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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只温暖的小手抚上他的脸，贺沥舟抬起头，对上小宝清亮的眼眸。
恍然间，他以为他看见了黎笑笑。
“妈妈在哭。”小宝又小声地说了句。
贺沥舟一愣。
黎笑笑哭了？
他更有一种难忍的窒息感，他更愿意黎笑笑生他的气，哪怕恨他也好。
听见她哭心就已经开始疼痛了，他不知道看见她落泪时，他又会怎么样。
贺沥舟喉结滚动了两下，咽下口的苦涩：“小宝能不能告诉妈妈，让她不要哭了，爸爸会心疼。”
这一夜，贺沥舟陪着小宝睡在一张床上。
月色从窗户落在了寂静的房间中，他看着同样睁着眼睛的小宝，又忍不住问：“小宝，妈妈现在在哪儿？”
小宝眨了下眼，没有回答。
贺沥舟眸色微微怔了怔：“小宝？”
“妈妈冷。”小宝呢喃了一句。
贺沥舟一愣，下意识地去看敞开的窗户，他立刻翻身下床去把窗户关上。
回到床上前又将空调打开，开至暖风后才躺了回去。
“妈妈还冷吗？”他有些急不可耐地问。
小宝却抱着熊娃娃，将脸埋在娃娃和枕头之间睡了过去。
贺沥舟看着小宝身后的一块空荡，眼眶不觉一涩。
他将被子拉了过去，盖住那处空落落的地方，侧身看着小宝，沉沉睡去。
意识如同一片羽毛飘荡间，贺沥舟迷迷糊糊地睁开了眼。
朦胧的视线中，一个熟悉而又思念多日的脸出现在他眼前。
贺沥舟眼眸一震，不由哑声叫了声：“唯一？”
黎笑笑侧躺在原来空无一人的地方，她做了个嘘的手势：“别吵醒小宝。”
然而贺沥舟却已然管不了那么多，他倏地起身，将想到快要发疯的人捞进怀里。
“唯一，真的是你！”
贺沥舟红着眼，紧紧将人锢在怀里。
那力道像是要把人揉进血肉中才能阻止她再次离开。
“放开我。”
淡淡的声音让贺沥舟快要蹦出胸膛的心猛地一刺。
他忍着痛，赌气般地再次收紧了手臂：“不放。”
想起小宝说的“妈妈生气”，贺沥舟沙哑的声音不觉软了下来：“是我错了，我是个混蛋，你打我骂我都可以，你不要走……”
黎笑笑可能永远也想到曾经那个高傲冷漠的贺沥舟，会有一天用这么卑微的语气去恳求她不要离开。
良久，贺沥舟才听见耳畔响起一声低哑的话。
“我不会原谅你。”

第二十四章 空空如也

“唯一！”
贺沥舟如受雷击般的惊坐而起。
黎笑笑那句“我不会原谅你”还不断的在脑子里回响，每个字都满含着她的恨意。
他仓皇地转头四处寻找那身影。
小宝已经坐了起来，抱着熊娃娃，一张小脸红扑扑的，眼睛一眨也不眨地看着他。
贺沥舟不见黎笑笑，好一会儿，他才皱着眉揉了揉眉心。
是他的梦吗？
但是将她抱在怀里的感觉太过真实了。
睁眼间，见小宝还在看着他，贺沥舟有些懊恼，他这样会不会吓着孩子？
他伸出手，将小宝了过来：“饿了吗？”
小宝点点头。
贺沥舟看了眼床头的钟，今天不用上班，正好可以在家陪陪他。
他望向依旧空荡的另一半床，心脏隐隐作痛。
陪着小宝，就相当于陪着黎笑笑了。
至少小宝能告诉他黎笑笑的喜怒哀乐。
有些笨拙地帮他洗脸刷牙后，贺沥舟抱着他下了楼，还没走到沙发处，小宝就挣扎着要从他怀里下来。
“我要跟着妈妈。”
小宝细细地说了声。
贺沥舟心中咯噔了一下，立刻将他放了下来。
视线随着小宝慢慢地移到了沙发上。
小宝爬上沙发，乖乖地靠着沙发背，他与沙发扶手的距离正好能坐下一个人。
贺沥舟呼吸慢慢滞住。
他曾无数次看见黎笑笑坐在沙发的那一个角落。
视线有些模糊了，贺沥舟慌忙眨了下眼，将眼中的湿润感掩去转身进了厨房。

