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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臻颜淡淡瞥了一眼溅到脚边的花瓶碎屑，眼中划过一丝暗流，抬眼便对上了林小南的主治医生，两人礼节性的点头见礼，再擦肩而过。
医生进到病房里时，里面已然是一片狼藉，林小南哭方才脸色苍白的吓人，一通生气之后现在倒是多了几分血色，见到医生进来，她暴怒的表情顿了顿，然后若无其事的压低了嗓子问道：“走了？”
医生点头，调笑道：“这个男人绝情起来可真是毫不留情面啊。”
林小南嗤笑：“这个男人？你们男人不都这个德行吗，没有得到的视若珍宝，得到了就弃之敝履。”
进来视察病人情况的医生似乎和林小南意外的熟悉，忙不迭的摆手道：“可别把我算进去啊。”
林小南秀眉一皱，不耐烦道：“检查报告处理好了吗。”
医生勾起唇角，不怀好意的把手中的一沓报告在林小南面前晃了一圈：“我的药效果不错吧，就凭你当时的反应，绝对没有人看得出来……你其实没怀孕啊。”
林小南目光一紧，猛地把检查报告抢了过来，病历上写的果然是流产，这才放下心，没好气道：“你那个什么破药，疼得我死去活来的，不会对身体有什么影响吧。”
“林小姐放心，那个药除了让你觉得疼，以防你演技不好被人看出来之外，绝对没有别的副作用，你就在医院放心呆着吧，毕竟——做戏要做全套是不是。”
林小南轻轻挑眉：“行，那这段时间别人要是问起来什么，就交给你了。”
“在下自然是知道该怎么做的。”医生从善如流，“不过林小姐，我这个药是不会损害身体，但是已经伤过的身体是不会自动复原的。”
林小南并未搭话，眼神警惕的看着他。
医生眼中划过一丝嘲讽，“林小姐不必这么提防于在下，在下不过是出于医者的本分提醒林小姐一句，打胎本就对女性身体伤害很大，又何况是像林小姐这样多次堕胎的。林小姐现在的身体早就已经是无法生育了，但是最好也不好自暴自弃，如果从现在开始调养，也省的到老一身病。”
林小南恶狠狠的看着他，突然嘲弄的笑了：“医生的本分？看不出来你还有这种东西。”
医生不甘的笑笑：“跟林小姐合作虽然有违医者的原则，谁让林小姐手段高超，绑架了我母亲，在下为医者前先是为人子，为了救母亲做这种选择，虽然于心有愧，但在下不后悔。”
林小南扬眉一笑，得意道：“你知道就好。”

小说：第二十二章：偷听真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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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于林小南的恶意，医生无所谓的笑笑，眼含深意：“只不过林小姐，作为男人我还有一句忠告，一个男人，不爱了就是不爱了，你就算用道德来绑架他，用孩子来威胁他，也只会让他更加厌烦而已。”
见林小南眼含怒意，医生意味深长道：“那位顾少夫人，不就是最好的例子吗。”
听他这么说，林小南嗤笑一声：“那个蠢女人，连为自己辩解都不会，活该被浸猪笼。”
“当然，像林小姐这么聪明的女人，自然是不会走到那一步就是了，不过眼下看来，林小姐的如意算盘也打错了，那失去一个孩子不能生育的事情来逼迫顾少爷娶你的事情，似乎进行的不太顺利啊。”
林小南目光森寒：“你胡说，阿琛一定会娶我的，他那么爱我。”
“呵。”医生轻笑，“刚才林小姐也说了，得到手了就弃如敝履，男人不都这样吗？”
“你——”
不待林小南暴怒出声，医生潇洒的挥挥手离开：“我言尽于此。”
