情骗的过岑染却是骗不过我的。”
岑锦年这话就如同晴天霹雳劈在了岑染的头上,她转身看向夏侯,无声地询问着。
夏侯不甘示弱地冷笑了一声,道:“岑先生一贯喜欢这样血口喷人吗?你岑家的事情我也是知道一些的,倘若都摆在桌面上来说,似乎岑先生也占不到什么便宜吧。你们岑家,也就只有岑染一个人是干净的。”
“你与岑染认识不足半年,相处不足三月,就说要结婚,夏先生早些年过的那些声色犬马生活,做的那些荒诞事情,你都有告诉岑染吗?还是以为时间一长就可以尽数抹掉?你娶她是何用心,你怎么不说?”岑锦年一字一顿淡淡地说道。
“这是岑染自己的选择,你跟她没有半点血缘关系,你有什么立场来说话?”夏侯脸色变了,在岑锦年的气势之下,鲜少有人能面不改色,更何况他早些年的那些荒唐事情一直是他的一块心病,如今岑锦年提出来定然是有真凭实据的,这些倘若岑染知道了,也许会认为他就是个渣,自然不甘示弱起来。大风小说
“你为什么娶我?”岑染看向他,轻轻地问道。
夏侯的心一紧,他看出了她眼中的悲伤和无助,可是这个时候他才发现,他不愿意骗她任何事情。这个傻姑娘能在岑家那一群豺狼猛兽的身边活下来,还活的这样单纯真是不容易。
“我有一段不堪的过去,我从来都不敢告诉你,我怕你会嫌弃我。”他开口,声音干涩。
岑染静静地看着他,等他的答案,他没有说,她眼底的光熄灭,有些失望。她觉得在这里呆不下去,人人都有底牌,她就如同一个傻子,什么都不知道,她需要冷静一下。这些人,她谁都不想来往,从来都是带着浓郁的优越感做着最见不得人的事情。
她往外走去。夏侯脸色一变,追到门口,攫住了她的手,低低地带着一丝恳求地说道:“对不起,小染,我过去再坏,你也答应了牵我的手,我是不会放开的。”
“有多坏?”她轻轻地问道。
“要多坏有多坏,我以前过的都是荒唐的日子,直到阿南的死让我清醒过来。”他的手心用力,固执地不肯松手,眉眼间都是恳求的味道。
岑染觉得心有些空,她看了眼紧抓着她不放的夏侯,再看了看站在门边高高在上,掌握着一手底牌的岑锦年。
他向来气场能压制住所有人,只要他想,他没有办不到的事情,大哥,长久以来给她的感觉都是最强大的,可是也是最冷酷的。
她想,每个人都应该有一次被原谅的权利。如果那年,他始终没有放开她的手,就算她失去了孩子,就算他娶了凌婉,他如果像夏侯这样紧紧地抓住她的手,说着“小染,我不会放开你。”这类的话语,那么这一切还会一样吗?也许她依旧会做岑锦年最傻的阿染,一辈子都将自己困在他的世界里。
他没有,他选择了转身,选择了送她离开,所以他们之间只能是错过。
岑染轻轻反握住夏侯的手,抬眼看着他,双眼湿润,低低地问道:“你会不会一辈子都这样牵着我的手,永远不放开?”
夏侯面露惊喜,连忙点头道:“当然,我永远都不会放开你的手。”
她浅浅一笑,靠近他,抱住他,低低地说道:“夏侯,我们结婚吧。”
岑锦年脸色有些苍白,他伸手握住一旁的门扉,感觉似乎以前的旧病犯了,疼的厉害,疼的有些无法呼吸。
他不明白,他长久以来最引以为豪的自信被击溃一地,阿染知道这个男人曾经那样的渣不可言后,他们之间的感情为什么比之前还要好了?阿染从来就没有对他说过,要跟他结婚的话语,就算当年热恋她有了孩子,他也是最后一个知道。
她爱上了这个男人吗?
那么他该怎么办?岑锦年剧烈地咳嗽了起来,他取出手帕咳得有些嘶哑,眉眼深暗看不出一丝的光泽,泛出一丝的血红来。
他圈养了多年的小东西咬得他伤痕累累,可是没有人看见他盘踞了多年的伤口,世人只艳羡他冷傲清贵的面容和强大的背景,不知道他早已病入膏肓。
岑锦年走到老爷子面前,嘶哑地说道:“我们回去吧,爷爷。”
他的脸色有些难看,老爷子早已不想多呆,和夏老将军互瞪一眼起身就走。
夏老将军将门外拥抱在一起的两人拽开,拽着夏侯骂道:“没出息,丢尽我夏家的脸面。”
夏侯只笑不语,眉眼间都是笑意。
岑染看着他浅浅地笑,原来这世间还是有人愿意抓着她的手不放开的,她至少觉得自己不是那样的糟糕,人生没有被毁灭的支离破碎。
“回去了。”老爷子敲着她的脑袋,微怒地叫道,“你别想跟那小子在一起,不然我非打断你的腿不可。”
老爷子拄着拐杖出去。
岑染毫不在意老爷子的话,只是看见岑锦年走过来时,笑容僵住,脸色苍白了几分。
他站在她面前,脸色苍白灰败,握着手帕的手有些颤抖,眉眼间溢出暗涌来,说出的话冷酷而绝情:
“这几年来我一直认为让你活在温室中便可以不受这个世界的伤害,也许我错了,你应该体验这个世间人心的险恶。阿染,我给你机会,你去吧,无论是爱人还是结婚,走了就不要回来。无论伤的多重都不要回来,因为错了就是错了,无法回头,没有人会一直等在原地。”
他说完剧烈地咳了几声,想要抚摸她的小脸,手停在半空终是克制地收了回去,脸色暗淡了几分,转身离开,背影萧瑟。
岑染仰起头,将眼底的泪逼回去。再爱她也不会回头。
第94章 我们都无法回头(二)
今冬的第一场大雪终于洋洋洒洒地落下来,覆盖整座城市。
岑染站在人来人往的路口,带着厚厚的手套和帽子,四处张望着。路人行色匆匆,不过看着大雪都洋溢着一丝的喜悦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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