不一会儿，小宝便闻见了一股煎蛋的香味。

他放下绘本，爬下沙发，光着脚“啪嗒啪嗒”地跑到厨房门口。
贺沥舟做好早餐，正准备端出去，却见小宝又光着脚。
他皱起了眉，走过去将他抱了起来放进儿童餐椅上：“不许再不穿鞋乱跑了。”
小宝却小声地说：“妈妈也没穿鞋。”
贺沥舟一愣，下意识地四处看，然而最后眼里还是闪过一丝失望。
他摸了摸小宝的头，语气低落：“爸爸真羡慕你，能看见妈妈。”
说完，转身去将给小宝做的早餐拿了出来。
一个煎蛋，几小朵水煮西蓝花，两片吐司。
小宝看着有些糊的煎蛋，好半天都没有拿起筷子。
贺沥舟坐在一旁，见小宝这模样，有些哭笑不得。
以前在孤儿院，院长奶奶和李妈妈他们一直说小朋友要学会独立自主，他们每个星期都有一次自己做饭自己吃的时间。
然而已经过去了这么多年，从他回到阮家就没有进过厨房。
好半天了，贺沥舟见蛋都要凉了，便准备让佣人过来做。
小宝忽然拿起来小叉子，嘴凑近盘子，将那煎蛋扒进嘴里咬了一口。
嚼了两下后，他面色一变，整个人都僵住了。
“……”
贺沥舟和小宝对视着，从小宝那快要挤在一起的脸上可以看得出他此刻忍得有多难受。
“吐出来吧。”贺沥舟抽出两张纸放到小宝下巴下面。
谁知道小宝又嚼了两下后吞了下去。
贺沥舟诧异地看着他。
小宝像是缓了半天才小心地开口：“妈妈说你好笨。”
闻言，贺沥舟竟然笑了出来。
他帮小宝擦着嘴，问道：“这话是妈妈说的，还是你说的？”
“妈妈。”小宝很快地回答，两眼中写满了诚实。
贺沥舟抿抿唇，如果真的是黎笑笑在骂他，他甘之如饴。
比起似梦非梦中那句“我不会原谅你”，他宁愿被黎笑笑骂的狗血淋头。
突然，门开了。
阮母一进门，视线便落在了小宝身上。
“这孩子是谁？”

第二十五章 他疯了

阮母原本冷淡的表情隐隐有些发黑。
在看到阮母那一刻，小宝咀嚼的动作立刻停止了。
他不安地在儿童餐椅上动着，不敢看阮母。
贺沥舟站起身，将他抱了起来。
阮母见他将孩子抱在怀里，而那孩子显然一副和他亲近的模样，不由诧异了一番。
“这孩子到底是谁？”她又问了一句，语气已经明显有了些不耐。
小宝缩在贺沥舟脖子旁，身子抖了抖。
贺沥舟微微侧过身，轻拍他的背：“我儿子。”
他风轻云淡的回答让阮母先是一愣，而后脸立刻就拉了下来：“你是不是觉得自己接管了阮氏，就可以为所欲为了？”
贺沥舟嗤笑道：“是。”
闻言，阮母眉目一狞，本就和贺沥舟关系不太好，现在看他这么任性的带了个孩子回来更是气不打一处来。
小宝伏在贺沥舟肩头，细小的声音微微颤抖：“我要找妈妈。”
“妈妈在哪儿？”贺沥舟温声问。
小宝小手指了指楼梯：“楼上。”
贺沥舟摸了摸他的头：“好，爸爸带你去找妈妈。”
说完，也不管阮母，他抱着小宝就上了楼。
几步外的阮母将他们的对话一字不落地听了进去。
她先是疑惑，紧接着皱起了眉。
那孩子叫贺沥舟爸爸，那他们口中的“妈妈”又是谁？
难道是黎笑笑？
这猜想一出，江母不觉冒了身冷汗。
黎笑笑都死了一个多月了，怎么可能是她？
然而阮母还是不太放心，她忙出了屋子，给阮父打了个电话，让他赶快过来。
二十分钟后，一辆商务车停在了别墅外。
阮父冷着脸下了车，见阮母站在外面，语气有些不耐：“什么事？”
“你儿子疯了。”
阮母的话让阮父眉头一皱：“胡说八道些什么？”
“你自己进去看看不就知道了。”阮母环臂看了眼楼上的窗户。
阮父看了她几秒后抬腿走了进去。
客厅不见人，茶几上多了些孩子的玩具和书。
他转头一看，餐桌旁多了个儿童餐椅，上面还有没有吃完的面包。
阮父一愣，立刻朝楼上走了去。
房内。
贺沥舟看着小宝翻着绘本书静静的看着。
小宝的注意力并没有在文字上，反而在那些七彩斑斓的画面上。
这模样像是有人在细细地给他讲解图画里发生了什么故事。
阳光透过窗户照了进来，贺沥舟不觉眯了眯眼。
忽然间，他眼眸一怔。
所有的光芒在他眼中好像都汇聚成了一个人影。
那人低着头坐在小宝身边，嘴一张一合，像是在讲故事。
“唯一……”
贺沥舟情不自禁地唤了一声，看得痴了。
那像是虚无缥缈的人缓缓抬起头，黎笑笑那张白净清秀的脸上漾着温柔的笑意。
她弯着唇角，摸了摸小宝的头。
贺沥舟刚要伸出手去抓住那个魂牵梦萦的人，一声“斯然”的怒吼，他眼神一闪，眼前的人顷刻消失不见。
“唯一！”
他痛呼着站了起来，怆然望着小宝身后。
这还是他的幻觉吗？
可是感觉的太真实了……
“斯然。”阮父看了眼小宝，愠怒道，“给我好好解释解释。”