未料刚拉开病房的门，门口赫然站着刚才已经离开的秦臻颜。
医生一惊，还没说话，秦臻颜就已经走了进去。
林小南只觉得刚才怒意上头的血气一点一点的冷了下来，心像被浸在凉水中一般，冷了个彻底。
“多次打胎？”
“原本就无法生育？”
“活该被浸猪笼？”
秦臻颜每问一句，林小南就瑟缩一下，她强行打起精神，微笑着说：“阿琛，你听错了吧，你在说什么啊？”
秦臻颜深深的看着她：“林小南，我不是傻子，更不是聋子！”
先前他只是怀疑她刚才行为有些刻意，心下觉得奇怪，所以装作离开的样子，留下听了一下她和医生的对话。
只是没想到，她一下就给了他这么大的一个惊喜。
原来他之前所认为的一切真心实意都是虚假的，他认定的要携手一生的人是个拿他来顶锅的骗子，甚至这个所谓的孩子都是假的。
“秦臻颜哥哥，那孩子……是你的吗？”
秦臻颜又想起了傅景深悲痛欲绝的问出的那句话。
当时自己是怎么回答的呢？
“你什么意思？你以为小南是那种不三不四的女人吗？”
呵，看来自己真的是蠢到家了啊。
“什么时候的事？”秦臻颜闭上眼睛，掀开了林小南最后一层遮羞布，“去英国没多久我们就开始恋爱，你和那些人是什么时候的事。”
林小南还想狡辩：“阿琛，你真的误会我了，我自始至终只爱你，我从来都只有你一个男人啊。”
“够了！”秦臻颜猛地提高声音，把林小南吓得一抖。
他看着眼前的女人，另一张温婉可人的小脸又出现在他眼前。
直到现在他才知道，他之前对傅景深所说的那些自由恋爱，施加在她身上那些所谓封建残余的指责是一件多么没有人性的事情。
是他没有担负起作为男人、作为丈夫的责任，伤害了那个一心一意对待他的妻子。

小说：第二十三章：下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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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臻颜深吸一口气，再一次看向这个自己付出了好几年心血的女人，这个自己曾经以为的此生挚爱，只觉得嘲讽。
他缓缓道：“林小南，看在我们曾经有过感情的份上，我给你留点面子。”
林小南咬着下唇，眼泪慢慢涌了上来。
这次终于不是之前每次为了达到目的那种掩饰性的眼泪，无论她之前再怎么浪荡放肆，在国外玩的再怎么开，她心里却实实在在真的只惦记了这一个男人而已。
而现在她终于有了一种令她感到可怕的预感，这个曾经真心实意爱过她，对她千好万好的男人是真的要离开他了。
“但是，从今往后，我都不想再看见你了。”
林小南仿佛被重击一般，脸瞬间苍白了起来，心好像被一只手慢慢揪紧，原来心痛的感觉是这样的。
秦臻颜出现的突然，走的也决绝，利落在甩开被林小南紧紧攥住的衣角，连最后一个眼神都没有留下。
接下来几天，林小南的病房一个顾家人都没有出现过。
已经被拆穿了根本没有怀孕，林小南也就从医院搬了出来，只是偶尔在街上碰见顾夫人时，顾夫人居然还对她和声细语的满含歉意，也不知道秦臻颜究竟是怎么跟她说的。
但林小南知道，这次秦臻颜是真的打算完全跟自己划清界限了。
两日后，傅景深的葬礼到了。
这个因为封建礼教被束缚了一生，也因为封建礼教而被丈夫嫌恶，被人陷害致死的可怜女人，生命的终结却仍然用了最传统的中式葬礼。
也不知道傅景深若是有在天之灵，不知道心里该作何感想。
秦臻颜站在漫天纷飞的白纸中，看着他们将没有尸身的衣冠冢下葬。
那个只能装下一个小小棺材的土坑在他眼中好像有千万丈深，不仅葬送了傅景深短暂一生，也带走了他最后一点鲜活的人气。
