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随是吃国家助学金长大的,他是国家养大的孩子,有一颗拳拳报国之心。
他读了警校,因为聪慧机敏,被挑中执行这个任务。
他从来没有瞒过我,哪怕是这样危险的任务。
国家需要他,他二话不说地应了。
但他能跟我坦诚,我还是很开心。
我阻止不了他,每次他走之前都会为他求一个平安符。
五年前是最后一次,他走之前跟我说:「这次回来,我们就结婚,以后我就在警局上班了,我再也不出去了。」
他很厉害、很能干,每次的伪装和卧底都完成得很好。
他成了人民的英雄,无名的英雄。
也成了我这余生不再更替的记忆。
我拖了把椅子,坐在床边。
想了想,捡了一些一直想问但没问过的话。
现在不问,恐怕以后再也没有机会了。
我轻声地说:「高中的时候,我看到那个穿绿色裙子的女生给你递情书了,你还骗我没有,你把情书藏哪儿去了呢?」
「我妈说,是你非要接下晚上等我的跑腿工作,你还推到她身上,你现在承认不承认?」
「虽然是我先跟你告白的,但肯定是你先喜欢我的,你承认不承认?」
我问了好多问题,但他紧闭着眼,根本没有要苏醒的迹象。
或许是,从心底深处把我忘了吧。
我累了,起身打算出门。
倏然间,病床上的手牢牢地抓住了我的袖子。
16
江随睁开了眼。
那一刻,我有点莫名地庆幸,真好,这一次他睁开眼睛看到的是我。
如果五年前,他睁开眼睛第一眼看到的也是我该多好。
哪怕他忘了我也没事,他的记忆里有我的刻印。
他并没有疑惑我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
他靠在床头,只是看着我:「所以,我们真的认识,对吗?」
我点点头,这世上最完美的谎言,就是说一半真相。
于是我说:「我们以前交往过,或者说我是你的前女友,只是你忘了我。」
「不,」他摇了摇头,捂着眼睛,泪水从指缝中流出来。
我从来没有见过江随哭,他十三岁那年被一群混混拖进巷子里,打断了两根肋骨时,他都没哭过。
他像是陷入了巨大的痛苦旋涡,压抑的哭声,让人想要拉他一把。
「不是这么简单,」他重复着,「一定不是这么简单。」
像是确定了什么,他拿开手,一双薄情内双的眼红得似血,紧紧地抓住我的手。
「你是,你是我很爱很爱的人,对吗?」他小心翼翼地问。
不能承认,我摇摇头。
故作轻松地说:「没有那么深刻,我们都分开好久了,这中间我们都各自谈过好几个对象了。」
他低着头久久地不说话,不知道他信没信。
声音传了过来,低沉、嘶哑:「可是我一看到你,我就忍不住想靠近你,我总觉得,我是属于你的,我是属于你的才对,我怎么,我怎么就成了别人的……」
我转过身,迅速地擦了下眼泪。
我打算跟他正式地做一个告别。
「我要走了,你不要再昏迷了,你要好好的。」我说,「我以后不会再来看你了。」
他抬起头问我,声音带着一丝哭腔:「你要去哪里?」
我不知道他自己有没有发现,他的眼泪都快把床单打湿了。
我看了眼外面的天空,轻声地说:「我要回家去了,家里有人在等我。」
「你会跟他结婚吗?」他想起了那个年轻朝气的男孩子,眼神空洞而茫然,我转过脸不看。
「或许是他,也或许是别人,我会结婚生子,过完常人的一辈子。」
我用尽力气,把他的手指一根根地掰开,低声不断地重复:「你要好好的。」
我希望砸在他手背的眼泪,能把这几个字烙在他心里。
江随,你要好好地过完余生,彻底地把我……忘了吧,我也会忘了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