第二十六章 答案

贺沥舟转头看向阮父。
眼中竟是不满和怨怼。
如果不是他，他还可以多看一会儿黎笑笑。
贺沥舟的态度让阮父怒不可遏斥道：“黎笑笑死了，你心思也该放在公司上，带个莫名其妙的孩子回来干什么？”
闻言，贺沥舟神色一冷。
这时，小宝忽然起身躲在了他的退后，只探出半个脑袋警惕地看着阮父。
“小宝不怕。”贺沥舟将手轻轻放在他的头上。
看到这一幕，阮父怔了怔。
自他把贺沥舟从孤儿院接回来这么些年，他从没看过他还有这么一面。
就算是对当年的赵明薇，贺沥舟也没有现在这么温和。
“我要去找妈妈。”小宝抓着贺沥舟的裤腿，仰头看着他。
贺沥舟问：“妈妈出去了吗？”
小宝点点头。
贺沥舟俯身将他抱了起来，走出房后将他放下。
看小宝朝他房间跑去，在门口停了一几秒后才进了房将门给关上。
这疑惑又诡异的对话和行为让阮父更觉阮母那句话是不是说对了。
贺沥舟疯了，领回来一个同样疯的孩子。
“如果觉得我管不好阮氏，你可以找别人。”贺沥舟阴沉着脸，刚才温和恍如错觉。
闻言，阮父还未消下去的怒火再次烧上心头：“混账！”
贺沥舟冷嗤道：“如果我那所谓的大哥没有死，你估计早就忘了还有我这么个儿子吧。”
从知道阮父将他接回来的目的后，他对整个阮家便没有半分感情。
两人都心知肚明而又心照不宣的事突然被贺沥舟这么挑破，阮父脸色更加难看了。
他怒视着贺沥舟：“好，我就成全你，你明天就给我从阮氏滚蛋！”
“不用明天，现在就可以。”贺沥舟淡漠地回了句后，便走进了他房间。
“你！”
阮父气得怒目圆睁，却又奈他不何，只能窝着一肚子气离开了。
阮母站在车旁见他又是生气又是恨铁不成钢的模样，非但没有安慰，反而一副事不关己的模样。
“没了心爱的人，跟变了个人似的吧。”
她话里有话，阮父又在气头上，瞪着她骂道：“这么多年了，你还要阴阳怪气多久？”
阮母哼了一声：“这是你儿子，不是我儿子，我是不会再管了。”
说完，转身坐进自己车里走了。
阮父看着二楼阳台，好半天才离开。
房内。
贺沥舟坐在床边，看着正在和熊娃娃玩的小宝，问道：“小宝，妈妈现在在哪儿？”
小宝抬起头看了他几眼后，目光落在床的另一边。
贺沥舟顺着他的目光看去，那里空空荡荡。
但是他眼神不由就温柔了下来，仿佛黎笑笑就在那里。
“唯一。”贺沥舟低声叫了一声。
简单的两个字他已经在十几个日夜里叫了无数遍。
纵使没有回应，他还是叫的很缱绻。
“爸爸。”
贺沥舟一愣，转头诧异地看向小宝：“你叫我什么？”
从当初接触小宝开始，他虽然亲近他，但是连叔叔都没叫过，更何况是爸爸。
小宝又重复了一声：“爸爸。”
没等贺沥舟去感受内心涌动的喜悦，小宝突然说：“妈妈又哭了。”
贺沥舟心底一颤：“那……小宝能问问妈妈，她为什么哭吗？”
他应该知道答案的。
能让黎笑笑哭的事情有太多了。
小宝好半天才回道：“妈妈说，爸爸是坏蛋。”