应景一般，今年迎来了初冬的第一场雪。
上海这个地方，并不是每年都会下雪的。
秦臻颜想起来她抱着一针一线缝制的袄子，红着脸说今年冬天穿一定暖和的样子。
可盈，今年冬天可真冷啊。
你现在在哪里呢，冷不冷？
秦臻颜呆立在人群中，听着周遭哀恸声一片，麻木的没有一点表情，纯黑的大衣和白的吓人的脸，看上去不像个活人。
“起棺——”
最后一点温度也没有了。
秦臻颜怔怔的想着，不论怎样，他也会找下去的。
“我不走，秦臻颜哥哥，我生是你们顾家的人，死是你们顾家的鬼，我无论如何都不会走的。”
傅景深哭着说这句话的场景还历历在目。
可盈，我不要你做我顾家的鬼，我只想要你活着，怎样都好。
无论怎样，不到最后一刻，他绝对不会放弃的。
今日跟着来参加葬礼的都是跟苏家相熟的人，傅景深自幼一起长大的小丫鬟哭成了泪人，恶狠狠的瞪了一眼秦臻颜，早就顾不上所谓的尊卑礼仪。
“就是你！是你害死了我家小姐的！”

小说：第二十四章：亲家上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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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这尖利的哭喊声引来注目纷纷，苏老爷和苏夫人痛失爱女，这几日操持葬礼本就已经心力交瘁，现在看见秦臻颜竟然还有脸来这里，一瞬间连生吞了他的心都有。
一身素服的苏夫人目眦尽裂，也不知哪里来的力气，竟然一下扑了上去，一边哭喊一边对秦臻颜又踢又打：“你还我女儿，还我女儿啊！”
秦臻颜站在原地一动不动，任她厮打。
“我好好的女儿嫁到你们顾家，怎么就落到这个下场，你说啊！”苏夫人痛哭，“我女儿哪里对不起你们顾家，你要这么对待她！”
“是我眼瞎，我怎么会把她嫁到你们这么个会吃人的家里去呢！”
苏夫人悲从心起，厮打的脱力坐到地上，毫无形象的大哭：“我的盈儿啊，你怎么就让娘白发人送黑发人了呢。”
秦臻颜牙关咬紧，忍住了心头涌上的酸涩，眼眶却渐渐红了，他发现无论苏夫人怎样控诉，他能回应的，都只有干巴巴的一句“对不起”。

顾夫人是个胆小的，因着是跟林小南一起算计的傅景深，牵扯到一条人命，到底是不敢把这件事太过张扬。除了顾家的家仆，外人也并不知道顾少夫人突然离世是因为什么，就连那日托警察局去河里找人，也只是以顾家少夫人不慎落水为由。

虽然巡警队长不小心听了不少关于此事的秘密，但他是个有眼色的人，秦臻颜不过稍作警示，便再三表示自己什么都不知道，故而至今，苏家人还有外人都不知道傅景深真正的死因。
苏老爷和苏夫人得知傅景深落水去世，连尸身都没有找到的消息时，苏夫人当场就昏厥了过去，下人掐了半天人中才把她叫醒，醒来便匆匆和苏老爷一起赶去了顾家，见到的就只有傅景深留下的遗物，还有秦臻颜那封声称傅景深不守妇道与人通奸的休书。
“不可能，我家盈儿不可能做出这种事！”苏夫人当场就反驳了，苏老爷更是气的拍桌子直道荒唐。
秦臻颜看着这个世界上最爱她的两个人如此坚定的相信傅景深，再反观自己当时的反应，简直称得上是面目可憎了。
“岳父，岳母，此事是我误会了可盈，当时写下休书只是一时冲动，您二位节哀。”
“节哀？我女儿嫁到你们家才半年，就连命都没了，你让我节哀？”苏老爷暴怒的将这封不知所云的休书撕的粉碎，“这件事你们顾家如果不能给我一个合理的解释，我们两家没完！”
“亲家可不能这么说，你敢说你们家女儿没有做过这种事情，不过是因为她是你女儿，你偏心罢了，谁知道其实——”
顾夫人看着他们态度蛮横，心下不满，还想把通奸的罪名往傅景深身上按，妄图减轻一点自家的罪名。
