靳泽拿出药箱,小心而仔细地帮孟凝额头的伤口消毒上药。
我哆嗦着想跑出去,被他抓着手腕拖回来,关进了楼上的卧室。
半夜,我发起高烧,浑身滚烫。
朦胧间,手腕上有清凉的触感。
我迷蒙地睁开眼睛,发现靳泽在给我的手腕上药。
他的眼神很复杂,有懊恼,有自责和愧疚不安,甚至夹杂着些许淡淡的温情。
我张了张嘴,有些艰难地从喉咙里挤出声音:「……靳泽。」
「你能不能,放我走?」
他眼睛里零星的温情一下子消失无踪。
放下手里的药水和纱布,起身,居高临下地望着我:「做梦。」
靳泽把我关了起来。
带回婚纱和戒指给我试,却又不许我踏出卧室一步。
反而是孟凝,开始堂而皇之地出入每一个房间。
她让人毁掉了我种在院里的月季和山茶,换上大片盛开的玫瑰。
靳泽全都默许。
我问过他很多遍为什么。
几乎是哀求他放我离开。
可靳泽只是冷笑着掐住我的肩膀,毫无怜惜的亲吻重重碾过我的嘴唇,几乎让我无法呼吸。
「想想你妈妈。阿遥,你想让她再也找不到工作,甚至连自己都无法养活吗?」
我们在一起五年。
他熟知我的每一寸软肋,知道我最放心不下的是什么。
我好像被抽空了全身的力气,一个字都吐不出来。
他却突然生气了似的,把我拖到镜子前,逼我盯着里面正在受折磨的自己。
「怎么不说话了,你不是一直很会颠倒黑白吗?」
「故意把自己弄伤用来嫁祸别人,这一套要玩多少遍才会腻?」
他从身后扣着我的腰,指腹蹭过后腰凹凸不平的疤痕,动作一顿。
随即又像是遮掩内心的动摇一样,用了更狠的力气折磨我。
我却只是愣愣地盯着镜子角落映出的,房间一角放着的婚纱。
那是四个月前,靳泽带我去找设计师定制的。
这些日子以来,我一直都无比期盼着和他一起走入婚姻殿堂。
甚至暗中在心里演练了很多遍,祈祷到时候千万不要因为紧张漏词。
但一切,早在孟凝出狱的那个下午就偏离了轨道。
三天后的下午。
夕阳像天际失火,血红色烧过大半天幕。
我又一次从昏睡中醒来,发觉卧室的门竟然没有上锁。
于是下了楼。
我看到院子里的水迹从泳池一路蔓延到躺椅边缘。
远远地,传来孟凝的声音:「她是小三的女儿,所以跟她那个亲妈一样不要脸,说谎成性。」
靳泽有些烦躁地堵住她的嘴:「别在这种时候提她。」
「好好好。」
孟凝的语气里带着掩饰不住的笑意,搂着他脖子娇笑,「那就专心点。」
「靳总不是说要让我好看吗?上次那种程度,好像不太够呢——」
我停住脚步,盯着不远处躺椅上那两道交叠纠缠的人影。
看着靳泽一边落下一连串亲吻,一边挑开孟凝的泳衣带子。
孟凝仰头搂着他的脖子,颈线紧绷。
火红的夕光笼罩在他们身上,像一幅颜料肆意泼洒的、肮脏的油画。
一股强烈的反胃感涌上来,我弯下腰去,干呕到快把肝胆一并吐出来。
听到动静,靳泽抬头往这边看过来,脸色一变。
下一秒,我听到了我妈的声音,由远及近,带着强烈的恨意:「凶手!」
接下来的一幕,像电影里被刻意拉长放慢的镜头。
我看到我妈飞奔过去,冲靳泽身后的孟凝扬起手。
却被靳泽一把推开。
他没有丝毫收力,以至于我妈踉跄了两步,猛地向后倒去。
她的头磕在台阶边缘尖锐的棱角上,鲜血一瞬间涌了出来。
红得刺目。
「……妈妈。」
我跌跌撞撞地走过去,想蹲下身握一握我妈的手,却被靳泽一把搂住。
他苍白着脸,头一次失了冷静,语无伦次地说:「阿遥,我不是故意的……」
我甩开他的手,红着眼看着他,一字一句地说:
「靳泽。」
「我从来没有对你说过谎,包括下一句话。」
「我真的很希望,从一开始,我就没有遇见过你。」
……
9(靳泽视角 )
以至于之前的五年,连他也被骗了过去。
靳泽想到当初孟凝跟他说的话。
她说,陈遥最擅长装可怜,伪装成弱者的样子博取同情。
她说,陈遥的妈妈介入了她爸妈的婚姻,而陈遥不惜伤害自己嫁祸给她,就是为了毁掉她。
「只不过她不小心玩脱了,弄伤了自己的耳朵!不然就算把我送进监狱,她也能毫无负担地全身而退。」
孟凝红着眼睛看向他,眼睛里蓄满泪水,却不肯落下一滴。
「就算你杀了我,我也要说,我从来,从来没有伤害过她。」
她浑身斑斑血迹,伏在别墅冷硬的地面上,像是断翅的蝴蝶。
鬼使神差地,靳泽走过去,扯着她的手腕,把人拽起来。
孟凝跌进他怀里,倔强地仰着头:
「又想出什么新方法折磨我了?靳总,你真要为你的未婚妻出气,不如——」
后面的话没有说出来。
因为靳泽用拇指一点点擦去她唇边的血迹,低头吻上去。
「都受伤了,还这么不依不饶。」
这个吻在光线昏暗的地下室,持续了很久。
陌生的香气混杂着血的味道传入鼻息,他看着光线下孟凝亮晶晶的眼睛,莫名有种熟悉的悸动涌上来。
就像是当初,他第一次在医院遇见陈遥那样。
那天晚上他回家的时候,陈遥还没有睡。
靳泽站在门边,探究地看了她片刻。
直到她无措地问:「怎么了?」
心里浮上来的第一个念头是:真会演。
可五年恋爱养成的习惯,让他下意识地摇摇头,平淡道:「没事。怎么还不睡?」
他开始频繁地往市郊别墅跑。
说不上为什么,这些事情,他都没有告诉陈遥。
那天下午,他和孟凝起了争执。
她冷笑着说:「不就是在自己手上装模作样划一刀博取同情吗,难道只有她会?」
不等他阻拦,她抓起桌上的美工刀,重重划过自己胳膊。
鲜血飞溅,几点温热溅在他脸上。
靳泽的心脏瞬间紧缩。
他想也没想地抱起孟凝,驱车前往医院。
没想到在那里撞上了陈遥。
好像就是从那天起,一切失控。
反复想起孟凝口中她的真面目,陈遥在他面前表现得越绝望无助,他越觉得她面目可憎。
刚才在家,陈遥送她妈妈去医院,他想跟上来。
却被身后的孟凝扯住衣摆。
「又是苦肉计而已。」
她冷笑着说,「靳泽,你不会又要相信她了吧?」
抢救结束的铃声响起,将靳泽浸入回忆的神思猛然拉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