第二十七章 抛弃

深夜。
床头柜的秒针的声音在空寂的房间里格外清晰。
一大一小的身影躺在床上呼吸均匀。
贺沥舟微微翻了个身后意识便清醒了些许。
从黎笑笑死后，他很久没有熟睡过了。
他下意识地去看小宝有没有蹬被子，却在转头后，看见小宝旁多了个人。
那是黎笑笑！
贺沥舟眼眸一震，微颤的薄唇张了张。
这难道又是梦吗？
他看着静静躺在那儿的人，狠狠掐了自己一把，痛意并没有让他感到多难受，反而给他带来了一阵狂喜。
贺沥舟呼吸都慢慢放轻，他伸出了手。
小心到颤抖的手缓缓放在了黎笑笑的肩膀上，温热的暖意在他掌心竟像岩浆一样滚烫。
“唯一。”贺沥舟哑声轻唤了一声。
黎笑笑像是受到惊吓了一般抖了抖，猛地睁开了眼。
当撞上贺沥舟那双通红的眼睛时，她愣了：“你……你看的见我？”
她以为这世上只有小宝能看得见她。
贺沥舟猛地将黎笑笑拉起来，将人紧紧地揽在了怀内。
这一次与梦中不同。
怀里的黎笑笑是温暖的，这股温暖让他几乎快要死寂的心又活了过来。
黎笑笑被牢牢地困在怀内，她紧紧抓着贺沥舟肩膀，呜咽的哭声如同受伤的小鹿。
她没有说话，只是哭，哭的贺沥舟心都软了。
“唯一。”
然而，贺沥舟的声音也带上了哭腔。
“别叫我。”黎笑笑赌气般地说了句。
贺沥舟一时语噎，只能任由她继续哭，而他将她抱在怀里，竭力忍着眼眶中的泪。
等黎笑笑哭够了，她推开贺沥舟：“我还是很生气。”
闻言，贺沥舟心间一涩：“我知道。”
他以为他会听见黎笑笑说“我很恨你”之类的怨言。
“都是因为我，是我害了你。”他哽声说道，赤红的眼睛里满是悔恨。
黎笑笑愣了愣，双手忽然捂着嘴抽噎起来。
她双肩一耸一耸，哭的可怜。
贺沥舟心疼不已：“你别哭，你要是恨我，你就打我吧。”
黎笑笑抬眸望向他，声音嘶哑：“你那两天为什么不去找我？”
贺沥舟愣了一下，显然还没有反应过来她说的“那两天”是哪两天。
“我一个人在殡仪馆里。”黎笑笑抽泣道。
从她再睁开眼时，看到的便是江母转身离去的身影。
她像是再次被抛弃了一次，而这一次没有再见面的机会了。
然而过了两天，贺沥舟出现了。
他把她带回了家。
黎笑笑看见他后，心底的怨恨就像开水沸腾了起来。
如果说她一生的悲哀有一半是赵家给的，还有一半一定是贺沥舟给的。
她恨贺沥舟的是非不分，恨他的亡羊补牢。
然而在这段时间中，她看他在每个夜里醉酒失眠。
醉倒不省人事只知道叫着“唯一”。
失眠时便会拿着项链看着到天亮。
不过一个月，贺沥舟消瘦了一圈，人也憔悴了。
黎笑笑不由的心疼，但仍有丝怨怼。
直到看到小宝……
贺沥舟听见黎笑笑这句话，胸口又是一疼：“我那两天……”
他话说到一半止住了。
他并不想拿因吐血昏迷而博取黎笑笑的同情和原谅。
最终他还是抚上了黎笑笑的脸，温柔地替她擦去眼泪：“对不起。”

第二十八章 缘分

只点着一盏落地灯的客厅光线昏暗，但足够让坐在沙发上的两人看清对方。
黎笑笑看了眼楼上，道：“我以为没有人会看见我了。”
贺沥舟眸光一暗：“小宝看得见，现在我也看得见了。”
闻言，黎笑笑又红了眼：“虽然很不可思议，但或许这是我和小宝的缘分。”
说着，她右手抚上了小腹，眼底一片哀伤。
贺沥舟心一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