“带老妇人回去休息。”秦臻颜厉声道，转而向苏夫人苏老爷说，“母亲最近悲痛过甚，开始说胡话了，岳父岳母见谅。”
下人战战兢兢的把顾夫人拽回房间。
想起那日发生的一切，苏老爷看到出现在女儿葬礼上的秦臻颜，连杀了他的心都有。

小说：第二十五章：怒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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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还有脸来！”苏老爷到底是比苏夫人理智一些，颤抖着扶起瘫倒在地上流泪的夫人，眼神如厉刀。
秦臻颜嘴唇冻得青紫，就连随意一个旁人也看得出他此刻状态不好，原本应该是个身强体壮的青年，现在在寒风中微微发颤，让人看着就有点不忍心。
“对不起。”除了这一句，秦臻颜并不知道还能说些什么才能表达自己的歉意。
“啪。”一个响亮的耳光打在他脸上。
秦臻颜被打的扭过头去，有些发懵，至少他长到这么大，还从没被人这样明晃晃的打过脸。
他慢慢转过头，对上了苏老爷那双含泪的苍老的眼睛。
“我看着你长大的，我活了一辈子，没想到到头来这么关键的时刻，我看走了眼。”苏老爷沉声道，“你以为我不知道吗，你看不上我们这些人，你们那群留洋的小鬼那句话怎么说的？”
苏老爷偏头想了想，嘲弄道：“打破旧文化、旧思想、旧习俗，宣扬新文化，新思想，新习俗对吧？”
秦臻颜低着头，不敢直视他的眼睛。
“小子，成亲那天你不出现我就对你很有成见了，可盈她娘拦住了我让我不要上门去理论，怕可盈在婆家不好过，我们就算了，上次我看见你的时候，你那双眼睛里满满的都是不屑，可你到底在不屑个什么呢！”
秦臻颜闭上眼睛，窒息的感觉又一次涌上来。
是啊，他在不屑个什么呢？他有什么资格瞧不起别人，瞧不起自己的妻子。
苏老爷沉痛的说：“我知道，你们这些留过洋，学过新知识的年轻人，总觉得自己见过世面，就看不起这些生你养你的人，觉得他们封建、守旧，固步自封。”
“什么是封建我不知道，我只知道我家可盈，她孝敬父母，尊敬婆婆，善待她身边的每一个人，她这个丫头固执啊，她这辈子最出格的一件事就是在出阁之前——心悦于你。”
秦臻颜浑身一震，猛地睁开眼睛。
他当时说了什么？你应该去寻找新的人生，应该去跟自己真心喜欢的人在一起，去自由恋爱。
难怪，难怪她不懂。
秦臻颜，你真是天底下最大的傻子。
你看看你那些不知所谓的骄傲，究竟毁掉了些什么。
旁观的人对于顾少夫人意外离世，竟然是由娘家办的葬礼这件事本就已经很惊讶了。
这个新旧交替的时代，跟苏家交好的人家，同样也是保留着相对完整的旧习俗的人家。
在他们的观念里，女儿出嫁了就是泼出去的水，娘家可以是女儿的依靠，却不能为女儿处处做主，更不用说是替已经出嫁的女儿办葬礼，这本该是婆家做的事。
但是现在看来，顾家和苏家之间的联姻肯定是出了问题，说不定其中有什么隐情呢，不然的话断不会做出这么没有规矩的事情。
顶着周围投来的各色目光，秦臻颜直视苏老爷沉痛的眼，还有苏夫人满目的哀恸，在众人的惊呼中，缓缓的屈下了膝盖。

小说：第二十六章：都是凶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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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以为这样我们就会原谅你？”苏夫人崩溃的尖叫，“不可能的，你们欠我女儿一条命，这是你们抹不去的罪孽！”
