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清风放下听筒,从口袋拿出林初夏寄来的照片。
照片里的林初夏穿着衬衫,挽着长发,笑容明媚。
头一回,他在部队这样牵挂一个人。
等人走后,值班的两个战士才互相捅着胳膊。
“你看到没,陈营长刚刚笑了!”
“看到了!乖乖,这一团的活阎王居然笑了,我还是头回见。”
“好像是跟他媳妇打电话,也不知道陈营长媳妇长啥样……”
三天后。
林初夏领着一大袋给陈清风的东西被吴秀芳送上了汽车。
隔着车窗,吴秀芳不放心地叮嘱:“到地儿给我打个电话,别让我担心啊。”
“知道了,妈,日头大,你快回去吧!”
车渐渐驶离车站,林初夏朝渐渐模糊的吴秀芳挥挥手。
正值中午,车厢又闷又热,她把窗户拉到最大,让风灌进来才觉清爽了些。
摇晃了将近五个小时,车才在终点站停下。
方前进站在军绿吉普旁,看着车上下来的一个个人,心里忍不住嘀咕起来。
陈清风让她来接林初夏,可自己真没好好瞧过她的模样,陈清风还把照片宝贝似的收着,不让人看……
一辆车都下完了,没有一张面孔能对得上的。
算算时间,也该到了啊……
方前进正想去找找,身后突然传来一道清脆的声音:“同志,请问您是方前进吗?”
闻声转过头,他顿时愣住。
眼前是个二十来岁的姑娘,她穿着浅蓝色的的确良衬衫,一头乌黑的长发扎成个高马尾,皮肤白皙,五官精致的像用画家用笔精心画上去的一样。
方前进回过神,连忙敬了个礼:“是,您是嫂子吧,陈营长特意让我过来接您。”
林初夏点点头:“我听清风说了,辛苦你了。”
“嫂子别客气,这都是我应该做的。”
说着,他接过她手上的包,放到了车上,让她上了车后朝军区驶去。
第30章
车子一路驶出城,穿过一条林间大道,最后停在部队外。
方前进跟哨兵说了几句话后才继续往前开。
拐了几个弯,车停在家属楼外。
林初夏一路跟着他进去上楼,余光忍不住环顾四周的环境。
这是两辈子以来,她第一次来陈清风的部队,一切都那么陌生。
“嫂子,您楼下两家是李参谋和张指导员,楼上陆副团,现在可能都在家或者去食堂吃饭了。”
听着方前进的话,林初夏忍不住问:“清风呢?”
方前进挠挠头:“营长今天加训,可能要很晚才回来。”
进了门,林初夏发现里头很宽敞。
四四方方的客厅,一张桌子和一张盖着灯芯绒布的沙发,左边一间木门像是卫生间,右边两个卧室门,厨房就在进门的右边。
厨房里炉子旁摆着整齐的蜂窝煤,一切都很干净,显然陈清风住进来没几天。
方前进去食堂帮忙打了饭菜,林初夏便给他塞了些自家做的红薯干。
舟车劳顿了大半天,林初夏打扫了完屋子,也没了去跟其他军嫂们打招呼的力气,倒在床上就这么睡了过去。
不知过了多久,捋走她突然感觉有双手横在腰间,然后整个身体都被搂了过去。
只有一瞬的惊讶,便被本能般的熟悉感包裹。
“你回来了……”
黑暗中,她睡眼惺忪地揉了揉眼:“吃饭了吗?我帮你做点?”
闻言,陈lvz清风失笑。
已经半夜一点了,他能没吃吗。
“吃了。”
他回答着,将脸迈进她的颈窝,浅浅吸了口气,顿觉整天的训练被一扫而空,只有萦绕在鼻尖的馨香带来的安心。
林初夏娇嗔地推着他:“热死了,别搂这么紧……”
陈清风也觉自己一身汗,搂着她也不舒服,抚了抚她的额发后起身去洗澡。
林初夏也没了睡意,起身开了灯。
听着卫生间传出的水声,她去厨房烧好煤,烧了壶热水。
十几分钟后,陈清风从卫生间里出来。
换做平常,他随便冲冲就洗好了,但想着林初夏不喜欢,特意搓了好久。
不想刚进房,就看见林初夏坐在小板凳上,脚前放着盆热水。
“过来泡泡脚,对身体有好处。”
闻言,陈清风目光微凝,俨然没想到她会突然这样做。
虽说两人是夫妻,自己也见过别的军嫂这样对自己丈夫,但放在林初夏身上,却有些说不出的别扭。
“不用,早点休息吧。”
面对陈清风有些闪躲的回绝,林初夏鼓起脸:“我特意给你烧的水,缓解疲劳的。”
见她真有些生气了,陈清风才妥协地坐到床上,把脚放进盆里。
水温正好。
没想到林初夏卷起袖子,不仅帮他洗脚,还连带着按摩。
柔软的小手触碰的温度像猫爪似的挠在他心上,他刚想阻止,便听林初夏低声说:“一定很辛苦吧?”
闻言,陈清风眉目微垂:“早就习惯了,保家卫国,没有什么辛苦不辛苦的。”
片刻的沉默,之后哗啦啦的水声。
看着林初夏娴静的眉眼,他还是忍不住问:“林初夏,你真的是心甘情愿嫁给我吗?”
第31章
听到这话,林初夏的手一顿。
而她的动作像是针刺进陈清风心里,痛意从浅到深。
身边不是没有把女人当成传宗接代或者泄欲必要的男人,他虽然不这么想,也从不关心未来会娶什么样的女人。
就算没有妈安排,到了一定年龄,组织也会安排解决大龄军官的个人问题,于他而言,妻子不过是搭伙过日子的人而已。
可面对林初夏,这一切都好像变了。
良久,林初夏反问:“那你呢?是心甘情愿娶我的吗?”
陈清风眉微微蹙起,如实相告:“一开始不是,但现在是。”
“我从一开始就是,虽然差点走了弯路,但我一直都是心甘情愿的。”
林初夏一字一句,像是在许下一个承诺。
整整两辈子,她从没和陈清风这样推心置腹地谈话。
她曾总觉得他不喜欢自己,是个骨子里就冷漠的人,却从没想过靠近他。
“陈清风,我说过,我林初夏既然嫁给了你,这辈子都是你的人。”
闻言,陈清风顿觉扎在心口的刺消失,取而代之的是种说不出的满足感,可又有种莫名的怅然失所。
当兵十几年,他强硬果断,从有这样患得患失。
陈清风声音微哑:“你就没恨过我?哪怕以前我那样对你。”
林初夏眼神黯了黯。
她哪有资格恨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