秦臻颜沉默的摇头，此生第一次向一个人弯下了他以前认为永不会向人跪下的双膝，地上的雪水很快把他膝盖处的布料打湿，森寒的凉意直从双膝往胸口冒。
在几个月之前，他还曾经骄傲的向看不起他们华人的英国同学说：“我们华国或许会沉寂一时，但绝不会永远向人屈下膝盖，绝不下跪，先从我开始！”
当时他的举止，还被一种在英国留学的华人们纷纷称颂，赞他有骨气有胆魄。
不过几个月的时间，秦臻颜惊觉，原来下跪真的是件很容易的事情，一个人连活下去的欲望都没有了，还在意什么尊严和面子呢，更何况，他们的指责一句都没错，自己真的是个刽子手。
“岳父，岳母，我不奢望您二老能原谅我这个混账。”
“我秦臻颜在这里向你们保证，我会一直找下去的，我不相信可盈就这样去了，只要我秦臻颜还活着一天，绝对不会放弃寻找她，无论——”秦臻颜闭了闭眼睛，最后这句话说出来格外艰难：“无论找到的是她的人，还是她的尸体。”
苏老爷疲惫的摆了摆手：“你走吧。”
秦臻颜在各色的瞩目下，久久未曾起身。
良久，他才在匆匆赶来的顾家老管家的搀扶下起身，站起来时秦臻颜一个趔趄，差点把年迈的管家也带倒了。
老管家担心的摸了摸他的膝盖，被浸湿的那一处布料，早已经在寒冷的空气下凝成了一块冰坨子，而秦臻颜身上早已经没了什么温度，冷的像是要和这漫天大雪融为一体。
管家老泪纵横的指挥者下人把秦臻颜抬上车：“少爷啊，您这是为了什么啊。”
秦臻颜无力的掀了掀眼皮，感受着温度一点点从身体上离开，就好像当初在冰冷漆黑的河底一样。
等待生命流失的感觉，真的很让人窒息。
她当时，也是这样的吗？
为了什么？
秦臻颜动了动嘴角，发现脸已经冻僵到连一丝苦笑都扯不出来了。
人人都道他马后炮，人在的时候不知道珍惜，人去了之后却又做出这幅悔不当初的样子，变着法折腾自己，就连顾夫人都成天在家中念叨，不知道这个儿子究竟在折腾个什么，难道非得把自己身体搞垮了才行？
秦臻颜漠然的想着，他是在赎罪。
替母亲，替林小南。
替他自己。
他没有办法心安理得的在害死了心爱的人之后还能坦然安逸的生活下去。
刚才苏老爷的一番话，字字如重锤一般砸在他心里。
秦臻颜想，原来他在国外学的他引以为豪的新知识，不过都是喂了狗，为了自己这条没有长眼睛的狗，望着头顶画个圈就能看到头的天，还以为自己有多了不起。
一叶能知秋，一叶也能障目。
而偏偏他就是那个被一叶障目，望不见一直在自己身边的——爱人。
他们都是凶手。

小说：第二十七章：没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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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是从哪里传来的水声？
原来，水竟然是那么可怕的东西。
但她被浸入水中的时候，心里已经彻底痛到麻木了，竟然没觉得这要了自己性命的东西可怕，反倒觉得就这样死去吧，能在这冰凉又安静的地方终结，或许也是件好事。
毕竟她这短暂的一辈子，已经过的够可悲了，人本来是赤条条的来，现在干干净净的走，也没什么不好的。
那些人，那些事啊，都太脏了。
脏到让她恶心。
但是她不是应该已经死了吗？为什么还能听到水声？
难道这里是黄泉？难怪漆黑一片，任何颜色和光线都没有。
傅景深迷茫的想着，只觉得眼前似乎被什么东西蒙住了，她努力想要挣脱开，却没有那么强大的力量，只能任由那一片阴翳牢牢的覆盖在她眼前，无能为力。
为什么？生的时候掌控不了自己的命运，连死了都不能自己做主吗？
傅景深软弱了一辈子，此生最坚强的一件事莫过于坚持要留在秦臻颜身边，就算没有尊严失去人格也无所谓，只要能留在她深爱的秦臻颜哥哥身边就好了。
就因为这一生唯一一次的坚持，傅景深葬送了自己的人生。
多可悲啊，她想着自己浑浑噩噩走过的这一切，心想，原来以前的自己竟然这么卑微。
也难怪他瞧不起她，人首先就瞧不起自己了，怎么能指望别人会高看你一头。
如果有来世，她只有一个心愿，她的命运只能掌握在自己手里，不要再因为任何一个人放弃自我了。
原来人死之后是真的有灵魂的，她才能在这一片黑暗中听着水声渡过忘川河，还能左思右想这一些有的没的。
只是不知为什么两边没有传说中的彼岸花生长？那一定是极美的。
可惜了，这人世间还有那么多美好的风景她没有看到过，还有那么多新奇的事物她没有接触过，说到底她不过才18岁而已啊，现在有多少姑娘在这个年纪还在父母膝下承欢，过着无忧无虑的日子呢。
死的时候完全是绝望和麻木，傅景深到现在才感到有一丝后悔。
爹爹和娘亲一定很难过吧，不孝女儿让他们白发人送黑发人了。
真的很不舍呢，对于这个世界。
听说人死之后，渡过黄泉，都会在阎罗殿上重溯一生的全过程，然后判官才会根据你这一生的善恶之行，决定来生的道路。
那判官会不会愿意听听她的冤屈？
傅景深不知道自己在黑暗的水流里飘荡了多久，她只觉得自己很累很累，不明白为什么她现在不过一个灵魂，也能感受到这似乎从身体的每一个地方传来的疲惫和疼痛感。
终于，傅景深觉得眼前传来一丝光亮……
终于到尽头了吗？
傅景深只觉得不知从哪里涌上来一股一定要追到眼前那一缕宝贵的光源的欲望，用尽了全身力气，拼命向那一缕光线狂奔而去。
近了，就在眼前了。
“啊！”狭窄的房间里传来一声急促的惊呼。
傅景深猛地睁开了眼睛。

小说：第二十八章：恩仇难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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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夫人，你终于醒了！”
耳边是不熟练的华语，方一出声，傅景深便知道是谁了，她缓缓转动了一下僵硬的脖子，果然这一简单的动作伴随着全身的酸痛。
房间只有一张床，很是狭窄，看着就像小旅店的客房一样，还在轻微的晃动，应该是在船上吧。
傅景深心有所感，抬头向窗外望去，入目是忘不了尽头的一片深蓝，而海天相接的地方，刚好升起一片灼目的橙红，染的深蓝的海和蔚蓝的天似是穿上了一层明艳的嫁衣，美的夺目。
初醒的迷茫瞬间被这样的美景打散了，傅景深艰难的撑起身子，坐直之后趴在窗台上，目不转睛的盯着眼前的一切。
原来，那道光是真实的光。
她居然没有死。
带到耀眼的日出从水天相接的地方缓缓升起，傅景深仿佛隔着窗户也感受到了日光带来的一片温莹之意。
活着的感觉。
詹姆士局促的坐在一边，一句话也不敢说，只能紧张的看着傅景深，生怕她做出什么冲动的事。
好半天，船舱内都是一片尴尬的寂静。
“顾……顾夫人——”詹姆士犹豫着说。
“不要这么叫我。”他话音未落便被傅景深厉声打断。
詹姆士尴尬的顿住，犹豫片刻，改口道：“苏小姐，你感觉身体怎么样？”
傅景深现在确定，她是在一个船舱里，难怪刚才昏迷不醒时，一直听见有水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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